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啸林拿着两杯酒，一杯给赵舒城一杯给自己，手臂相缠，一饮而尽。
他们以前在一起喝过很多次的酒，唯今天是喝得最开心的一天。霍啸林不是第一次结婚，但这次是最简陋的，没有红烛喜字，没有证婚人，没有宾客，甚至他这个新郎官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但是他有赵舒城，这就够了。
“礼……”霍啸林说不出这最后一个字，说了便散了。
“……成。”最后这一个字是赵舒城接下的，他也舍不得霍啸林，可是天下的宴席都会散去，这场梦也终会醒来。
长痛不如短痛。
“诸葛先生，事情就是这样，还希望您能答应。”
“小赵啊，你这又是何必，在汉口你好歹有个实权。”
“我在汉口得罪了龙爷您也知道，韩亲仁的事也没什么进展，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求您答应我，把我调回老家西阳县吧。”
诸葛一拍办公桌怒道:“赵舒城，你以为是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吗？那得上面批准！”诸葛见赵舒城不听他的好言相劝就只好发火逼他，不能让赵舒城离开啊，他这些个手下就赵舒城最能干，上面对抓GCd的事催得紧，也就赵舒城能抓到几个真的了。
“诸葛先生，”赵舒城面不改色，“您要是实在不答应我也没办法，只是辛苦您了，要在我惹了麻烦的时候稍微被拖累一下，也没什么，您诸葛先生位高权重，龙爷也不能拿您怎么样，是吧。”
诸葛佯装喝了口水，心里打起了算盘。留下赵舒城帮他抓GCd是不错，可是赵舒城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脾气他也见过，弄不好自己也会搭进去。权衡利弊后诸葛说道:“好吧，既然如此我这就帮你写调职令，西阳地方虽小但好歹太平，没有汉口这么麻烦。”诸葛拿出纸笔后不经意间朝赵舒城离开方向看了一眼，“诶？小赵，你腰怎么了？怎么走起路来怪怪的？”
赵舒城满脸黑线地回了一句:“不小心摔的。”
赵舒城正在收拾行李，门口传来敲门声。“请进。”来人是马霄汉，赵舒城停下手中的动作，“霄汉？有事吗？”
“长官……连长，听说你要离开了？”
“嗯。我要回老家了。”赵舒城点头。
“为什么？连长。”
赵舒城颇无奈道:“你也看到了，抓Gd的事没了进展，我又得罪了大人物，实在没必要待下去了。”
马霄汉握紧拳头又放开然后又握紧，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连长，我，跟您一块儿走吧。”
“和我一起走？”
马霄汉慌慌张张地说道:“连长，没有您我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您让我跟着一块儿走吧，也有个照应。”
赵舒城走到他面前，右手在他的肩上拍了一下。“好兄弟。你留下吧，西阳不比汉口，在那儿待着没前途的。”
“我不在乎，只要能和您在一起打仗怎么样都行。”
“别了，在汉口好好干，说不定过两年当连长的就是你了。”马霄汉还想说什么，赵舒城假装发怒道，“还拿不拿我当你的连长了？”
“当然！”
“那就听连长的，过几年我要是回来，说不定还得靠你罩着。混出点成绩来，不然别说是我的兵。”
“是！”
霍啸林的样子又浮现在脑海，赵舒城想了想终于开口说道:“抓Gd的案子能推就推了吧，小鬼子们已经打到了家门口，再窝里斗早晚得让人家占了渔翁之利。就这样，走了。”他提起皮箱后想到件事，从里兜掏出封信递给马霄汉，“这个，帮我交给霍啸林。”说完便离开了，独留马霄汉拿着信望着赵舒城的背影若有所思。
“霍啸林，你的信！”警瓛察把信递给他，霍啸林看了看信封，不管是正面还是反面都没有署名。
“这位兄弟，谁送来的信？”
“不知道。”
霍啸林打开信封，看了几行后只觉得挨了一记晴天霹雳，连手中的信封掉了也没察觉。他颤抖着一字一句读完整封信。
霍啸林兄:
我终究是输了，累了。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了我爹，我不恨他了，但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认我这个不孝之子，更不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啸林，我走了，我要回老家了，我答应你，不再管韩亲仁的事也不再内战。汉口从此以后就是你霍啸林的天下了，记得少惹事。
还有，要是哪天生意不忙了记得回家看看。
弟赵舒城顿首
霍啸林跌坐在地上，似乎看到了赵舒城坐在书桌前纠结了很久才决定给自己写信，又揉破了几张纸才写出这封成品。
我赢了赵舒城，却也输了赵舒城……
“该来的……终于来了吗？”他喃喃自语，痴痴地抚摸着信封，不经意间发现了另一封信。这次只写了一首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嫣婉及良时。
征夫怀远路，起视夜何其。
参晨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间未有期。
握手一长欢，泪别为此生。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霍啸林小时候不好好读书，他不知这是苏武的《留别妻》，但是他看得懂里面的意思。赵舒城对自己的感情没有明说过，但这诗表达了一切。夫妻……看来他没有把昨天的拜堂当作儿戏，当然自己也没有，既然如此……
他的拇指拂过纸上一处因为碰了水而变了颜色的地方，仿佛可以看到赵舒城专注写信时，不小心滴上泪花后小心翼翼地吹干，然后抬头看天企图止泪的样子。他带着怜惜把纸张抱在怀里，可又担心揉皱而不敢用力，就好像在抱着心上那人。
舒城，我的“妻”，你得知真相后若来要我霍啸林的命，我一定双手奉上，绝不反抗。
赵舒城:爹，我好想家。
作者有话要说： 书信什么的，文学水平有限不会写半古文半白话，多多包涵
☆、回家
近乡情怯，距离西阳越近赵舒城心里就越慌。这次回家他没带什么行李，除了换洗的衣物就是那些家书。劝自己回家劝了这么久，如今是真的回家了。
老家没有多大的改变，一条条小路还是那么熟悉，可是赵舒城这心里是越来越乱，提着箱子的手出了一层薄汗。
“诶！你们几个轻点搬！”远远的就看到家门口有几个人正在搬东西，赵舒城快跑了几步。
“你们在干什么？”
领头模样的人毫不客气地说道:“关你什么事？”
“这是我家，你们搬我家的东西还问关我什么事？”
领头好像听了天大的笑话似的。“你家？赵金虎死了，赵家早就没有人了！怎么？你是赵金虎的鬼魂回来了？”当那人提到赵金虎已经死了的时候，赵舒城的心颤一下，不过因为早就有心理准备没有多大的反应。
一个搬桌子的跑到领头身旁耳语道:“赵金虎好像是有个儿子。”
“那怎么了？现在咱们这儿都解放了，赵金虎拿了老百姓那么多东西，这赵家的一砖一瓦都是西阳百姓的心血，政府收走本来就是应该的。那个我说你，诶？人呢？”领头还想和赵舒城说几句，一回头发现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赵舒城去了政府那边找县长报道，一番客套后切入正题。“荀县长，听说政府要卖了我赵家的房子。”
“这个……令尊以前的事赵连长你也清楚啊，这房子本来就该由政府拍卖处理的。”
“荀县长，”赵舒城暂时无心关心房子的事，“您知道我父亲埋在哪儿吗？”
“我也才上任不长时间，这个我不清楚。”
“那您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是自杀还是被革瓛命军枪毙了？”
荀县长和秘书对视一眼后问道:“赵连长不知道？”
“我很久没回过家了。”
“小李，把当年的卷宗拿给赵连长过目。”
秘书从抽屉里抽出一份用文件袋封好的卷宗，面上双手奉上可心里却带着嘲笑。赵舒城接过后略微迟疑地打开，缓缓抽出一张案发现场的照片。
他看到了一个“杀”字，笔迹很熟悉，熟悉的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杀人者”……
这血字的字迹太熟悉了，那是……
赵舒城咽了下口水。
动作僵硬了半秒后他继续看下去，他看到第四个字是“雨”字头！赵舒城不再磨蹭，一口气把照片全部抽出，照片上清晰地写着六个字——杀人者霍啸林。
他的脑子是懵的，看了三次才反应过来上面的内容。杀人？杀谁？我爹？霍啸林杀的？！他慌乱地看了看文件袋上的名字，险些没有拿稳，那就是自己父亲的案子！
在荀县长和秘书看来，赵舒城的动作和表情是那么可笑，那人反反复复看了十几次竟还是一副状况外的样子。接着赵舒城就毫无征兆地撂下照片冲出办公室，荀县长看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心里却盘算着卖了赵家的宅子能拿到多少回扣；而秘书则嫌弃地收拾着桌上的文件。
旅店里的服务员正在收拾着柜台，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闯进来，看起来丢了魂儿似的。要不是他认得这身军装，还真以为是打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