“这样不是挺好么？”
“可是，她其实一直惦记着你。”
王源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你勇敢上吧，我不喜欢她。”
“我知道，你不是跟李悦晴挺好么。”
“胡说什么，我跟她没关系。”
“哦哦，好的。不过，王源，你没有想考的学校么？”
“太远了，才高一，以后再想也不迟。”那王俊凯呢？过完这个暑假就升高三了，应该已经想好要去哪里了吧。王源认为这是毫无疑问的。
“也是呢，换做我自己，肯定临到报志愿才会考虑……”
王源笑了两声。
他们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聊着关于未来的话题，然后陷入睡眠，也许梦中会是一番繁花怒放的景象。后来小黑学会了一个道理，有些事，无论如何努力付出也不会得到回报，比如天赋，比如感情。王源心里通透得很，却并未提醒他，直至到了分别之际后悔莫及。不过人啊，不摔一下不会成长，就好比如王源摔的那次，得来的教训虽然痛，但也实在。
他不算太多愁伤感的男孩子，但某些事情某些人，在乎的亲近的，还是会想得挺多，比如王俊凯，比如父亲从小逼着他学钢琴这事儿。
王源小时候调皮又贪玩，六岁开始被父亲强迫着假日一天坐8个小时以上，这种情况直到他拿奖也并未好转，后来他习惯了家庭、学校和琴行间三点一线的生活方式，回过神来也会产生迷茫，为何同龄人都在玩耍的年纪，他却必须拼了命练习，好像他存在的意义只剩下钢琴一样。
这种疑虑逐渐根深蒂固，直到他对自己的价值和世界观有了初步理解和构建之后，更加害怕自己余下的人生都只有这么一样东西，他的未来和梦想，都只能为钢琴而存在了么？第三次站在颁奖台上，已经没了初次的感动和热情，还带着一点点的疲惫和倦怠。他也想像别的同学那样，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比如打篮球、玩玩网游、周末结伴三五成群。
陆嘉雯后来又找过他一次，话是这么说的：“王源，你在钢琴这方面的天赋比我还要高，我跟老师都这么认为。可是你因为这种理由就放弃，我实在很难理解，包括Sarah老师，她也希望你能够重新拾起钢琴。”
这种理由是什么呢？王源当时沉默半天没理会她，女孩终于跟他道别，答应不再纠缠，但还是希望他好好考虑。王源在钢琴方面的天赋遗传于他的父亲，那个差点就在国外开过个人演奏会的天才钢琴家，后来因为陆嘉雯的母亲主动放弃了这个机会。初三发生的那次意外，是王源为了救陆嘉雯把手指压伤了，后来在医院不小心听到某些旧事，他才恍然，原来不是他以为的父亲希望他延续自己的旧路、圆满自己的梦想，而是为了从儿子身上看到过去自己存在的痕迹，怀念初恋情人。王源当时就想吐了，这男人不仅对不起他的妈妈，还连带把他也推进更为尴尬难堪的境地。
肉体和精神，哪一个出轨会更严重呢？反正王源是两个都无法忍受。从那之后，家里气氛便会在某个时刻达到临界点，王源总觉得难以呼吸。
他终于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打打篮球，周末逛逛街，和同学一同出游。可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日终归是明白，原来是关于未来的笃定构想突生变故令他潜意识感到不安，王源给自己设了短期目标，考到这所重点高中，考进实验班，考一个好成绩，却并未思考过，将来要做什么工作，会遇到一个怎样的人，会发生哪些令人沮丧或愉悦的事情，更别说梦想之类。
在尚且年轻的岁月里，未来和梦想似乎都是遥不可及的东西，然而等某一天回过头又发现自己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连同那些热情和勇气也一并遗忘。
这么一考虑，王源就在高考第一天问了王俊凯。
“学长，你想考哪个大学？”
当时就在餐厅里，外面下着大雨，雨水前仆后继拍在窗户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脆响，白炽灯明亮晃眼。他们早到十分钟，赶在语文考试结束前买了饭，找了个位置坐着安静吃饭。小黑也在，但他总感觉自己很多余，只埋头猛吃。
王俊凯闻言，目光无焦距地扫了扫：“啊，不知道，还得看考完的成绩吧。还有一年呢，想这个太早了吧。”
“这样哦。”王源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牛扒肉，心不在焉地应了句。
“怎么了？”王俊凯瞅着他这动作，微笑道，“想跟我考一个学校么？”
低头苦吃的小黑眼眉一跳：“是这样的，我昨晚跟他说想考央音，可能他就惦记上了吧，不知道自己该考哪个。”
王俊凯挑眉，一脸不以为意：“这个，不得要看自己实力在哪里嘛，还要考虑发挥正常与否吧。不过你放心啦，有我在，没问题的。”
王源被他手掌一下罩住头顶，顿时满头黑线把他的手搬了下来：“什么没问题……”
“跟我读一个学校啊。”王俊凯笑容灿烂。
王源面无表情地踢了他一脚。
王俊凯：“噢。”
小黑怪异地看了他们一眼，是错觉吧？怎么感觉这俩人在暗搓搓地……不对……是明摆着调情呢？
当晚回到宿舍，王源突发奇想，拿出一张纸，模仿25岁的自己给现在的自己写了一封信。
致15岁的王源：
你好，我是来自十年后的你，25岁的王源。这时候的你，还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让我告诉你，不要担心，我现在也很好。25岁的我年薪过百万，年终分红丰厚，在跨国企业工作，有美丽优秀的异性追求，但是始终无法真正动心。
其实原因很明显，是因为你前不久认识的一个学长，让你对自己产生怀疑，时常会陷入不知所措的情绪里。记得他经常逗你，对你非常非常好。帮你补习，给你带早餐和各种零食，命令你把餐盘里的蔬菜消灭干净，叮嘱你天气太热多喝水，用自己的手背给你擦汗，帮你绑鞋带整理衣领；你们喝同杯饮料，品尝对方盘子里爱吃的食物，周末去打篮球或是到对方家里玩游戏，有时候累了直接靠在彼此身上午睡，你们有很多话讲，好像怎么说都说不完，就算只是看着对方的笑容都能乐得一直傻笑，你们互相抬杠斗嘴，仿佛对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他懂得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担心你什么都憋在心里，给你装了个小玩意儿，随心所欲发泄内心的情绪，他是一个可以陪你做任何疯狂的事的人，他现在……你要记住，就算他以后做了伤害你的事……
王源笔尖一顿，划出一道深重的痕迹，把纸也刮破了。他盯着那句戛然而止的“他现在”，久久无法挪开视线。
中午问的那个问题，王俊凯回答得轻易，却不料刚好击中他内心抵触的一面。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和王俊凯将会有怎样的未来。
他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把握。
16.
王源将这些小心思收在最角落，自以为非常稳妥。就算面对王俊凯时不时的语言加动作调戏，他也能够泰然处之。
然而，他觉得维持现状就很好了。
期末考结束后，王俊凯在回家的地铁上问他，暑假有什么安排吗？
王源摇摇头，下午考最后一场数学，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
“要不要去旅游？整个暑假一个多月，不去玩好可惜啊。”
王源瞥他一眼：“学长你这么轻松，考很好哦。”
王俊凯瞅他一脸无精打采，感叹自己没救了，看着他这种表情都能打心里觉得可爱。
他捏捏王源微红的脸颊：“还行吧，考完就别想那么多了，你复习那么用功，不会差的。而且说句难听的，你不信自己也要信我啊。”
王俊凯语调温柔，王源被他捏着也没多疼，眼神飘忽地打了几个转，最后绕回王俊凯脸上，随即不由自主地笑开了。
“自恋死你得了。”
“这是自信。”
“你这是过度膨胀。”王源言辞批斗他。
“好好好，你考不到年级前五十，我给你表演生吞键盘。”王俊凯气不过直接夸海口。
王源当即大笑：“哦！你到时候可别耍赖！我要录下来珍藏的。”
“哈，你怎么就对自己这么不自信啊？”
“哦，其实成绩是其次，如果能看学长吞键盘，我考51名也挺乐意的哈哈哈哈。”
明明周围都挤满了人，他们还能沉浸在两个人的小世界里，斗了一会儿嘴，王俊凯又把话题扯回来。
“诶我刚问你的，暑假去玩吧。”
“去哪里啊。”王源抓着王俊凯挎包上那个挂饰甩啊甩，甩啊甩。
“随便吧，我想去日本诶，想买手办。”
王源一脸惊讶：“啊？”
“不好么？那去泰国？我好想看看真正的人妖。”
王源耸拉着双眼皮：“……”
王俊凯憋不住大笑：“哈哈哈哈这你都信。就是问你意见想去哪里啊。”
“没特别想去的地方。”
“哦。”
王源瞥他一眼：“出国的话，费用太高，我不想浪费钱。”
“没关系吧，我可以替你出。”
“……”
“我认真的，你这什么表情。”
“……”就是认真的才可怕吧。
“这点钱我还有，你放心。”
“……不是，你哪来的钱啊。”
“唔……不告诉你。”
“……”
“诶你这表情什么意思啊，我都是正当途径来的钱好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