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虽然是战争结束,可吴太爷爷却死在了逃命的路上。而四五年战争结束之后吴爷爷在京中稳定了下来,本来想回一趟老家,那知内/战爆发,国/共/两/党炮火相向,这国家,在好不容易赶走外敌之后仍是不得安宁。
吴爷爷只得在北京老实的待着。吴爷爷是留过学的人,会的东西多,想找个能糊口的工作并不难。恰逢吴奶奶的爸爸要为吴奶奶找一个钢琴老师,吴爸爸便去应了聘。后来不但教会了吴奶奶的钢琴,还成了吴奶奶的丈夫。
四六年末两人结了婚,次年十月就生下了第一个儿子,也就是吴爸爸。
到六五年吴爸爸十九岁,已经进了军营三年多,成了少尉的时候,吴爷爷觉得儿子出息了有脸面祭拜先祖的时候,回了趟老家,在他们曾经住的大院子里,发现家中很多东西都被毁了,唯独这床还好好的摆在房中,吴爷爷大喜,连忙雇人将这个床从江南一路运了回来,据说当年为了这个床是没少花钱,到最后吴爸爸都差点没钱娶媳妇。
当时吴爸爸看上吴妈妈的时候正是这个床被运回来的时候,那天帮着搬床,吴爸爸手受了伤,回部队后去了趟军医院,见到了吴妈妈。而后便是一见钟了情。
六五年,那时吴家根本拿不出多余的钱来娶媳妇,等好不容易缓了一年家里有了点钱的时候,就到了六六年,文/革时期,全面内/乱,红/卫/兵四处张扬着破/四/旧,而吴爷爷当初把那个床运回来的时候可是不少人都看见了。那几年吴家别说是钱了,吴爷爷和吴奶奶都差点没能活着看见吴爸爸结婚。
吴爷爷机灵,在听闻风声的时候就将这床寻了地方藏了起来,后来果然被人告了。红/卫/兵来吴爷爷家里搜,错把一张罗汉床当成了被吴爷爷花大价钱运回来的“旧物”,床给砸了不说,吴爷爷更是当天就被挂了牌子游街示众,后来关/牛/棚,剃阴阳头,吴爷爷和吴奶奶的工作也丢了,甚至一个月之后吴爷爷就被送到了建在偏远贫穷的农村的五/七/干/校/劳/动/改/造。
家逢巨变,吴奶奶四处奔波,一个本来的大小姐突然顶起来一个家的重担,要知道,吴爸爸才二十,他们家三个孩子,他还有个十八岁正是嫁人时候的妹妹和十五岁还在上学的弟弟呢。
吴爸爸是兵,他拼命地找关系想把吴爸爸接回来,军人的工资本来就不算高,而他一个人的工资却还要支撑全家人的生活。他觉得自己如今的处境已经给不了吴妈妈幸福,便主动和吴妈妈断了联系。
而吴奶奶心疼吴爸爸,也出了家门找起了工作。那个年代说是妇女解放,其实解放的也只是新一代的姑娘,向吴奶奶这种四十多岁的女人,几乎是没有几个是真的出来抛投露面的。
吴奶奶有文化,可那个年代文化没用,只能去找体力活干。吴奶奶去了工厂吸了不少的废气、烟尘,嗓子不舒服,可为了省钱愣是没去看病。挣的钱不多全补贴了家用。
吴奶奶看出来了,那个年代学校没用,学不到什么还容易把孩子的心性带坏。于是让最小的儿子退了学,她亲自在家里教导。
吴爸爸托了无数的关系,他本来就是军人,再加上吴爷爷工作态度良好,于是去了半年多之后吴爷爷就被放了回来。
半年来吴妈妈找过吴爸爸好多次,吴爸爸最开始是避而不见,后来吴爸爸回来之后才和吴妈妈见了一面,说清楚了自己的情况和想法,想让吴妈妈找个更好的。哪知道吴妈妈二话不说一个巴掌就扇到了吴爸爸的脸上,吴爸爸愣是被打蒙了半晌。
吴爸爸本以为这段感情是彻底完了。哪知道吴妈妈第二天就跟着吴姥姥、吴姥爷上了门,说是拜访亲家公。
吴爷爷和吴奶奶是真的感动,可却也知道自家的情况,不忍人家好姑娘跟着受罪。再后来吴姥爷找了一次吴爸爸,问他还喜不喜欢他家姑娘。吴爸爸不会骗人,他想说不喜欢,可他那副样子却是摆明了的喜欢。
然后吴姥爷告诉他,他家姑娘今年十六,能等他三年,如果他能在三年之内升到上尉,他就同意自家姑娘跟着你,如果不能,那吴爸爸也就是真的给不了吴妈妈一个幸福的生活,这段感情也就罢了。到时候吴妈妈十九岁正是女孩子最漂亮的年纪,想嫁个好人家也不愁。问吴爸爸意下如何。
吴爸爸当然点头答应。
而后他拼了三年,什么事情他都是最勇敢、最努力、最用功的。在第三年的年尾巴上终于是成了上尉,一连连长。
而二十三岁的连长,自然是引起了他们团团长的注意和看好,日后也没少向上面推荐他,也为吴爸爸最后当上了师长做了铺垫。
六九年年末,民政局休息的最后一天,吴爸爸和吴妈妈正式领了证,两家人欢聚一堂,在年三十这个就算是吃大鱼大肉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日子里在政府给吴爸爸分的房子里,四位老人给两位新人举行了规模不大的婚礼。
七零年,十月份,吴轩出生。
他们以为,进了新的年代了,日子也终会变好的,果然七七年文/革/结/束,七八年改革开放,可吴家的几位老人却没能在新的年代里好好体会一下新生活。
最先开始的是吴奶奶,年轻时的小病沉淀了这么多年,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成了肺癌。吴爸爸和吴妈妈带着吴奶奶跑遍了北京城的所有医院,仍是没有任何办法。不到三个月,吴奶奶就在吴爷爷的怀里,走了。
吴奶奶一走,吴爷爷情绪失控,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早年逃命的时候落下的病根一个个的找了回来,七八年的冬天,在北京下了第一场雪的时候,也走了。
而后是吴姥爷,七九年的秋天,突发脑溢血,昏倒在地上之后,便再没起来。
吴家是迎来了好日子,改革开放后提升了一批军官,降了一批军官,当时已经副团长的吴爸爸连升两级,顶了个被撤下去的空缺,升为了旅长。可家里的老人们确是没能挺到吴家的好日子。
再后来,吴爸爸偶然间想起了那张被藏起来的床,便将这床取了回来。放到了吴爷爷和吴奶奶曾经住过的屋子里,而那个屋子,就是吴家现在的书房。
吴轩说得轻巧,袁朗看着却心疼。他站在吴轩身边,揉了揉吴轩的脑袋,沉默不语。八九岁的年纪,家里的长辈先后离世,袁朗早便猜到吴轩那种类似读心术的能力,如今自然也能猜到在那样的能力之下,长辈死后,吴轩要面对的怕是除了明面上的哀伤还有他人心底的沉痛吧。
小小年纪便接触了最为沉重的感情......袁朗伸手握了握吴轩至于身侧的手,吴轩才像是从回忆里缓过神,愣了一下,回了袁朗一个大大微笑。
吴轩笑着对袁朗说:“这一张床贯穿了我们家三代人的历史,也就不知道到了我这代又会发生些什么。”
袁朗挑眉看了眼那张拔步床,勾了勾唇角,笑了起来。眼中闪过期待。
随说吴爸爸和吴妈妈都不在家,但也不能苦了自己啊。
哪个当兵的回了家没有一顿接风洗尘的大餐啊,爸妈不在就自己动手。说起来吴轩也是会做那么几道......一两道......一道菜的......
袁朗尝了口被端上来的菜,顿时笑道:“行不行啊大兔子,憋了半天就做出个炒鸡蛋你还忘放盐了?”
吴轩瞪大双眼,一脸的不相信,道:“不可能,我放盐了的,我还特意尝了一下那瓶是盐那瓶是糖来着!”说着,抢过袁朗手里的筷子夹起一块,就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然后,瞬间整张脸都聚在了一起。连忙跑到客厅接了一大杯水,灌进了嘴里。
袁朗跟着走了过来,强忍着笑意问道:“怎么了?”
吴轩嘴里含着水,说不了话,只能拿手一个劲的比划。袁朗早便猜到了原因,自然也没为难吴轩,道:“盐没撒匀?”
吴轩点头,他夹的那块上面全是盐,像是一勺盐都撒在了那一个地方上一样,咸的都有点发苦了。
不用想也知道,吴轩现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一盘炒鸡蛋,也不能吃了......
吴轩吐掉口中的水,回答餐厅,愁眉苦脸的看了看炒鸡蛋又看了看袁朗,建议道:“要不然,队长,咱俩出去吃吧。”吴轩算是认识到了,凭他自己是真做不出什么东西来的......
袁朗看着吴轩发愁的样子,低低笑了两声,才道:“还是我来吧,你家都有什么菜啊?”说着挽起袖子走进了厨房。
吴轩忙屁颠的跟了上去,他之前只知道袁朗烤的全羊特别好吃,现在居然能尝到队长做的其他菜了,自然满满的欢喜,乖乖的跟在袁朗身后打着下手,袁朗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比在部队的时候乖出来一倍不止。
吴轩家的菜挺全的,蔬菜、瓜果、各种肉类都有,吴轩觉得这些东西肯定不是为他准备的,那就应该是要在过年的时候用的,不过,谁让没人跟他做饭呢,这菜他就只能先用了。
吴轩觉得,有那么一刻,自家队长从之前的大尾巴狼瞬间化身厨房之神,甩着尾巴颠勺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帅,那撒的均匀的盐和糖,简直像是在完成一道道艺术品,自家队长的光辉一下子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