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位生这么大气的原因......”千重下巴抬起点了点东面。
陆小凤笑而不语。
千重噤声。
就说还是很重视的嘛!
第134章 结发
宫里负责看守文渊阁的,并不是千重手下的禁军,是皇帝特别安排的一支人马,习文习武,既负责巡逻四周,也负责管理书籍。陆小凤让千重去找他们的领队好好了解一下起火时的情况,自己去了隔壁房间。
花满楼已经替花满舍上好了药,正一言不发替他把衣裳穿好。
陆小凤瞧了瞧花满楼的脸色,斟酌着开口:“大哥还好吧?不如先回神捕司找莫三看看。”
花满舍唇色有些发白,站起来往外走:“你们两个该查案查案,不用操心我的事。”
花满楼一把拽住了花满舍的衣袖:“大哥不回家么?”反正都已经领罚了,今天休沐也是应该。
“我还有事找皇帝。”花满舍抬手想摸他的头,不小心扯到伤口,倒吸口气,花满楼更是执拗地拉着他的袖口不松手,都挨打了还凑到跟前去,这不是犯傻么。
“七童乖。”花满舍给陆小凤使了个眼色,让他把人带到一边,“你放心,我很快就回家。”
然后召来自己的小厮扶着他往皇帝书房去了。
陆小凤替担心兄长的花小七揉了揉眉头:“别愁眉苦脸的了,大哥又不是小孩子,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花满楼叹口气:“大哥年少出门做官,一定很辛苦。”
陆小凤道:“辛苦会有,但大哥一定是心甘情愿的,否认天下又有谁能勉强的了江南花家的大少爷。”
花小七知道他说的在理,还是抿着嘴不开心,身上有伤呢就到处乱跑!
真是不听话,也不知道将来的大嫂能不能管住。
陆小凤看不得他不开心,索性拖了人出宫,莫三的案子有神捕司,走水的事有羽林卫,他们俩做什么在这里凑热闹,不如找个地方逗逗花七少开心。
花满舍走到书房外,郝时辰已经在等着,一瞅见他来立刻进去通传,不消片刻又跑了出来。
“花大人,要不您先回去养养伤,明日再来吧。”
花满舍看了一眼紧闭的殿门,捏了捏鬓角:“告诉皇上,我在外面等。”
话音刚落,里面就传来茶碗碎地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压抑的怒吼:“进来!”
郝时辰麻溜上去要扶着花满舍,被他推开:“你们在外面伺候。”
朱圭站在书案后,背对着门口,似乎在欣赏墙上的山水画一般,但是这画挂了快十年,他差不多闭着眼都能画一幅一模一样的了。脚下的地板上摔着一只茶杯,碎的很彻底,可见这小皇帝心情有多差。
“皇上......”
“人呢?郝时辰,死哪儿去了,还不来收拾是要朕亲自动手么!”
花满舍一开口就被打断,郝时辰一脑门儿的汗进来,手脚利落地收拾好地上的残骸,往外走的时候拼了命给花满舍做鬼脸,可赶紧哄哄吧,再不哄这宫里的日子谁都不好过了呀!
朱圭还要发脾气,花满舍却突然行了个大礼。
于是房间里骤然沉寂了下来。
“皇上,漠北和云南王同时进京事关重大,还请暂时收回旨意,同阁臣们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花满舍跪的停直了背,此时日光已斜,烛光未起,房间里有些暗沉,然而朱圭还是看得出他发白的唇,微抖的手。二十大板,即使知道郝时辰会让奴才们手下留情,但对一个甚少经历过这些的文臣来说,依然是不小的折磨。
何况是他。
除了登基之日他率先跪在群臣之前向自己高呼万岁,君臣二人之间,已经很少如此疏离了。
“师傅这又是何必。”朱圭忍了忍没去把人扶起来,“朕早已经命人千里加急传信,此时都快到漠北和云南了。”所以此事已成定局。
花满舍猛然抬头看他,半晌,俯下身磕了个头,行礼告退,再没说一句话。
郝时辰早就在殿外命马车候着了,却被花满舍拒绝,由小厮扶着,缓缓往宫外走去。
朱圭在殿内,剩下的茶杯,连茶壶都未能幸免,死无全尸。
陆小凤带着花满楼一路往城外,刚好赶在城门关之前出了城。此时路上已经行人寥寥,花满楼跟他共骑一匹马,晚风徐徐有些怡人,倒是吹散了他心头的一点思虑。
“要去哪里?”他往后靠了靠,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怀里,扇子也收了起来,眯起眼睛,像只小猫一样懒洋洋的。
陆小凤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拐你回山寨里,做个压寨夫人。”
城外三面环山,从前还真是山贼聚集之地,自从成为京都之后自然治理良好,但偏僻的山林里还是难免有打家劫舍的所谓绿林。
花满楼噗嗤一乐,不知怎么被戳中了笑点,山贼头子,似乎还真是都有两撇小胡子的那种,挺像。
但是陆小凤到底不是山贼头子,最多也就是个海盗头子,毕竟是不知名的荒岛上出来的。
于是花满楼笑的更加止不住。
海盗头子啊,似乎更像,应该扎点小辫子。
陆小凤随他去笑,晃晃悠悠骑着马进了山。山间最多的,除了山贼,还有寺庙。
到庙门口的时候,晚钟声余韵未消,淡淡的檀香味在夜风中缭绕,花满楼先下马,微微侧首:“青潭寺?”陆小凤替他整理了一下刚刚在自己怀里蹭乱的头发:“聪明!”
两人叫来小僧人拴马,然后一路往后院走去。
“师兄们都在做晚课,我去叫师父过来,陆大侠和花公子稍等。”小僧人很伶俐,跑的溜溜。
“他怎么认识我?”花满楼好奇。他第一次来这里。
陆小凤也纳闷:“大概你跟你大哥有点像,托莫三的福,这里的小僧人肯定都认识你大哥。”
花满楼听他说像,又想起之前海成仁的事。
“你说我要怎么跟四哥开口?”成亲的话,爹来不来另说,几位兄长肯定会到。兄弟见面之后,如果心有嫌隙不问个清楚,一定会很别扭,但是这怎么开口询问,又是个大问题。
陆小凤已经带着他绕来了后院,檀香味散去,细腻的花香袭来,花满楼还未来得及发愁已经惊喜。
潺潺流水自斜壁垂落,一泓清潭涟漪四起,圈圈往外漾开,雪白的花瓣点缀其间,又蜿蜒流向远处。沿着潭水围了十几株杏花树,正是由粉转白的季节,一陂春水下,沿途也是遍布杏树,深红浅白,撩人的很。
“你是闻到了莫三送大哥佛经上的杏花味儿才来这里的?”花满楼深吸了一口气,胸中种种郁闷之气尽散。
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但是置身万象之中,这些许忧愁又何足挂齿?
陆小凤知道他会喜欢,拉着他踏桥拂花穿过杏林:“可不只是杏花味儿,他身上一股子酒味儿,不知道藏在这里多少酒坛子呢?”
花满楼忍俊不禁。“杏花酒江南最好,你又来偷他的做什么?”
陆小凤被他噎住,回头捏捏他的脸:“谁说我是来偷酒的?这么说你相公啊。。。”
不等他说完,花满楼就踹了他一脚。好好说话。
你送的可是嫁妆。
嫁妆。
穿过这片杏林,已是青潭寺的后山。过了这座低矮的山,不知道是哪个小村庄,此时正有炊烟在夜幕中若隐若现。而一片旷野中,陆小凤带花满楼来了一道小山门前。
“这是哪里?”花满楼看不见,闻到一点点香烛味道。
陆小凤从他头发上捻下来一朵杏花花瓣,又揪了他一丝头发。
花满楼吃痛,却有点猜到他想干什么了,微红了脸,故意扭脸到一边咳了一声。
陆小凤揪了自己的头发下来,缠在一起用花瓣包住,放在山门前的一个小钵里,然后双手合十拜了拜,转头见花满楼还愣着,推推他的肩:“快拜啊,别看位置偏僻,据说这个月老庙是最灵的了,莫三家的徒子徒孙们每次来找他都来这儿拜拜,一个个年纪轻轻就都成亲了,美满着呢!”
花满楼好笑:“三月十八你也就成亲了。”
现在还拜什么月老庙,难道还想再求姻缘,花七少眯起眼,敢有这想法你那两撇小胡子就别要了,扎上满头小辫子当海盗头子去吧。
陆小凤拉着他郑重跪下:“不求姻缘,求你我此生如同此发,永不分离。”
他抬手碾过铁钵里花瓣下的两束发,本已经紧紧相绕,此时尽皆化作粉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风一吹,散的干干净净,天地之中同归同往,再不分离。
花满楼内心触动,覆上他的手背,紧紧握住一同叩首,无关这面前的神明如何,心念所至,此生不渝。
“走吧,花七夫人。”
花满楼先起身,重点放在夫人这两个字上。
好不容易有了名分的陆大侠难得不计较一次,潇潇洒洒地站起来:“夫人还是相公的再说,只要花七公子记住,你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一定要离那些花花草草的尤其是姓叶的花花草草远点。”
“与君共勉。”
......
私定终身的夫夫两个回到后院,青潭寺的嘉木方丈已经在等着了。
“好久不见,陆大侠风姿依旧。”嘉木方丈是俗家弟子归隐,与一般方丈不同,倒是洒脱不羁的很,也难怪能跟莫三来往到一起。“这位想必就是花七公子了,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人。”
陆小凤与他也不过两面之缘:“嘉木方丈还是这么直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