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师兄,你又说谎 (少闲)

　　就在此时，陌百川破门而入，怒问：“你害死了我师父？”
　　他此前未在苏州城逛过，只跟陆城走过几个地方，不知不觉就走到酒馆附近，却见酒馆周围人蜂涌外逃。陌百川心知不对劲，悄悄靠近酒馆，刚好听见陆城质问陆子轩的那句话。
　　陆子轩漫不经心地反问：“是又如何？”
　　陆城微微眯起眼，场上都是陆子轩带来的人手，这次都是真高手了……他们这边大掌柜不会武功，还要保他客栈里这些小二……
　　有点难。
　　陌百川向前迈了两步，大声问：“你为何要这样做！”
　　“没为什么。”陆子轩说的轻描淡写。
　　陌百川怒火中烧，攥紧泣血剑又向前踏了两步。陆子轩左右手下上前，要拦住陌百川。
　　孰料陆子轩手轻轻一摆，笃定道：“不必。”
　　陌百川一怔，瞪大的眼球逐渐充血。从他听到陆子轩那句“是又如何”起，他全身注意力便只在陆子轩身上，周遭一切都恍若不存在。此刻陆子轩毫不掩饰的瞧不起更让他难以压抑怒火，他控制不住的发抖。
　　陆子轩抬眼瞧了他一眼，转过头对陆城笑道：“湛然对朋友的确……”
　　话音戛然而止。
　　陌百川的剑自上而下在陆子轩身后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陆子轩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他身后人也没想到陌百川有胆量在这么多人面前下手，愣了一瞬才回神，三四把剑登时飞向陌百川。
　　陆城反应神速，发现陌百川下手的一瞬间便抛出金钩护住他背后，替他隔了身后的危险。
　　陌百川无视迎面而来的寒光，手中泣血剑脱手，笔直地刺向陆子轩心口。同时还有三人围上陌百川，不给他脱身机会。
　　一瞬间陆城心情复杂，不知道是该先拦陌百川飞向陆子轩的剑……还是先帮陌百川脱身。


第34章 三十三
　　然而现实不会给他犹豫的机会，剑越逼越近，陆城心中有了答案。
　　陆城瞬间跳到陌百川身后，挥刀斩落来势汹汹的剑，然后便到了听见长剑刺中陆子轩的钝声，还有陆子轩的一声闷哼。
　　陆城用力闭了下眼，陆子轩半倚在他手下肩膀，面色苍白，气息微弱，说不出话。柳枫冲到陆子轩身旁，陌百川一剑正中陆子轩胸口。
　　柳枫思绪万千，平时第一次恨他武功低微。若他也有如陆城一般的好身手，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陌百川刺中陆子轩。
　　陆子轩是幕后黑手，可也是他和陆城的至交好友……一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陆子轩才会这样做的……一定是的。
　　柳枫不知所措地半跪在陆子轩面前，看着陆子轩胸前一片血红，还插了把长剑。陆子轩身边随从众多，可谁也不敢贸然拔出这柄剑。他上次这样不知所措……不对，他从未有这样束手无策的时候。
　　他自诩才华横溢聪明绝顶，曾经还看不起那些空有武力的蛮人。此刻恍然悔悟，武功高是有用的，可是……来不及了啊。柳枫掩面，遮住微微发红的眼圈。
　　陆子轩抬手抓住柳枫胳膊，然而他已经使不出什么力气了，只是虚搭在柳枫胳膊上。
　　柳枫愣了一阵，有些崩溃地大喊：“陆城——”
　　陆城不知如何面对陆子轩，只当没听见，继续和那些黑衣人缠斗。
　　“陆城！”柳枫又喊了一声，“陆城，你过来！”
　　这下陆城不好装聋子了。
　　陆子轩随从很配合地放过陆城，专心致志想让陌百川死。
　　陆城沉默地收招走到陆子轩面前，柳枫沾满陆子轩鲜血的右手狠狠地刺痛了他的眼。若说眼下谁最不想见到这种情况，此人非陆城莫属。
　　这种情况无疑是最令他左右为难的情况，陆子轩是他好友，却是明教仇人，陌百川是他师弟……还有点说不清的感情，陆子轩害死了陌百川的师父。陌百川要报仇，他不能旁观；陆子轩要灭明教，他必须阻拦；可陆子轩同时也是他知己……
　　陆子轩似乎明白他的为难，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道：“你这师弟……是我小瞧了。”
　　他这样的脸色倒是很像陆城初见他时的模样，大病初愈，站不住也坐不稳。那时江南的沸沸扬扬是真的，他与陆城也是真心相交。只可惜，当他得知陆城真实身份那一刻起，他们的关系再也不单纯了。
　　盗圣的确是个好朋友，对他肝胆相照，为他两肋插刀……
　　有时他也想过，若他不是陆予的弟子，只是个普通茶商；若陆城不是明教大弟子，只是个普通的江湖人该多好。可他又怕，若他们没这层身份，怕连相识的机会都没有。
　　这些年破碎凌乱的记忆在他脑海中闪烁，陆子轩忽然想起他第一次见到陌百川时的场景，那时他还只是陆城跟班，毫不起眼。陆子轩有些后悔，早该警惕些才是……现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忽然挣扎地坐了起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对陆城说：“……别回京城。”
　　说完他便软绵绵地躺了下去。
　　陆子轩刚一倒下，黑衣人便以迅雷不易掩耳盗铃之势带上陆子轩尸体撤退了。看得陌百川目瞪口呆，上一秒还在打架，下一秒对手消失了。
　　柳枫扯动嘴角，视线转向陆城，陆城想也不想，道：“启程，去京城。”
　　“他说不让你回京。”
　　陆城沉默片刻，似乎已经看见京城那些等他自投罗网的人，许久，他道：“他故意这样说的。”
　　柳枫当然知道陆子轩是故意的，他还知道京城等着他的人都有谁呢，所以不想让陆城去京城。
　　陆城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他看向陌百川。陌百川已经冷静了，他内疚地看着陆城，他当断则断地为师报仇了，却令陆城左右为难，但他不后悔，只觉对不住陆城。
　　陆城长叹一口气，“罢了罢了，带你们回明教吧。”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昔日少年意气全然不见，只剩下疲惫不堪的背影，还有声声叹息。
　　柳枫与大掌柜对视一眼，趁这么个功夫，陌百川紧随陆城离去。
　　见柳枫也要跟上，大掌柜忙道：“让他们俩去吧，你留下来，帮我收拾东西。”
　　柳枫：“……”
　　大掌柜又道：“去明教，带我一个吗？”
　　“……不带。”
　　最终回去的人只有陆城和陌百川两个人。
　　柳枫再三犹豫，还是放弃了明教藏书阁，与大掌柜结伴回了京城。
　　陆城不去没关系，他是朝廷捕快，还是得回京城。
　　不能让柳中玄白白替他担了罪名。
　　柳枫在京城看不见硝烟的战场上厮杀，陆城带着陌百川走遍大江南北收拾一心阁。
　　这是他和陆城两个人的旅程，没有聒噪的柳枫在旁边，他该欢喜才对。
　　出乎意料的是陆城也变沉默了好多。
　　陌百川时常觉得烦躁，若说那天过后陌百川对陆城还有些愧疚。有时候也会想他当时是不是太冲动了，如果相信陆城稍等上一等，会不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可随着时间的推迟他愈发觉得陆子轩烦人。
　　活着的时候不干好事，死了还要让陆城打理烂摊子。
　　陆城整日看似笑容满面，实际上心里却积了好多事，他眼神里时有悲伤闪现。起初他看不太懂，有次他想回明教看看，被陆城拒绝了。后来他才渐渐明白，陆子轩一事还梗在陆城心里。
　　真不是个好人。
　　虽然陆城嘴贱也很烦人，可他还是喜欢从前的陆城。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阳光明媚。
　　四人在玉门关重聚。
　　陆城带他们一起回了明教。
　　左右护法乍一看见陆城领回来两个人很兴奋，仔细端详一番后悄悄拉过陆城，摇摇头，“这两人基础不行，没人要。”
　　“他们来看书。”陆城笑笑，“对我们藏书阁慕名已久。”
　　陆城领他们去了往生涧，大掌柜环顾一圈，满意地点点头，道：“美景有了只差美酒，快去搬几坛好酒，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陆城笑骂：“你这人，是来看书还是来喝酒的？”
　　他嘴上这样说，却还是搬出几大坛好酒，开怀共饮。
　　这一年走马观花似的发生了许多事，他们有好多话要讲，不过没关系，来日漫漫，总能说完。
　　柳枫说，他在京城快累死了。陆子轩一死，七王爷手底下那些江湖人便有些不服管。刘中地强行压了一波却引起了皇上的注意，祁大总管羡慕他师父柳中玄退休的日子，思来想去，把柳枫推上了最前线。他整日地与七王爷和刘中地勾心斗角，好在大掌柜在京多年，时不时的就这两个人添些堵。
　　他还说，最不是东西的就是那个七王爷，自己想篡位没本事，撺掇陆子轩一起作死。出事了第一个跑的就是他，装模作样的本事倒是一流，可惜了子轩……
　　大掌柜说他生平第一次这样忙碌，也是他第一次离京这样远，让陆城好好招待他，还让陆城过段时间送他会京城。
　　陌百川就不用说了，跟陆城晃了一年，整个人都变了。长高了，沉稳了，一看就是被成天陆城训的。
　　陆城问：“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