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凡突然面露难色:“阿度啊,哥想和你商量个事。”
陈亦度爽快地一拍莫凡的肩:“咱俩还有什么事不能说啊,哥你直说吧。”
莫凡说:“我呢,刚回国不久,在上海还没有购房,回来以后一直住酒店,但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你现在不是还一个人住吗,房子离我公司也不远,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多一个室友?”
陈亦度笑:“嗨,我当是什么事呢。哥你早说啊,这一两个月的酒店钱够咱俩好吃好喝一个月了吧,哈哈!我那客房有现成的寝具,要不咱们现在去酒店拿行李?”
莫凡再次拥抱了陈亦度:“谢啦!以后我薪水归你管了!”
陈亦度一把推开莫凡:“喂,你的薪水我可不要。我这还没碰过呢,你就已经说我随便用了,我要是真接手了,你还不天□□我伸手要钱?到时候我说你是我哥,谁信啊?”
“那我不是你哥是什么啊?”
陈亦度提高嗓音,学小孩的声音,朝莫凡一伸手:“麻麻,我要零花钱!”接着转个角度,换上另一只手:“爸,我要买衣服!”
莫凡哈哈大笑,抬手弹了一下陈亦度的额头:“反了你了,没大没小的。再怎么想也该是这样的场景吧——”。莫凡微微哈腰,伸出双手,笑着说:“亲爱的,我今天请客户吃饭,能预支一些吗?”
陈亦度也跟着笑得前仰后合,“啪啪”在莫凡的两只手上各拍一下:“好啦好啦,别闹了,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不早了,我们撤吧。”
“好。”
莫凡行李不多,平时随用随取,没花多久就收拾好东西,办理了退房。不到晚上十点,陈亦度和莫凡就已经一人拖着一个旅行箱回到了陈亦度的家。
陈亦度帮莫凡把旅行箱提到他为莫凡安排的房间。
“哥,床单被子都在柜子里,等会我帮你弄,咱们先吃点东西吧,就当庆祝你的‘乔迁之喜’。不过家里现在只有冻饺子,稍微简单了些。”
陈亦度的这套房子算是“新家”,买了不到一年,莫凡是第一次来。他打量着自己即将入住的房间,简约的装饰,灰白的色调,和陈亦度冷静、认真的性格十分相配。
莫凡心中欢喜,原以为来这里应该是做客,没想到第一次进门就直接成了常住人口。
“吃什么都无所谓,关键是和谁一起吃。说真的,我都没敢想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好怀念啊……”莫凡感慨道。
“是呀,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说起从前的事就像刚刚过去没多久一样。”
陈亦度让莫凡先休息一下,自己去卧室换了件居家服,从冰箱中拿出一盒饺子,走到厨房忙活起来。
十分钟后,陈亦度端着两盘冒着热气的饺子放到餐桌上,摆好餐具。
“哥,开饭咯!”
莫凡此时也换上了睡衣,走出房门:“看着不错啊,什么馅儿的?”
“三鲜的,你最喜欢的。这是咱妈包的,我前一阵看她的时候跟她说过你回来了,她隔天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拿饺子,说给你包了好多呢。我想着你住酒店不方便煮,等找个时间约你过来,再接上咱妈,三个人一起吃。结果前一阵儿不是你忙就是我忙,也没赶上机会。现在好了,以后不用约,哪天都可以了。”
莫凡有些感动,更多的是后悔和愧疚。想起陈母这些年对他的照顾,再想想他怀着复仇的心做的事,他心中五味杂陈,只希望现在挽回还来得及。
莫凡稳了稳情绪,伸出筷子夹起一只饺子塞到嘴里。
刚出锅的饺子有些烫嘴,尤其是里面的汤汁,热气散不出去,温度更高一些。莫凡咬破饺子皮,汤汁流出来,冷不防一下烫的莫凡张嘴往外呼气,连着说出三个“烫”字,听起来却都像是“dang(四声)”。
陈亦度看着莫凡的样子,想起了以前一起吃饺子的场景,那个时候心急被烫到的通常都是陈亦度,而莫凡则会在一边帮他递上一杯凉开水。这次轮到莫凡了。
陈亦度两个星期前路过一个家居店,无意间瞟见橱窗前展示的一套京剧主题的马克杯。将卡通效果和戏剧脸谱融合在一起的风格让陈亦度很感兴趣,便走进店里买了一套开封府人物系列的杯子,带了回去。买的时候没想太多,买回来之后他却犯了愁:平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买这一套杯子,也不知何时能派上用场。陈亦度曾想过把这套杯子带到公司,但看着这些脸谱,他又有些舍不得。
陈亦度此时很庆幸杯子还在自家杯架上好好地放着。他在杯架前看了一眼,几乎是瞬间就决定给莫凡用包拯的那个,自己也顺手拿了包拯杯旁边的公孙杯。
陈亦度从饮水机中接了一杯温水,放在莫凡手边:“慢点慢点,我刚忘了说了,这饺子刚出锅的,有点烫。来,含口水缓缓。”
莫凡快速嚼了几口,咽下口中的饺子,接过杯子,含了口这不冷不热温度刚刚好的水。缓和一下后,他才注意到手中杯子的图案。
“咦?这是包公吧!这杯子挺有意思的啊,你们搞设计的就是有品味。”
陈亦度浅笑:“大概是合眼缘,看上就买了。你以后就用这个吧。”
莫凡看了眼陈亦度手边的杯子,那文气十足的长髯公,除了一直伴随包拯身边的公孙策还会有谁。
两人边聊边吃,很快结束了搬家后的第一顿晚餐。莫凡要收拾餐具,陈亦度却不肯,自己把碗筷收了,放进洗碗机。然后找出寝具,和莫凡一起铺好。
考虑到第二天还有工作,两人在客厅坐了不到一小时,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第4章 梦境——从天台到天台
客房与主卧相邻,不知是隔音效果好还是陈亦度确实困乏了,莫凡躺在床上,只听见钟表跳转秒针的声音,没有听到陈亦度房间传来任何声响。
大概是在洗浴中心睡得有些久,莫凡尚无困意。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仰面躺着,望着空空的天花板,回想起那个仿佛经历了一辈子的梦境。
莫凡并不认为那是个单纯的梦。一般的梦他醒来就忘得七七八八了,而那个梦太过真实,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仍然能记得那个梦境的发展和细节,也能回忆起梦中的情感变化。莫凡是个唯物主义者,但是此刻,他却觉得,那也许就是他曾经真实经历过的前世和往事。
梦境开始的场景是一家高档餐厅,爸爸妈妈和年幼的他都穿着正装,坐在圆桌边。他坐在中间,父母在他的两边。他看着桌上的粉红蜡烛燃烧的烛芯入了神,明明没有喝酒,却仿佛整个世界都醉了。
莫凡想起来了,那是父母的结婚纪念日。在第一次约会的餐厅吃饭是他们每年在这一天的保留活动,那一年也不例外,然而那一年却是最后一年。就在那晚回家的路上,他们遭遇了车祸,他成了孤儿。
那是莫凡最不愿回忆的往事,也是莫凡一直无法摆脱的恶梦。他不记得晚餐时温馨浪漫的场景,只记得对方的车撞上他们时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和身处险境时的绝望。
然而在这个梦境中,莫凡看到了当年盯着烛火发呆的自己,也看到了父亲手边那一瓶已经见底的红酒。他看到了在自家车前出言劝阻父亲开车、准备找代驾的母亲,看到了父亲一边摆手一边摇摇晃晃坐上了驾驶座。他听见父亲说:“回家也就五分钟车程,这么近不会有事的。”
莫凡看到了出事的那个路口,他们的车离那个路口越来越近。他好想叫住父亲,让他赶紧停车,但梦中他只是个旁观者,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场悲剧发生。
父亲一路上不时回头跟母亲和他说话,在那个路口的时候也是,父亲没有注意到前方的黄灯已经变成了红灯,而那时坐在后排的他却看见了,他喊出了声,但为时已晚。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猛然袭来,小莫凡看到侧面晃眼的车灯,接着就在瞬间被母亲紧紧护在怀中。
一片黑暗。
莫凡记得在那黑暗过后,他看到了那个男人走下了车,那个被他视作仇人的男人。
然而梦境中的莫凡在那黑暗过后,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某家酒店的天台上,一个男人正站在天台的边缘向外探身观察,接着天台上又出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举枪对着那个男人,另一个毛头小子一手搭上男人的肩膀,让他下来。
那个男人转过头,莫凡发现那人竟与他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而举枪的那个人则像极了陈亦度。莫凡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个毛头小子,好像没见过,但感觉上又很熟悉。
很快,双方出示了证件,互通姓名,误会解除。
与他相像但肤色较深的那个人名叫“包正”,是派驻德城警局罪案调查处(DBI)的独立检察官,而举枪的那个人是DBI探长公孙泽。那个毛头小子是实习探员展超。
通过他们的对话和环境,莫凡判断出这大概是民国时期,地点是当时一个繁荣的大都会——德城。莫凡努力搜索着他的地理和历史知识,却始终记不起中国历史上存在过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