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陆兄的性格,难道还怕和陌生人打交道?”花满楼好笑,“更何况还有我在。”
陆小凤转头打量门上的门神画——我是不怕和陌生人打交道,可那不是你哥吗?
花平听说两人回来,衣服都没穿好就往花厅跑,迷糊着眼找他家少爷。“少爷,你怎么现在回来了?吃饭没,我让花婆给你准备你爱吃的去!”叽叽喳喳一通说完,花平踩着鞋又往外跑。
花满楼叫住他:“花婆毕竟年纪大了,她睡下了就别麻烦她了,我们不饿。”
花平这才瞅见旁边还有陆小凤在,登时就不高兴了,撅着嘴看他:“陆公子也在啊!”
“怎么?不欢迎我来?”陆小凤笑道。
“欢迎,自然欢迎。”花平打着哈欠回答他,简直不能再嫌弃。
花满楼笑着摇摇头,这两个人还真是没法子了。“我去睡了,陆兄你要找彩云六女的话,自便吧。”
“你来找那几个姐姐啊?”花平接话,“可是你来晚了,她们今天下午就走了。”
“什么?”陆小凤收起笑脸,向后堂走去的花满楼也停住脚步,“你说她们离开花府了?她们有说要去哪里吗?”
花平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回答:“她们本来住在后头的一个院子里,这几日都是丫鬟去送饭的,可今天去收拾的丫鬟回来,说人留下一张字条就走了。”
“什么字条?”
“就说谢谢收留,有事离开了什么的。”花平努力回想,“没说要去哪儿。”
“那今天府里可有什么动静?”走回来的花满楼补充问道。
花平这会儿完全清醒了,可着劲儿想:“丫鬟们说看见有一只彩色的鸟儿飞来过,她们想抓没抓到,这算吗?”
陆小凤心里暗道不好,拔腿就往外走。
“陆兄,我跟你一起去。”花满楼叫住他。
“不用了。”陆小凤道,“你留下,明天胖瘦捕快会来找你,我若是赶不回来,你就和他们一起主持斗花招亲的事。”
“那你小心。”花满楼嘱咐他。
陆小凤拍拍他的肩,转身就走——这种大半夜乱跑的事,还是他一个人来干就好了。
“少爷,这大半夜的,陆公子这是又去哪儿啊?”花平凑过来问——江湖什么的好凶险好奔波,幸好他家少爷平时呆在花楼里的时间多。
花满楼眼睛注视着门口,叹了口气:“希望他来得及。”
都这会儿了,肯定来不及睡个好觉了。小花平掩着嘴打哈欠,看屋外漆黑夜幕下星子点点。
城门口守城的士兵看到刚刚进去的陆小凤,又急匆匆走过来,心里也是纳闷的紧,老远就打招呼:“陆大侠,这怎么又要出去啊?”
“没办法,谁让我天生劳碌命呢?”陆小凤双手放在腰间,无奈道。
“谁不是呢?”士兵甲也是一肚子苦水,这天寒地冻的,谁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就为了那一点点俸禄,大半夜守在城门口,说出来真是满把辛酸泪。
“行了,我先忙,以后有机会一起喝酒。”陆小凤摆了摆手,冲天而起,眨眼越过城门。
“啧啧。”众士兵羡慕了一会儿,又乖乖守着这道普通人不敢闯 ,有本事的人不放在眼里的城门了。嘴馋的被陆小凤一句话勾起肚子里的酒虫子,靠在墙上砸吧着嘴回味无穷。
深夜闯城门什么的,简直不能再放肆。
一道灰色身影,紧跟着从城门头跃下,不甚明朗的夜色中,像一道浅浅的污印,丝毫没有引起一群粗汉子的注意。
眼看着香河城就在眼前,陆小凤踏水而过,正准备入城往平安镖局的方向奔去,心念一闪,他半空中扭了下身子,硬生生地折向了另一处。如果有其他人在场,必定要赞一声好功夫!
土地庙外,空荡荡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尸体,风吹云过,淡淡的月光流泻,依稀可辨这是几具女尸,从她们姿容身段,可以想见活着的时候也是举袖留香、夭矫多姿的女娇娥,而如今血染罗裙,美眸不睁,一片死寂悲凉,连身边凌乱的长剑,似乎也在发出阵阵悲鸣,投射着凉如水的银光。
陆小凤握了握拳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愤怒,连胡子都跳了一跳,才从彩云六女的尸体上挪开视线,看着站在空地上的四个人。
“谁动的手?”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被夜风吹得卷起,分外钝响。
“陆大侠!”柴柴柴一家人看到是他,似乎有些惊喜,一身狼狈地朝他跑过来。
“怎么回事?”陆小凤又问了一句。
“陆小凤,这是我两重山和他们一家人的事,你不必插手。”高梦来负剑而立,仍然是不辨表情的模样,在此等夜色中看来难免诡异。
“我答应她们,会替她们查出小六是被谁杀死。”陆小凤又看一眼地上的尸体,忽然庆幸没有让花满楼跟着来,虽然知道他看不到,但这里浓重而悲哀的血腥味,还是会污染他用来嗅到世间一切美好的鼻子。
“这也是我两重山的事。”高梦来缓缓抽剑,指着柴柴柴一家人,“你们杀我弟子,我找你们报仇是天经地义,如果你们要找外人求救,我也照样奉陪。”
小柴和柴娘子都去看老柴。
“是你们杀的人?”陆小凤皱眉。
“咱们正在里面睡觉,等你和花公子给个信儿,结果这几个娘们突然就闯了进来,二话不说直接下杀手,只好跟她们打了,本来也没想下杀手,可她们却是拼了命地攻上来,怎么都拦不住。”
陆小凤心里郁结散开一些,彩云七女的功夫本来就略逊于柴柴柴一家人,但现在小六一死,她们的七剑无法合璧,威力虽差,但如果不顾性命地打,柴柴柴一家人的确除了还手的确并无他法。
“陆大侠,高山主说的不错,这是我们两家的事,就不劳陆大侠操心了。”老柴开口,面上已是一片决绝,“夏夏的事就托付给陆大侠了,如果我们死了,还请陆大侠给她找个人家好好过日子。”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高梦来方才一番话,已经堵死了柴柴柴一家人找陆小凤帮忙的后路,而经过与彩云六女一番恶斗的他们,碰上身负两重心法与彩云七剑的高梦来,孰胜孰负一目了然。
“慢着!”陆小凤伸手拦住他们,看高梦来,“高山主,在你们动手之前,我还有一事想问。”
高梦来冷声道:“陆小凤,管闲事太多,小心活不长久。”
“好说。”陆小凤勾起嘴角,摸了摸小胡子,“我这人运气好的很,老先生也给算过,活个百八十年的不成问题。”
高梦来眼神一凛。
“我问你,彩云六女好好的在花府呆着,为什么会跑到这里来?你又为什么会刚好出现在这里?”
“我凭什么要回答你?”高梦来假面般的脸上似乎露出一丝不耐。
“你应该知道,京城前些日子出现一个十分狂妄的采花贼,高山主虽然已过而立,却看着年轻得很,而且高山主门下的小六也是死在了京城脚下,想必神捕门会很乐意和高山主谈一谈。”
“陆小凤,你找死!”高梦来面色更白,如傅粉一般,举着剑的手也微微颤抖,银白长剑发出铮铮响声。
“我不找死。”陆小凤摊手,“活着这么美好,我为什么要找死?”视线转到地上横陈着的尸体上,他继续道,“我只是想替那些想活而不能活的人讨个说法而已。”
“哼!”高梦来冷笑一声,“地狱无数冤魂,难道你一个陆小凤都管得过来不成?”
“我又不是阎王爷,为什么要管所有地狱冤魂,我只管碰的上的麻烦。”
高梦来被他两次三番的呛声气得再也绷不住一张冷漠的脸,像一块完整的水豆腐,被人用刀子划出一道道裂痕,难看的紧。
“柴老头,你打算请他帮你?”
即便如此,高梦来还是忍了下来,转而询问老柴。
“陆大侠。”老柴握紧锄头,“虽然对方来者不善,但我们杀人是事实,您就站在一边看着吧。”
小柴和柴娘子欲言又止,老柴一个眼神瞪过去,他们也只好握着武器准备决一死战,想起至今仍无下落的夏夏,柴娘子的眼眶红了又红,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江湖事江湖了,陆小凤自然懂这个道理,但让他看着柴柴柴一家人去送死,这也是不可能的事,一时之间还真是僵在了当场。
忽然,一道如雄鹰般漆黑矫健的身影从天而落,稳稳地扎在柴柴柴一家人面前,正对着一身杀气的高梦来,空地上无处遮挡,夜风猎猎,吹动他黑袍翻滚,气势凛然。
“盗无?”陆小凤叫出一个名字来。
“神捕门总捕头?”老柴他们也是诧异。
高梦来握剑的手一紧,盯着盗无道:“总捕头身在公门,难道也要干预江湖之事?”
“本捕头自然是为职责所在之事而来。”风雕霜刻出的一张硬挺脸庞,眉眼凌厉,薄唇冷冽,一道浅浅的伤疤藏于鬓角,蜿蜒出直逼人心的魄力和霸气。
陆小凤耸了耸肩——官府的人简直就是一日不打官腔会死。
高梦来的脸一下变得很难看,任凭谁一而再再而三被阻碍也会生气。
盗无转身看着老柴:“神捕门接到花府花公子报案,他丢失了一枚双鱼坠,而你们三个是最大的嫌疑人。”
“这......”老柴和小柴面面相觑——没听过啊,什么双鱼坠?
“可是这个?”柴娘子忽然娇呼一声,伸手从腰间扯下了一块缠了金线的坠子来,琢成两只小胖鱼的模样,可爱得很,她单手递到盗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