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的命令不能起来。你们都散了吧。”伏地魔平静地说道。食死徒们解放般地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大肆喧哗,低声讨论着站起来离开。有些人留在马尔福庄园吃晚餐,更多的人则选择暂避锋芒。斯内普离开时深深地看了仍跪在那里的哈利一眼。
伏地魔从台阶上走下来,目不斜视地走过男孩身边,上了楼。大厅中时不时有人来回走动,他们都用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他,故意大声交谈着,似乎在嘲笑他的境遇。
而那个男孩却只是沉默地跪着,不发一言,似乎什么都没听见。
哈利将自己的大脑放空,什么也不去想。他不知道他还要跪多久,也许伏地魔已经把他忘了,他很有可能要在这冰冷的地面上跪一夜。他已经觉得浑身僵硬发麻,双腿酸痛冰冷得仿佛不是自己的,血液都要停止流动,而这长夜依然漫漫无尽头……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大厅里渐渐空无一人,只有森冷的月光沿着冰凉的阶梯蔓延,将寒意为他披上。空茫的风哀嚎着,如同迷惘的孩子在空旷的大厅游荡。
哈利眼前一黑,向前扑倒在了地上。
☆、困
当他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依然是之前趴在地上的姿势,似乎在他晕过去的这段时间并没有人来看望过他——或者说即使看见了他的惨况,那人也不打算帮助他。
哈利苦笑了一声,撑着地面勉强支起身子。他的双腿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全身都酸麻痛楚不已,腰部和臀部都像过电一般抽痛。哈利勉强抬起胳膊按摩自己的小腿,那种麻痹感令他觉得又痛又刺激。
正当他试图恢复自己的行动能力时,他看见一片长袍下摆出现在了他的膝盖边,随风微微飘动。哈利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那人抬起腿,衣袍下摆扬起,厚底的鞋跟重重落下,踩在了他的膝盖骨上。
那一瞬间,哈利清晰地听见了骨裂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
他痛地忍不住叫出声,抱住那只腿使劲摇晃,可那人却变换着鞋跟踩踏角度在他腿上旋转摩擦,那种皮肉生生撕开的剧痛令他几乎要把牙齿咬碎,哈利看见血在他的裤子上缓缓浸开,沾在了地面上。
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己的左膝盖已经血肉模糊,那人终于放开了他,他弯下腰捏起他的下巴,那缝隙中的红色像是一只冷血的野兽在地狱中朝外窥望:“真想废掉你的双腿,让你永远也逃不出去。”
“我……我不会逃的,主人。”他闭上双眼,声音沙哑。
伏地魔没有回答,他的指尖触及他的左胸,轻轻在上面勾画了一个奇异的图案,随后抽出魔杖念了几句高深的咒语,一道蓝光射进了他的身体中。那个图案瞬间亮起来,它轮转着光芒,慢慢下沉入了他的胸口。化为一块类似于烙印的痕迹留在他的皮肤表面。
“这样你就逃不走了。”他喃喃自语,男孩倒在地上颤抖着,呼吸微弱极了,油尽灯枯,似乎下一秒就无法再支撑下去。伏地魔皱起眉,想了想还是把他抱起来朝楼上走去。
哈利的身体意外地轻,抱在怀中没有任何压力。他的身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瘦削得可怕,平时仅靠着黑色的宽大长袍掩盖住单薄的一面。虽然伏地魔并不想深究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过劳、厌食还是神经衰弱,但无可否认他内心确实一点也不觉得愉快,反而有种隐隐的担忧。至于他到底在担忧什么,也许只有自己才知道了。
伏地魔推开房间的门,将他放在床上。男孩依然闭着眼,面容苍白,似乎已经睡着了。他卷起他的裤腿,向上拉到膝盖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阻力,因为血液已经将他的皮肉和布料粘在了一起,无论如何都分不开。伏地魔略一思索,毫不怜惜地用力将卷起的裤子向上拉去,皮肉再次撕裂的痛楚直接让哈利全身一震,闷哼了一声。他睁开眼睛,看着自己残破的膝盖,又看向坐在床边的男人,嘴唇微动:“你是要帮我治疗吗,主人?”
“这是你的荣幸,波特。”
“不甚感激。我知道主人这么做是为了让我更好地工作。”
“你明白就好。”伏地魔满意地开始在他的伤口上涂抹药水,冰冷的指甲刮过裸,露的皮肉,哈利条件反射地一颤,却没有再叫出声,“自己感受一下,波特,你应该能感觉到我在你身体里设下了什么。”
哈利疑惑地皱起眉,他集中注意力感受着身体的变化。蓦地,他发现自己的灵魂上似乎多了点什么,脸色一变。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伏地魔看着男孩变得更加苍白的脸,内心愉悦极了,“通过这个魔法我能随时得知你的位置,所以你不用再想着逃出我的控制。”
不等他回应,指尖重重地在他的伤口上按压了一下,男孩痛得抽息了一声。他站起身,冷冷地抛下一句话:“明天记得去上班,不得请假。”
第二天,哈利依然按时出现在办公室。他的双腿依旧酸麻不已,膝盖还没有完全痊愈,受伤的部分一碰就痛,和布料摩擦时他不得不紧咬牙关。
“主任,部长让你去审判昨天暴动的参与人员。”丹尼斯一如既往地将一份资料放在他的面前,哈利打开随手翻了翻。
“惩罚方式是什么?”
“除了几个领头羊以外都是钻心咒。”丹尼斯平静地说道,“还有,根据部长的指示,为了减轻你的负担,这次刑罚主要由他派下的人员执行,主任只需要审判一个人就可以了。”
这听起来似乎很仁慈,但哈利却在那一刹那蓦然握住了桌上的魔杖,几秒后又堪堪松开。
“就是这个人。虽然他不是主犯,但他是已查明的凤凰社成员之一,所以部长命令你以主犯的刑罚来对待他。”丹尼斯扫了他一眼,笑容有些幸灾乐祸。哈利没有理会他的暗示,他已经调整好了情绪,点点头示意他带路。
亚瑟·韦斯莱没有想到魔法法律执行司主任会亲自来执行他的刑罚。其实也不能这么说,他并非没有这个预感,但当哈利真正出现在他的面前时,那种震撼之感不是任何报纸报道和办公室流言能比拟的。
他紧盯着那个穿着魔法法律执行司特有的黑色长袍的男孩走上台,将一个黑色的文件夹放在了桌面上。
“亚瑟·韦斯莱,因参与非法集会、宣扬反,动思想、私通叛敌,处以重级钻心咒和死刑。”男孩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双碧绿的眼如同一潭死水。
韦斯莱先生完全无法把这个冷酷无情的魔法法律执行司主任与他儿子的好朋友、往日里开朗善良的男孩联系在一起,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孔,可除此之外他完全感受不到任何共同之处。
这分明是两个人,他想。他一定不是哈利·波特,不是那个坚强而谦逊的孩子。
正当他这样想着,哈利已经举起了魔杖,冰冷的咒语从他口中吐出:“钻心剜骨!”
“啊——”
韦斯莱先生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这个男孩何止是不像哈利·波特,他简直不像个人,已经丧失了所有的人性。他在三道钻心咒的折磨下痛苦挣扎,那惨叫声如同指甲刮擦着墙壁,瘆人刺耳,就连站在一边的助理都绷紧了脸,而哈利却毫不动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那目光冷淡得仿佛在看一场无趣至极的繁冗演出。
韦斯莱先生坐在椅子上,胸膛剧烈起伏,喘息粗重,他满是血丝的眼狠狠地瞪着他,似乎要从他的身上剜下一块肉来,可他凶狠的眼神没有对哈利产生一点影响,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声音平淡刻板:“你有什么遗言吗?”
“你会后悔的,哈利,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有想过你的朋友们吗?你知道罗恩赫敏他们现在是怎么看你的吗……还有里德尔,你难道不想再见到他了吗?!”他大吼着,试图从他无懈可击的表情上找到一丝裂痕,可他失败了。
哈利微微垂下眼,又握紧了魔杖抬起头:“说完了吗?……说完了的话,就上路吧。”
“你——”
“阿瓦达索命!”
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讨厌自己的眼睛。那深邃的、清亮的碧绿宝石总让他想到那些由他犯下的罪恶,那照亮门窗的绿光是死神冰冷枯槁的手,勒断抗命者的咽喉。
他讨厌照镜子,也讨厌夜晚的玻璃、澄澈的湖水、一切可能让他看见自己的东西。
“你以为只要躲避,这一切就会不存在了吗?”可每当他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无论是办公室还是马尔福庄园的卧室,心底总有一个声音恶毒地拆穿他的自欺欺人。
“即使你闭上眼,你的眼睛依然是丑陋的绿色,你的所作所为依然已经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你就是这样一个罪恶的人,死一百次都不足为过。”
哈利躺在柔软的床上,以手背挡着自己的双眼。他研究着伏地魔给他施加的那个魔咒,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这是个和之前里德尔施加在他身上的定位魔咒类似的魔法,只不过比他的那个要简单许多,因为这是一个单向魔法,只能由伏地魔知道他的位置,而他是无法知道伏地魔的所在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