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除了彼此依靠别无他法,即便是江语寒也全神贯注起来。
沐辰风见他长发淌水、神色越发在雨中有些恹恹,当即不再说话。天光昏暗,视野极差,他便如和少年相斗时那般凝神聆听,闻重剑擦着地面扬起的一声锐响,即刻现身抓着对方藏剑刹那间推出剑气。
“一个。”纯阳挥剑一振,报出数字,“还有两人。”
“一个唐门,半个五毒。”
沐辰风听闻有五毒立刻身形一顿、气攻于心,好在吐纳一瞬便平复,问道,“为何是半个?”
江语寒不说话,同他游走至下一处,在他探身的刹那,以指力在他手臂上下点了一周(注2),才沾上的毒被转了一圈拔出、瞬间解得干干净净。
沐辰风见他难得认真的模样大感意外,外围不耐烦的唐门忽然近身、打了个响指隐没在雨幕里。
沐辰风心下一沉,彼时二人皆无力正面应战,只要那催命的□□一出,再如何防身都无济于事。
“退后。”江语寒忽然按上他的肩,轻松笑了声,竟是踏足到他跟前,迎着五毒的虫笛飞快地给自己解了毒,又往前踩了一步。
江语寒已然暴露在能轻易攻击到的地方,沐辰风惊骇不已,不曾多想就立刻转攻为守、贴着万花玄剑化生,转身又给五毒的方向送去一个八卦玄气。
江语寒转身将他拉过来,猝不及防给了个拥抱。
这一抱,让二人刚巧都卡进落下的镇山河里。
唐门的弩声几乎同时响起,沐辰风即便惊诧,手里蕴着紫宸的剑气却准确地送出去、将玄衣覆面的唐门就地斩杀。
“放手。”沐辰风估摸着残留体力,不打算用力推,只得警告出声。
江语寒乖乖松开,并指又照先前那样给有些站不稳的纯阳顺了一遍穴。
五毒使不出心法,愣了片刻才吹响虫笛,偏遇上江语寒有条不紊又解了一次毒,当即转身欲逃,不料斜刺里扑出一个人将他推倒。
多出一人让沐辰风捏了一把汗,江语寒却自他身侧提醒道:“浩气。”
沐辰风心头一宽,果断出剑解决了最后一个追兵,而后望着地上趴着一动不动、浑身是血的浩气盟人有些犹豫道:“救他?”
“是个丐帮。”江语寒收了笔踱步过来,探头一望,当即摇首:“太难了,我不会。”
“援军迟迟不到,多一人总好过少一人。”沐辰风撑着剑,似是看出他的犹豫,当即规劝道。
“药材和食物都不够了,替他顺顺经脉,或许有救。”江语寒犯难,眼疾手快将他扶了,咳嗽两声,道,“你倒是还有力气管别人,去那边避雨歇息罢。”
沐辰风本就体力难支,才给他领到树下便有衣物盖上来,抬眉一瞥,却见平日嬉笑的万花脸色苍白得发暗,不禁问道:“你如何了?”
“我这里手生还记不住心法,多亏你相助。”江语寒有些无奈地朝他望,说罢,又忍不住咳了一声,伸手抚了把衣衫上的水,忽然低声,“辰风,方才见那五毒,你慌什么?”
沐辰风极快地伸手,指尖触到冰凉的额间,那瞬间他第一个想到的五毒那是诡异的少年,慌乱果真那么明显。
他见江语寒避重就轻,犹豫再三,还是道:“伤我之人,乃一名武功极高的恶人五毒,方才之人若是他,凶多吉少。幸好先前,你未遇上。”
他说罢,猛地住口,前几个月,他与他说话都少得可怜,也不会主动同他说起自身原委,更不用说关心一丝一毫。方才的关切之辞,似乎是个危险之兆,他须得日后自省才是。
沐辰风无声叹息,缓缓收起剑。
“嗯。”江语寒在他踌躇间出声,似乎累极那样未曾听清,倒是拧着一袖子的水望着雨里的那抹浩气蓝思索,“要快些动手,否则恶人来的人数就是三十、三百了。”
沐辰风看着他嘴角的那丝苦笑,觉得他有些笑容发青。
话音刚落便闻一声鸣叫,江语寒抬头,却见一只通体洁白的鹰隼盘旋于空中,不禁松了口气,道:“辰风,这丐帮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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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黄帝内经》原文为:“营气之道,内谷为宝,谷入于胃,乃传至肺,流溢于中,布散于外。”分别对应的技能为清心静气、碧水滔天、春泥护花,此处为口诀解释,实际施展仅为碧水,且游戏中的“谷人于胃”黄字说明为别字。
注2:《黄帝内经》原文为:“气从太阴出,注手阳明。”路线为从食指那条经络上行一周到大指的经络(此处简化为手臂上一圈、意会即可),对应技能为清风垂露,游戏中的“气从太阳出”也是别字。
作者有话要说: 纯阳的招式解释比较通俗易懂、耳熟能详,所以一般不作注,万花的很多拂穴点穴太抽象,只能根据古籍和黄字注解意思意思
回忆章基本结束,万花看样子是开启了不要脸模式,到底哪句话才是真的:)
ps:有时候写的匆忙,过后可能会有小修正,影响不大,欢迎捉虫奥~
第10章 苍山之劫(三)
(10)
唯恐恶人谷追兵再至,江语寒拉着沐辰风又勉为其难捎上丐帮先转移。
沐辰风伤势未愈又竭力战了几回,等两人离开石林、躲过恶人的几处岗哨辗转到莲花峰,他已浑身湿冷到面无血色。
好在雨停的时候天也渐亮,莲花峰悬崖上被巨石挡着的的凹陷处成了绝佳的躲藏地,恶人谷的追兵被路线绕晕,再由丐帮的鹰隼调虎离山,终于追丢了人、不再出现。
江语寒看看天色,估摸着火光不再惹眼,便生了火推着沐辰风去取暖,低头研究起方才被拖了一路的丐帮。
丐帮看似满身血污、半死不活,翻转过来后倒还有呼吸,擦一擦,便显出一张蒙了半边眼却仍豪气干云的棱角脸。
江语寒嗅到他身上的酒臭,又将他身上的经脉探过一遍,过了很久才说,此人最大的问题是饿了。
晌午时分,丐帮是被香味刺激醒的,准确地说,是被江语寒顺了一遍经脉、草草包扎一番后终于缓过气,睁眼就看到隐蔽的小火堆里烤了只大鸟,还很自然地伸手要求分一个腿。
“你居然吃我的隼!”片刻后,巨石后响起了愤怒的哀嚎。
“你自己不也吃了?”江语寒的声音格外不屑。
“为什么要吃他?!”
“你要命还是要鸟?”
“我和你拼了!”
沐辰风坐在火边调息,外披的两件衣裳已干,但行气不足仍觉得冷,以防不久之后再遇恶人,他便凝神调息,任由不远处传来吵闹声、打斗声、最后是丐帮的哭泣声和认命的大嚼特嚼声。
丐帮痛心疾首埋了吃得异常干净的鸟骨,这才发现火边还坐了个人,于是大咧咧过来介绍寒暄在,自称姓郭名允,是来苍山洱海任职副统、驻守千岩关的。
君山来的人生性豪放还自来熟,沐辰风尚未吐一个字,郭允连日常吃喝喜恶、以及喝酒误事落入恶人包围、山中躲藏的原委都给说了,末了才想起问他是谁。
沐辰风报了名号,郭允便大叫着跳起来说久仰,激动之余还犹豫着,伸了手也没敢去拍他的肩。
一旁的江语寒猝不及防踹了丐帮一脚,对沐辰风说自己出去采药,说着便轻功一展飞得无影。
苍山十九峰无不巍峨雄壮、险峻奇冷,靠近南诏的地界,没有恶人也有蛮兵出没,江语寒还多少有受伤。沐辰风即便从不关注他人,此刻也多少有些担忧,可他暂时使不得轻功、别无他法,只得在火堆边听丐帮豪气干云地称兄道弟。
江语寒回来得不晚,明火方熄,丐帮饱食后累极、缩在干草里睡得打呼。
沐辰风打坐浅眠,闻声抬眸便将万花长发松散、借着残火细细分拣烘焙药材的寂寥侧影尽收眼底,遂望着他分明疲倦却专注、甚至还有些冷漠的神情不语。
“不休息,你伤就能好了?”江语寒仿佛多长了双眼睛,总是能感到他视线,放下简单的小瓷盆回眸,已然浮现了温和的微笑,“我们辗转过来,有时候遇到尸人,你便有些恍惚,是因为心神不宁才睡不着?要不要给你唱个歌?”
沐辰风仍安静地坐着,盯着他眯起的眼眸半晌,开口:“江语寒,我可以信你么?”
江语寒神色一暗,终是勾起唇角轻叹,与他面对着端坐:“自然可信。”他顿了顿,又道,“江语寒何曾对你不利?”
沐辰风目光一动,微微颔首,缓缓道:“家师乃掌门玉虚子座下弟子,对我有宽容教导之恩。只可惜数年前师父不幸遇敌中毒、见背于潼关。我先前遇一恶人苗疆少年,似有五毒心法、持有高超武学,承认自己是下毒手的真凶。辰风虽是弟子中平凡一人,却也知报答师恩,可惜学艺不精、敌不过少年,这才受的伤。”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江语寒目光一动,轻声规劝道。
“少年能对尸人操控自如,我见尸人,自然心有余悸。若再遇上,我仍是要找他寻仇、竭力而战。”沐辰风毫不避讳地坦言,他说着,伸手点了点眉心,又道:“我年幼时灵觉不稳、易受魂灵之蛊惑,灵虚子在我额前封印保我十数年安稳。不料遇见少年时为其所触、封印有损,我怕戾气再涌、伤及周围,故而见尸人须得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