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动的无以复加,他便就近考虑在西湖旁边的镇子上买了个小园。
园子简单普通,五脏俱全,而且距离集市近,方便他出手买卖。
平日宅在家里,偶尔购物一趟,除了没有冰箱,电脑,虚拟器什么的科技产品,他过得比二十三世纪时候悠闲多了。
有兴致了抚一曲,值得点赞的是,系统还把朱珵珺送他的那架有梅花断纹的琴一起送了过来。
由于他之后使用的乐器都是手制的,所以也就这把琴价值不一般。被小老头转到他手里,算是对过去的纪念。
慢悠悠的一路来到港口,看着络绎不绝的人流小舟,还有空气中刺鼻的鱼腥味,顾生玉不禁皱皱鼻子。
他喜欢吃鱼,但不喜欢腥味。
港口上有人认识顾生玉,一见他来,大力挥挥手,用力喊道:“先生来买鱼啊?”
他那大嗓门,顾生玉好悬没成为视线焦点,也幸好港口是个热闹的地方,每个人的嗓门声都大。
顾生玉走过去,这里到处都是扁舟,人人脖子上也都戴着斗笠,招呼他的人自然也是类似装束。
赤脚草鞋,挽到小腿的裤脚,露着胳膊胸口的布衣,笑得傻乎乎的脸蛋。
“先生你咋来了?不买鱼吗?”
顾生玉皱皱鼻子,倒是不嫌弃他身上的味儿。
“你腰刚好不久,别太拼命了。”
对方傻傻的挠挠头,“没办法,小二牛,俺媳妇都等着俺养家呢啊。”
顾生玉摇头无奈,目光扫来扫去。
“你知不知道昨天来了个打扮贵气的公子哥?”
“知道啊!”
顾生玉挑眉:“今天来了吗?”
“来了!长得可俊了,玉人一样!”
“人在哪儿?”顾生玉面无表情的无视了等等好看,美,俊,秀气的形容词,最终在对方一指之下,找到西湖断桥那里。
西湖为钱塘江的一部分,三面环山,水域不绝。顾生玉曾画出一副西湖俯视图景,正是大小不一的五片水面。被孤山,白堤,苏堤,杨公堤分隔。周围繁华错落,景致别有一番风味。
转过湖边杨柳黄花,一道明黄身影在绿荫间若隐若现。
顾生玉心想终于找到了,便袖手撩开了眼前遮挡视线的垂枝,然后蓦地顿住。
有若锺天地灵气而生的毓秀男子垂着头,额间五瓣红梅被发丝略微挡住,但还是产生一种红梅嫌弃白雪之傲,硬是以自身之艳,增色三分的想法。
抬脚向前两步,那个人听到他的脚步声抬起了头。
刹那间,天地仿佛为之失去颜色。
顾生玉不由的在此时放轻了呼吸,回想起了有关西湖断桥的故事。
断桥缘起。
传说在桥上遇到的男女,会彼此相识,相慕,相离。
因为是断桥,所以延伸的注定是一场有缘无分的缘分。
可每年仍是有不少男儿女子来到桥上,等待那一瞬间的心动,似乎愿意为此铭记一生。
顾生玉看着抬起头来的叶英,心底暗道,好颜色。
一个男人能长得这般冰肌玉肤实在难得,而且黑发白肤,岂不是世间独此一格的色彩?
早从裴元那里听说了藏剑山庄大公子风姿独秀,今儿一见,才知名不虚传。
“叶大少爷离家日久,未免家中亲人担忧,还是早些回去吧。”
缓步上前,他在距离叶英不远不近的位置停下,第一眼时的惊艳垂眸间便消散无踪。
叶英抱着手里的剑一动未动,静静观望眼前静水流深,听到他说起亲人时才睫毛颤动,望向了他。
平静安然的眸子,非但一点儿没有外界相传的木讷,反倒异常灵透。
顾生玉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但自己所居住的镇子距离藏剑山庄倒也蛮近的。
“是有什么烦恼吗?”负手问道,顾生玉心里想着,罢了,眼前人正好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年纪,平日得不到合适的心理指导,一时困惑离家出走也是可以想象的。
叶英默道:“并非什么大事,只是我不懂……”
顾生玉适当的接下话,放缓语速重复:“不懂?”
叶英顿了顿,道:“嗯。”
顾生玉:“……不懂什么?”
他觉得自己从未有这般耐心过,要不是他真得看脸的话。
叶英眼中闪过迷茫,握紧了手里的轻剑。
“我一直在习剑,父亲说,这就是我应该做的,以后用剑守护藏剑山庄是我的责任。”
顾生玉平缓道:“你不想这样?”逆反心理?
叶英摇摇头。
顾生玉:“哪是什么?”
叶英沉默下来,仿佛难以启齿。
“……昨日,我去港口,那气味是我从未闻过的。”
顾生玉默默想,鱼腥味是不好闻。
叶英接着道:“我没想过买卖居然会是那样……热闹的情景……”
与其说是热闹,应该说是与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模样。
藏剑山庄是近代建立的名家,当代庄主叶孟秋二十六年前开办第一届名剑大会,以一把天下一品的名器誉满天下,从此江湖谁人不知西湖藏剑?
西子湖畔酒壶空,藏剑山庄铸名锋。
这一新起的铸剑世家,也注定了会走和绝大多数铸剑师不同的张扬路线。
叶孟秋早年曾考过功名,腹有管鲍之才。也因此,他建立的藏剑山庄可谓诗意盎然。连内功心法也分为问水诀,山居剑意两种。取西湖各地景致为名,创绝世剑术。
也因此,藏剑所出之人,既是铸剑师,也是难得的君子侠客。
除此之外,家传四季剑法,也是叶英可以拿起轻剑之时便每日必练的功课。
叶孟秋为了长子可守住自己留下的基业煞费苦心,一心让他习剑,练剑,俗务更是不让他掺手半分。
所以被委以重任的“大少爷”本人,除了练剑之外多是心无旁骛。就算知道日常饮食因何而来,也只是懵懵懂懂。让他回答,恐怕也只是采买一词作答。
顾生玉经历了两个世界,像叶英此时流露出的小迷茫简直一看便知,不动声色的说道:“你从来没有看过吗?”
握剑的手又一次紧了紧,叶英沉默的点点头。
顾生玉叹了口气。
叶英额角一缕青丝垂下,挡住天生艳丽的五瓣梅花胎记。肤白若雪的姿容天生就能把他的每一个表情衬托的格外惊艳。
“为何叹气?”他歉疚的问完,以为自己让眼前人感到了麻烦,没想到顾生玉笑着说道:“多简单的事情啊,我才奇怪你为什么会不懂。”
闻言,叶英面露疑惑。
顾生玉好整以暇的说道:“看完这人世繁华,你的感想是怎样的?”
叶英平静的道:“没有什么不好。”
“也就是说都挺好吗?”顾生玉不奇怪的说道:“你迷茫正是因为你发现有个人做错了,而这个人你无法说他错了。”
叶英一言不发,看起来仿佛是默认。
顾生玉道:“持剑人可护者少则一人,多则十人,再多不过双数决计过不了百人,你认为区区十几人可能保证一个偌大山庄的延续?”
叶英神色一顿,摇摇头。
顾生玉笑道:“庄子三剑,你可听说过?”
叶英心中微动。
顾生玉道:“天子剑,诸侯剑,庶人剑。庶人剑比之诸侯剑无统道,乃个人武力。诸侯剑比天子剑无大势,为地方剑。而天子剑仅一人之剑,非帝王家不可习。”
叶英抬眸:“我手中之剑,三者都不是。”
顾生玉道:“然,你的剑在你心中。”
叶英面露恍然,但隐隐还有些不解的地方。
顾生玉又道:“一心唯剑,为剑痴,一心成剑,乃剑人,一心授剑,为剑侠,你之于剑是何?”
叶英沉思片刻复抬眸,缓缓说道:“我心藏剑。”
顾生玉挑挑眉,大袖子被河风吹的动了动,他笑了起来。
“天生剑心,我很诧异你为何会籍籍无名,算了,反正我也不好奇始末缘由。”
叶英抬起清俊的眉眼,真挚的向他道谢。
“多谢先生解惑。”
顾生玉摆摆手,“我可不是什么先生,”说着手一指不远处起伏的民房楼影,“我就是一不事生产的闲人,要不是看在你长得不错已然扰民的份上,我也不会主动凑过来。”
叶英愣了一愣,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扰民了,但他还是诚心表达歉意。
“我并非有意,我只是想了解我不知道的东西,而且那些是父亲不让我接触的。”
“明白,”顾生玉抬手做制止状。
从这位大少爷的言谈举止间,顾生玉就已经知道叶孟秋对他执行的是怎样的教育方式。
按理来说就看藏剑庄主如今的偌大名声,他也不可能会这么死板的教育自己的孩子。
所以唯一能考虑的,那就是爱之深,责之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