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之上,归航的邮轮一路破浪而行,海外的游子终于回乡,虽然错过了这个春节,但不会再错过下一个春节了。花甲的老人站在船头,前方就是魂牵梦萦的家园,少小离家老大回···船舱里,一件件宋朝的瓷器包裹得严实而精细,你们流浪了太久,也终于,回家了···
————————————————————————————————
春寒依旧,吴邪穿了件驼色的羊毛呢大衣在路上走着,早晨的阳光穿过枝桠洒落于地,留下斑驳一片。
吴邪把头抬起,闭上眼,呼吸。连空气都很熟悉。
小时候,他最喜欢的就是往二叔家赶,有时候一放学就去。吴家老大大晚上的去二弟家拿人是经常的事,他家臭小子就知道去两个叔叔家吃东西!再吃下去就要胖成猪了!
二叔比三叔大方,买的东西比较好吃。
似乎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贪吃史···幸好,食堂的伙食向来糟糕,吴邪没有成为他老爹口中的“胖成猪”。
迎面而来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吴邪顿了脚步。
“刘叔叔,晨跑啊?”
“哦,小邪,是来看你二叔的吗?”
“嗯,有些时候没来看他了,怪想他的。”其实是怕他一个人会寂寞,五十好几了还是条光棍,没儿没女的,虽然什么都不缺,但他心里有时候会不会也觉得空落落的?吴邪就是过去陪他说说话,告诉他,侄子心里还总是记得您嘞。
“那你要快点,再晚他就找人下围棋去了。”
“知道了,谢了,刘叔叔。”
二叔···什么时候迷上下围棋的?
吴二白所在,是一栋两层楼的小洋房。能在一环内买下一栋小洋房,可见其财力。吴二白不同于他大哥的书卷气及他三弟的混混气,若要找个形容词形容他,那就是枭雄气。早年经商的他眼光毒辣,几乎是白手起家却在短短三年内积累起了一份不菲的家底,再加上后来精心的经营,吴二白的产业如同滚雪球一般越做越大。可是在生意越做越大的同时,吴二白的枭雄气越来越收敛,不再想着开疆拓土,不再想着扬名立万,闲来只是喝个茶听个曲,卸了董事长之职,一心一意倒腾起古玩来了。
可吴二白越是这样,越是教人看不透,就像隐没在黑夜里的雄狮,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给你致命一击。
吴三省想学他二哥,拉不拉轰倒还是其次,枭雄气这东西,震慑手下和罪犯是绝对利器,只要往那儿一站,就是一片安静。但画皮画虎难画骨,吴三省终究还是嫩了点。
吴邪到他二叔家门口时,首先看到的不是他二叔家的大门,而是一辆很熟悉的车。
小哥?
他怎么会来找二叔?
吴邪去敲门时,张起灵正好要离开,门开的刹那,两人都同时一愣。接着,张起灵嘴角上翘三度,经精确测量,是笑了。吴邪不知怎的,一下儿耳根子就红了,尴尬地杵在门口。
门还未完全打开,只开了一半,吴邪下意识地去推门,正巧张起灵也想开门,然后好巧不巧地,两只手的指尖触碰到了一起,触电一般的感觉。这下,吴邪更尴尬更紧张了。
默默收回手,吴邪心中暗暗唾弃了自己一声,都同住一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有什么好尴尬好紧张的?!可是指尖的热度,心跳的速度无一不昭示了他此刻的心绪。
说起来这种模式已经持续很久了,从吴邪那次发烧到现在。
吴邪也很想改变,但问题是,他现在一看到张起灵就耳根子红,就像是自然的生理反应一样,想他一从来没谈过恋爱的社会主义好青年,突然间就被一大老爷们表白了,虽说他对人家也有好感,但从小沐浴在自家老爹传统正派思想下的吴邪小同学表示,他还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不是单纯的因为不好意思或是别扭什么的。大家都是成年人,考虑得应该更全面一些,他不是一个人,他还要顾及在家的二老的想法。
知道吴邪的顾虑,所以张起灵从来也没有逼过他,吴邪和他不同,他可以做到不顾及父母的任何脸色,他们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管他了,只是每个月寄来大量的生活费,可是吴邪···他和家人在一起时笑得那么幸福。
吴二白看到自家大侄子脸上可疑的红色,手抵着鼻尖咳了两声,一下子把吴邪的思绪拉了回来。
“二叔?”明明应该是肯定句,但因为刚才的恍惚,一下成了疑问句。
“来了啊。小张你也先别急着走了,待会儿你带小邪一块儿走。”前一句是对吴邪说的,后一句是对张起灵说的。
吴邪抬起头望着吴二白,满脸惊讶。二叔,你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我和小哥住一块儿?三叔知道也就算了,局里的人知道也就算了,现在连二叔都知道了,为什么会有一种满世界都知道我和闷油瓶住在一块儿的落寞感···
“嗯。”张起灵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重新回到客厅,张起灵在原来的位置坐下,茶几上的茶水还是温的。
“小邪好久都没来看二叔了···”吴二白有些感慨地说道。
“是啊。”吴邪摸了摸后颈,不好意思地说道。心道:这不是来看您老了吗?
叔侄俩说的都是一些有的没的,因为在来的路上得知吴二白最近喜欢上了下围棋,吴邪还和吴二白聊了会儿围棋,张起灵一直都没怎么说话。
吴二白没留吴邪多说会儿话,半个小时不到就开始赶人,说是要去下棋了。
吴邪和张起灵没多逗留,一个驾着车,一个坐在副驾驶,双双把家还。
☆、chapter 2
在车上,吴邪问出了之前很想问的一个问题:“小哥,你怎么会在二叔那儿?”
“来了解一些情况,和之前的一起文物走私案有关。”张起灵解释道。
吴邪问问题时没有看向张起灵的脸,而是盯着那双握方向盘的骨节分明的手。吴邪是怕一看到张起灵的脸,自己的脸就又烧起来了。张起灵也没有转头,而是注视着前方,虽然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但路上的车依然很多。
“二叔和文物走私案有什么关系?”吴邪皱了皱眉,他知道自家二叔喜欢倒腾古玩,但要是和文物走私案扯在一起,那是吴邪不愿意看到的。
“只是来询问有没有其他可疑的人,放心。”
听了张起灵的话,吴邪松了一口气,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是吴邪的直觉,但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自己想多了。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吴邪望向窗外,发现有人在捧着一大捧玫瑰花卖,突然间想起来,快要到植树节了。
“其实你不必那么拘束,我并不想给你心理负担。”
“啊?”正感叹于植树节的吴邪突然听到张起灵开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发出了一个单调的疑问词,呆呆地看着张起灵。吴邪是听清了张起灵的话的,只是没明白那心理负担是指什么。
待反应过来时,吴邪连忙收回目光,正襟危坐地盯着前方,不再言语了。
对不起,还不能给你答复,也控制不了自己。也许我对你的感觉,还不足以让我放下一切。
-----------------------------------------------------------------
解语花的清扫行动在暗地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黑瞎子每隔两三天就会和解语花碰个头,这让黑瞎子觉得整个人生都明亮起来了。
原本只是公司内部的清扫,可是解语花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会牵扯到文物走私。文物走私罪可大可小,情节轻者可处罚金,情节重者可处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黑瞎子拿着解语花给他的资料在昏暗的灯光下细细研读,手边的咖啡已经凉透了,不再有热气冒出,透明的烟灰缸里积了薄薄一层烟灰。黑瞎子为了他那一口大白牙很少抽烟,只有在熬夜时为了提神才会点上一支。
电脑的指示灯还在闪烁,屏幕停留在视频页面。黑瞎子一直在和解语花通视频,只是谁也没有说话,各自干着自己的事。解语花手边放着一沓文件,是上一年的财务报表,它们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边。解语花刚洗过澡,只披了一件白色睡袍,头发还在不住地往下滴水,双眼低垂的他看上去有些困倦,脸色也不太好。
资料上的人叫陈四明,是解语花高中的同学,和解语花不是走得很近。解语花是公子哥类型的,而陈四明则是埋头乖乖读书的好学生,不与人结怨,也从不与人亲近,很多人都说他就是一书呆子。大学毕业后他到解氏集团的一个子公司应聘,阴错阳差地给高中同学打了工。他仍旧像上学那会儿一样,不喜欢说话,但工作勤勤恳恳,极为认真。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竟会和文物走私扯上关系。
“花儿爷,你打算怎么处理?”黑瞎子把手里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到底是解语花的同学,黑瞎子吃不准他的心思,就怕押错了宝,惹得他不高兴。
解语花也正犯难,陈四明的情况,于情当帮,于理却是不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