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老三出去,同样手脚无力的两人很是相顾无言了一会。
“玉堂,你刚刚看着好凶,吓了我一跳。”赵叙咽了咽口水,轻声道,“现在该怎么办?”
白玉堂看着对方软糯的样子,叹了口气。
时间不多了,还是靠自己罢。
之后没过多久,瘦高个也猫了进来。他面上十分阴狠,露出些杀意,却又要装作和善模样的笑道:“你也懂怎么回事了,不如就喊了你爹爹来,让他接你回去。”
白玉堂低垂的眼眸中透出些寒光来。他面上不动声色,点了点头。
想让见我爹?便去地底下见吧。
第三十一章 狸猫(五)
“小子,说吧,你是谁家孩子?”老三蹲下身,很是和善的看向白玉堂。
“临安府鑫源客栈的赵掌柜是我叔父。”
“临安?!”瘦高个儿一把拎起了白玉堂的领子:“你们两个小孩儿自己从临安跑来金华?你当老子是傻的?!”
白玉堂垂下眼,并不与他对视。他挣扎了一下,偷偷瞥了一眼地上的赵叙,学着他的样子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害怕一些:“上次回家后,我被看的太严了,便和表弟牵了驴子偷偷跑了出来。”
瘦高个哼笑了一声,将白玉堂扔到了地上:“那驴子呢?”
老三倒是心软,拉了白玉堂一把,没让他直接掉到地上:“二哥,还是个孩子呢。”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瘦高个一眼瞪了回去,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出声。
“驴子?”白玉堂完全没料到对方会问这个,直接准备好的回答全都接不上了。
看他没有立时回答,瘦高个一副看穿了的模样得意笑道:“想骗老子,你还嫩着呢。”
“我骗你什么!”白玉堂扭头看了一眼赵叙,“他骑驴子磨了腿,我就把驴子扔了。”
“扔了?”瘦高个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老三更是露出一副可惜的样子。
白玉堂眼珠一转,做出一副痛恨的样子:“既敢磨坏了我兄弟的腿,那畜生就该自生自灭去!我家中不知有多少驴子,哪里缺那一头!”
满满的全是纨绔子弟的浑不在意。一旁的赵叙看着,只觉得现在的白玉堂比他在京中见过的纨绔子弟还有纨绔,全不像之前的早慧样子。
“你们这些公子哥儿。”瘦高个很是嫌恶的看了白玉堂一眼。
这么简单就信了?白玉堂有些愣,他本是准备好了措辞,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过关了。
看来,是他高估了这个瘦高个的智商。
白玉堂看了一眼一旁仍旧一脸心疼的老三,想起他刚才瘦高个的称呼。
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你会写字么?”
白玉堂眼睛一亮:“会!”
大概是觉得两个孩子闹不出什么事来,瘦高个便解开了白玉堂的手,让他写信给自己的“叔父”讨要钱财。
被松开双手的白玉堂皱着眉歪歪扭扭的写了几行字,便交给了绑匪。大概是因为感受到了这两个绑匪的智商,白玉堂一时也不急着脱身,只悄悄将腰带中的铁蒺藜藏进了袖口,以备不时之需。
坐在地上看到整个过程了的赵叙几乎要目瞪口呆了。如果不是自幼的教养,他觉得自己大概要惊讶的合不拢嘴了。
这还是赵叙第一次见到别人如此正经的胡说八道。但他却隐隐的有些羡慕白玉堂。
如果自己能够如此机敏善辩,父王大概会很是宽慰吧。
对于被教育的极正直又心性软糯的小世子来说,他能看到的便是世间最美好的一切,若是只有他一人遇到这种事,估计会被吓得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
玉堂他不止功夫厉害,就是其他方面也这么厉害呢。
白锦堂忧心忡忡的看着面前的两匹骏马。
“玉堂的胆子太大了!”
其中一匹马的马背上,正挂着画影。白玉堂什么防身的武器都没有带,便消失不见了。
“锦堂。”
白锦堂愤愤的怒喝道:“个死小子,才几岁!就敢骑这么高的马!”
走近一步正准备宽慰白锦堂的庞统:“……”
他想了想,手还是落在了白锦堂的肩膀上:“放心,玉堂和世子不会有事的。”
这时候的庞统还没发现,他居然把白玉堂的安危放在了如今皇室唯一血脉的赵叙的前面。
白锦堂闻言猛地回身,捂住了庞统的嘴。他此时身量未足,略略点了脚尖才与庞统平齐,白锦堂轻声道:“噤声。”
马厩外便是街道,若是被旁人听见了,没事说不定就变成了有事了。
庞统点了点头,拉下白锦堂的手握在手心中。因着极近的距离,白锦堂藏在眼中的担忧一览无余:道:“你放心,我的侍从方才就已经出去搜查了。他们不会有事的。”
“自然。”白锦堂也没察觉什么不对,将方才回府的两匹马牵了出来,反手拉住庞统的手道,“走,咱们去找那两个小兔崽子。”
庞统到底没有提醒白锦堂这两个小兔崽子中有一个是未来的天子,只笑着从白锦堂手中拿过全部缰绳:“事从紧急,我带着你去。另一匹马便留着给玉堂他们回来时骑。”
在初夏的阳光之下,庞统翻身上马的动作极其潇洒好看。
他端坐在马背之上,逆着光,伸出手,冲着白锦堂一笑:“锦堂,上来。”
第三十二章 狸猫(六)
抬头望着庞统,白锦堂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如果没有记错,这样的桥段应该是发生在大英雄和小女子的身上才对。白锦堂几乎要忍不住低下头去看看自己是不是穿错了卢大嫂的衣服。
又看了一眼庞统认真的眼睛,白锦堂在心中叹了口气,算了,他高兴就行。
握住庞统伸出来许久的手,白锦堂微一借力,便腾空跃起。他并没有顺着庞统的力道,反而后措了一些距离,出乎庞统意料之外的坐在了对方的身后。
庞统低下头看了看鞍前专门让出的一些位置,忍不住笑道:“锦堂,坐在后面不怕掉下去么?”
再三被嘲笑的白锦堂忍无可忍,腰胯用力,挤回了大半的马鞍。他冷笑着嘲讽道:“爷爷的轻功好的很,便是掉下去了也不会像某人一样再上不来。”
白锦堂话还未说完,胯下的骏马似是耐不住寂寞一般跺了跺蹄子,唬得白锦堂猛地抱住了庞统的腰。
庞统只觉得自己呼吸一滞,刚刚想要反驳的话全都抛之脑后。他有些僵硬的安抚一般的拍了拍白锦堂扣在自己腰间的手。
自己的身后并非温香软玉的女子,而是一个将会成为顶天立地真英雄的少年郎。
一个自己真心欢喜的人。
又拍了拍白锦堂的手背,庞统哂道:“锦堂,你可要搂紧点。”
低沉悦耳的声音中的紧张清晰可闻,但只有明白自己心意的庞统可以听的出来。
白锦堂也在紧张,毫不犹豫的就听话的搂紧了庞统的腰。
青年的腰身修长紧实,平日里穿着衣袍倒是不显,这一搂才发现很是劲瘦。还不待稍稍放松下来的白锦堂上下其手,庞统就一挥鞭策马跑了出去。
在颠簸的马背上白锦堂再不敢做其他动作,只小心翼翼的抱着庞统。他嫌风太大,一时犯懒,便将脸贴在了庞统的后背上。青年身上皂角的清香隐隐的传来。
“庞兄,你身上的味道倒满清爽的嘛。”
庞统:“……”
“我听说你们这些达官显贵出身的人,极爱熏香?”
庞统:“……”
“其实我们白府的商船从海外带回了不少珍贵香料,你要不要稍些回去?”
庞统:“……”
他不是不想回答,只是觉得腰间火热,让他分不出别的心思来想这些有的没的。
那一年的庞统,尚且是个刚刚长成的年青侍卫;而那一年的白锦堂,也不过是个对感情懵懂无知的少年。直到许多年后,他们再回想起这开始的一刻,除了怅惘之外,剩下的全是对年少时漫不经心的时光的怀念。
只不过现在,适应了心上人近距离的接触之后,庞统实在觉得马背上的白锦堂聒噪的厉害。
庞统终于从一言不发中开口打断了白锦堂源源不绝的问话,他随意挑了个话题,问道:“锦堂,为何从未见过你的佩剑?”
“佩剑?我没有。”背后的白锦堂皱了皱眉,“我不爱用剑,倒想找把好刀,可惜一直没有寻到。”
“等我送你一把——”此时马已跑到了城外,速度更是快上许多,以至于庞统的话还未说完,就全都消散在了风中。
“你说什么?”白锦堂问了一句,没有得到回答,他忍不住颠簸,又与庞统贴近了一分,“怎么还没到?”
庞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马速已经慢了下来。
那就意味着已经离白玉堂和赵叙失踪的地方很近了。
白玉堂没有说错,老马是识途的。
马儿停在了小镇的城墙外。
庞统勒了勒马缰,拍了拍白锦堂仍紧紧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锦堂,到了。”
两个时辰前,在白锦堂还未发现白玉堂不见了的时候,依旧是那个破旧的屋子与脏臭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