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很麻烦啊,但苏玄不得不如此,因为老李探花是李寻欢的父亲,而李寻欢是个孝顺的儿子,父亲的话,儿子怎能不听?
沈浪在李园住了三个月,他在这三个月里并没有拿出任何一门所谓的武功秘籍,只是用了二十三门不同的剑法,十五门刀法,七种暗器,十八种掌法等等诸多武功来攻击苏玄,甚至还有一些极少人使用的奇门兵刃,每天一换,他都信手拈来,如臂指使。
三个月后,沈浪潇洒离去。
与此同时,又一位不速之客暗夜里不请自来。
第4章
来者面如白玉,气度轻浮风流,一袭绯色衣衫在夜风中如同彼岸的焰,带着邪肆的灼热。他碧绿的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苏玄,让人如同透过幽绿色的深潭,无法看见深处。他嘴角抿起的些微弧度,是冷冽的讥嘲,是洞察的轻讽,可这丝毫不能掩盖他优雅恣意的洒脱,可爱任性的乖张。
苏玄已经知道来者是谁了,古龙里的人物总会有着最为鲜明的性格与特色,所以他没有一丝惊讶,反而早就有所预料地轻轻点头示意:“怜花公子。”
“我本以为会是哪位美人能够让沈浪为之停留三个月,没想到居然会是一位小公子。”王怜花手腕一抖,手中精致折扇打开,调笑般赞叹道:“小小年纪,便已经这般风姿卓绝,气度从容,长大之后岂不是掷果盈车,让诸多佳人为之魂牵梦萦,心神颠倒?”
苏玄完全不想说话。
王怜花也看出了苏玄不想理会他的这番言辞,他也并不恼怒,只是收起了折扇,轻轻用扇面敲了敲手:“本想沈浪那般性子,在离开中原,去寻找海外仙山之前,能够找到的可以继承衣钵的传人会和他一个性子……”
“可没想到却是你这样的……”
他也不说苏玄是怎样的人,只是欺上身来,折扇挑起苏玄白皙的下巴,眸含笑意:“可是怎么看,你都像是我才中意的人啊!”
苏玄眼波不动,只是绷紧了脸,目光中的寒意大盛,像是隐藏在极北之地无数年不见天日的冰山,缓缓露出它森冷的模糊轮廓。
王怜花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一般,狡黠地笑着,双目熠熠:“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小少爷,看来你伪装的功夫实在是不到家啊。”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思忖了片刻,唇边酝酿的弧度开始拉大:“啊啊,我想到了!”
王怜花放开在暗中握紧的手腕,苏玄手腕上一轮青紫印痕,一柄精铸的小刀被他紧紧地夹在手指尖,不肯放开。
“危险的玩具要收藏好,否则伤了自己那就不好玩了。”王怜花意味深长地说道,接着他又随意扔过来一本书和另外两样东西,一张薄薄的皮制品和一枚黑色的铁质令牌,苏玄没有接过,任由他们落在书桌上。
王怜花也不管苏玄的反应:“那张令牌,你拿着去找保定城里唯一一家百年酒店归云阁现任掌柜,他是我埋伏在魔教里的暗子,既然我已经决定出海寻仙,那么他也就没有用了,能够利用他做到什么程度,那就看你自己的了!”
话音刚落,他就踪迹渺渺,苏玄快速走近大开的窗户,只见窗外新月弯弯,远处树影葱葱,再无那人踪影。
他捡起王怜花扔下的几件东西,发现那薄薄的皮制品是一张制作相当精细的□□,而那本书,书面上笔触锋利地写有四个字:怜花宝鉴!
他翻开看了看,字迹犹带墨香,显然是近日写就,看来王怜花为了写这本书拖了些时日,原本以为会是沈浪在船边等待,谁知沈浪在李园多待了三个月,反而让他独自一人静候了不久,难怪会特意来戏弄李寻欢,甚至扔下这块危险的令牌!
当然是危险的令牌了!现在自己实力不足,任何能与魔教牵扯上关系的,都应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小心对待。更何况,那位掌柜是王怜花的暗子,谁知道王怜花有着什么心思?就算王怜花并没做什么手脚,可他即将离开中原,到时候失去了他的踪迹,人心思变,又有谁知道那位暗子不会有自己的野心呢?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是孙驼子,用十四年的时光来谨守当初的承诺!
苏玄展开那张薄薄的□□,站在铜镜面前,小心地将之贴了上去,慢慢捋顺、抚平,他定睛一看,铜镜中是一张略带阴柔的少年脸庞,看起来和现在的身体差不多年纪,可这张脸太艳丽,像是野地里经受风霜雪雨后,颤巍着花瓣的食人花,他略一挑眉,竟然给这张面庞染上了逼人的锋利!
苏玄皱了皱眉,他浑身气势忽然一变,整个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镜面,他薄唇抿成一线,收敛了所有的表情,看过来的目光淡漠无情,若是有人站在他面前,恐怕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不是他美丽的容颜,而是那毫无感情,将之与周围一切事物一视同仁的无视!
这不该是人类的眼光!
就算再傲慢的人,也不会将自己的同类完全不放在眼里。可撕开了所有表象,第一次展露真实的苏玄,却清清楚楚地将自己驾临在整个人类之上!
他怎可如此?
他岂能如此?
他又怎么敢如此?
他现在不过是连福利世界都没通过的新人,小心翼翼地生存了十三年,却连原本应属于李寻欢的小李飞刀都无法掌握,又哪里来的自信如此蔑视天下人?
这是不对的!苏玄告诫自己,可心灵若是那么好掌握又怎么会有这世间一出出悲欢离合的闹剧?
所以他竭力隐藏自己,在现实世界中如此,到了剧情世界就更应如此!
而在另一边,王怜花一路疾行,却在半路上便被一道伫立着的人影挡住了路。
“怎么,担心我向你新收的小徒弟下手,特地在这等我准备找回场子么?”怜花公子轻摇折扇,话语中虽是责怪,可神情却是调侃。
沈浪无奈笑道:“若真是担心你对他做什么,我从一开始就应当阻止你去接触他,又怎么会在你做完了之后才在这里等你呢?王兄,莫要取笑我了!”
“当然了,就算我对他做了什么,估计他也无所谓,毕竟他对我并无感情。”王怜花悠悠叹道:“可若是他知道,他尊敬的三月之师,明明知道了我将要做的一切,不仅没有阻止,反而默许甚至推波助澜,恐怕,那位小公子会伤心坏的!”
沈浪有些愧疚道:“江湖如水,永无止息。我们将要远离了这刚送走一波浪涛的湖水,可临行之前,我却又忧心忡忡,多想了片刻,还是想要留下一位心怀仁义的骄子,以解我杞人忧天的心绪,方才能洒脱离去!”
“借口!”王怜花呵呵笑道:“全是借口!你看出了那个小子想要变强的执念,你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想要给他一条路罢了!”
沈浪但笑不语。
第5章
“那你就不担心你给出的路太过曲折坎坷,让他半路上就被些老不死的干掉了么?”
“你知道我为何在李园呆了三个月却从来就没有教过他任何的飞刀之术么?”
“他的飞刀很厉害,让我感觉到了危险。否则我不会在他出手之前就抓紧他的手腕,甚至用力过甚,让他小小地受了些伤。”
“我最初见到他的时候,他的飞刀却是属于江湖二流,但飞刀本就是暗器,出其不意,恐怕他的飞刀能够让一流之末的好手留下性命。但是在我出了第一剑之后,他没有出手的飞刀一瞬间锋锐之气大盛,刺痛了我眉心的皮肤。自那以后,他的一手飞刀已入一流,江湖上能够躲过这飞刀之人便不多了,我已然没什么可以教他的了。”
“虽然可以威胁到他的人不多,但还是有那么些的。”
“这就已经足够了,他还那么年轻,他还有着光明万丈的前途,他还可以走得更远,远比我们两个人更远的地步……”
两道清朗的对话声渐渐远去,月光下,一地寂静。“咚——咚!咚!咚!”打更人富含节奏的声音响起:“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几声犬吠继而响起,这个夜晚顿时生出了些许人气。
自从怜花公子夜入送书而来之后,江湖之中果然没有了他们的踪迹,有人包含恶意地传言他们俱都已经死去,也有人猜测他们是被困在了一处宝藏的地宫,但更多的人还是相信,他们携手离开中原,远去海外寻找仙山,自此归隐。
又是三年,苏玄一直没有动作,安稳如山,他既没有试图踏入江湖,也没有戴上面具给自己新建一个人物试探武林,更加没有动用黑铁令牌,去接触王怜花留下来的暗子。
他不急不躁,日日诵读诗书,白天舞剑,入夜练习飞刀。当日被沈浪剑指眉心的那一瞬间,灵感如火花迸溅四散,他抓住了接下来要走的路。
不论他之后要做什么,强大自己都是最基础最重要的事。
可惜,虽然三年来,苏玄夯实了自己从沈浪那学来的所有知识,并且身体力行,将之都变作了自己的东西。可他再一次遇到了瓶颈,失去了前路。
仅仅只到这种程度是不行的。
“小李飞刀,冠绝天下,出手一刀,例不虚发”、“天上地下,从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飞刀’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刀是怎么发出来的。刀未出手前,谁也想像不到它的速度和力量。大家只知道一件事——刀一定在它应该在的地方。”——引自古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