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克托尔愉悦地看着炸毛的小兽,不由得在心里哀叹,他实在是太好说服了。连哄带骗加激将法,准能见效。
他立即将酒杯递到他的手中,正要往里倒酒,谁知他把酒杯一扔,抢过双耳瓶,抱起来就喝,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大口。
赫克托尔叫了一声好,说:“对嘛,这才是真的勇士会干出来的事情……哎,等一下,也不用喝太多了,再喝下去,就不是喝醉,而是睡死过去了。”
他一把抢下他手中的酒瓶,放到一边,小心翼翼地问:“感觉怎么样?”
过了好一会儿,光明神才晃晃脑袋,皱着眉头说:“一点也不美妙,我的头好晕。”浓浓的鼻音带着几分委屈之音,听上去就像在撒娇一样。
赫克托尔听得心中一荡,环过他的肩膀,慢慢将他揽入怀中,嘴里不住地哄道:“别担心啊,很快就不晕了,等一下就会感到很奇妙了。”
阿波罗没有反抗,而是随着他的动作,软软地靠在了他的怀中。赫克托尔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用指尖挽起他的一缕头发,放到鼻子边上闻了一下又一下。
“你的头发这么香,用的是哪种鲜花制成的香膏?”他问。
“……没有用香膏。”阿波罗晕晕乎乎地回答,声音轻得像是在呢喃。
赫克托尔心里一喜,好像已经彻底醉了呢。
“来,告诉我,我是谁?”
“赫克托尔。”
“我的妹妹呢?”
“……卡珊德拉。”
“这里是哪里?”
“特洛伊。”
他一五一十地回答每一个问题,但是每回答一个都要等上很久,就像半天反应不过来似的。
赫克托尔吸了一口气,又问:“你有情人吗?”
“没有。”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泫然欲泣的感觉。
赫克托尔低声诱哄:“告诉我,想要一个吗?”
“想……”这次倒是答得迅速干脆。
“想要什么样的?”
“漂亮,温柔,不会拒绝我,不会一见了我就跑……”光明神一边想,一边掰着手指头数。
赫克托尔一笑,终于问出了在心里想过千百遍的问题:“你看,我可以吗?”在面对清醒的提洛时,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启齿,但是面对脑子糊成一团的心上人,大王子表示,问得毫无压力。
阿波罗:“……”
他压根儿就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赫克托尔本来以为他会回答可以,结果等了半天,他居然不理他。
他强忍着心里的沮丧,又问了一遍:“让我做你的情人,可以吗?”
“……”光明神终于反应过来了,混混沌沌的脑子里面就像是注入了一丝清明。他微微仰起头,诧异地看了看他,然后低头沉思。
不是不知道男人之间也可以产生爱情——毕竟宙斯就曾经把一个心爱的男孩子带回了奥林波斯山——只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而且对象还是卡珊德拉的哥哥,他要不要接受呢?其实细细一看,他长得也还不错,哦,吻技也过得去。然而,如果接受的话,怎么给那个公主交待呢?干脆两个一起……不不,这个,好像不大可能,而且,他才不是那么没节操的神呢。
光明神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之中。
只可惜,这一丝丝清醒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他就陷入了彻底的昏迷之中……
当他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悬在了天空的正中央,刺眼的光线直直照进船舱,就连厚重的帘子也遮挡不住。咸湿的海风吹在脸上,满满都是大海的味道。
阿波罗愣愣地坐了起来,一瞬间,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头痛,整个头部就像是被赫淮斯托斯的斧子给劈了一样地疼。胃部也有点不太对劲。这种不舒服的感觉真是前所未有。
他轻轻叫了一声,眉头都皱了起来。身后立刻有人靠了过来,温暖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按着他的额头,另一只手端着一杯蜂蜜,递到他的嘴边,酒杯微斜,香甜的液体正好触到他的下唇。
“来,喝了它。”只听赫克托尔说道。
阿波罗没有多问,伸手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蜂蜜不冷不烫,温温的,刚刚好,甜蜜的感觉从嘴里一直延伸到胃里,顿时舒坦了许多。
喝完之后,他舔去沾在嘴角的几滴蜂蜜,脑袋往后一仰,顺势靠在大王子宽厚的胸膛上面,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按摩,等待头疼的感觉慢慢淡去。
他的脸正对着阳光照来的方向,睫毛被镀上了一层金色,慵懒地垂下,眼睛半睁半闭,活像一只吃饱喝足之后的小狗,正伏在主人怀里接受他的爱抚。
阳光温暖,海风柔和,水面平静,恋人近在指尖。
赫克托尔微微一笑,心里溢上来一种可以称之为幸福的感觉。如果能够一直这样航行下去就好了。
“大王子,我们要去哪儿?”打破这种安宁的是光明神,他的头疼缓解之后,很快就想起了这个问题。
赫克托尔理着他的鬓边的头发,说:“你不是想要去打海怪么?”
亲爱的,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我都陪着你。
光明神欢呼一声,环顾船舱,突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怎么就只有我们两人?其他人……咦,大王子殿下,你的眼睛怎么了?”他扭过头来,正好看到赫克托尔的眼角有一大块青青紫紫的伤痕,像是被谁重重地打了一拳,生生破坏了英俊的相貌。
光明神好奇之下,还用食指轻轻按了一下,唔,是真的,不是画上去的。奇怪,他可是特洛伊的王子啊,不但身份尊贵,武艺也不错,只有他揍别人的份,谁敢揍他?
赫克托尔疼得呲了一声,惊讶地挑了挑眉,问:“我的眼睛怎么了?你不知道?”
阿波罗一脸茫然:“我为什么会知道?”
赫克托尔细细端详他的表情,每一丝肌肉,每一个眼神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心里顿时又喜又忧,试探着问:“那……昨晚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阿波罗歪着头,一边想一边说:“昨晚?我在房里,用月桂树枝编花冠——哦,这个树枝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整个王宫里就没有几棵月桂树……”
赫克托尔咬牙打断他:“然后呢?谁进来了。”
“你啊,”光明神续道,“对了,你还带着……带着好大一瓶葡萄酒。哦,对了,那酒还是狄俄尼索斯酿的,我一闻就知道了。再然后……不知怎么回事,我就到了城墙上,我们应该是在那儿喝的酒。平时我一次最多喝两杯——绝对不是因为我的酒量不好的原因,而是因为我的姐姐的管束,她最喜欢管这管那的……”
“后来你喝了几杯?”赫克托尔再次打断他的话。他也不想的,但是实在是想要快点弄清昨晚的事情,他还记得多少。
阿波罗的脾气倒好,没有半点不悦之意。他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半天,方才放弃地摇摇头,说:“不记得了。”
“真的?”赫克托尔说:“不记得喝了几杯,那喝完酒之后的事情呢?我们干了什么?”
光明神再次陷入了回忆之中。这一次,他花的时间更长,还一直苦恼地揉着头发,把打着卷儿的金发弄得一团糟。
然而想了很久也想不起来后面的事情了,连一个片断都没有,就好像一整段记忆都从他的脑海里被删除了一般。最终,阿波罗只能颓然地回答:“也想不起来了。”
赫克托尔的内心感受十分复杂,挣扎半天,最后只说了一句“想不起来就算了”,便伸出手去,把他的头发一根一根地理顺。
“要不然你告诉我?”阿波罗却不肯善罢甘休。
第22章
赫克托尔的动作顿了一下,说:“我也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我们两个喝了好多酒,最后大概是都醉了。不过我先清醒过来,就带着你出城了。”
“是吗?”阿波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找不出理由去反驳他的话,干脆自顾自地沉思起来,试图抓住一点零碎的画面。
至于为什么打海怪只有两个人这种事情,已经完全被他抛到了脑后。
两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路无言,不过阿波罗还是好心地拿出了一瓶神药,让大王子抹在眼角上,可以迅速消除难看的痕迹,就当是对他的蜂蜜水的回报好啦。
没过多久,负责扬帆掌舵的水手进来报告,海怪的位置已经到了。
两人同时起身,走到甲板上。
船已经靠岸停了下来,停泊的地方是一座露出海面的小山,虽然不高,但是很长,而且全部由陡峭的悬崖构成,没有一个平缓的坡度,山上也没有花草树木,光秃秃的,荒凉得可怕。
再往前走,这座小山和另一座同样冒出水面的陡峭山壁一起,构成了一个峡谷的形状,海水从中间穿过,帆船也从中间驶过。
宽阔的海面和深深的海水足以托载任何大小的船只,本来平平顺顺的,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附近来了一个海怪。只要遇上中意的帆船或者水手,它就会趁着船在峡谷之中行驶的时候,推动两边的峭壁,不断缩小它们之间的距离,直到将帆船牢牢困在中间为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就不知道了,因为被它捉住的水手,再也没有回来过,只有他们乘坐的帆船的碎片,被海浪推回到了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