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弦一郎想为刚才的无礼向哥哥道歉,但是看着他大哥的眼睛时,他却又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其实,他最生气的人是自己,他现在脱序的行为,只是把自己的怒火在往他大哥身上撒气而已。
小小的歇息之后,真田健太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他看着眼前气急败坏的弟弟,像是看到小时候的那个弦一郎,遇到他不满意的地方,会发脾气,尤其是对着他这个大哥,当然,这样的情形很少,因为他的要求,家里都会满足他。
真田弦一郎胸口气得发疼,他看着真田健太郎,怒道:“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真田健太郎淡淡的说:“你已经决定要跟手冢过平凡的日子,把这样的事情告诉你,又有什么用。”
真田弦一郎气得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真田健太郎,怒道:“这与我跟手冢过什么日子没有关系,你是想瞒着我吗,你以为瞒得住吗,我总有一天会知道的,而知道真相后,我会一辈子都活在愧疚当中。”
“坐下来,弦一郎。”真田健太郎的声音里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一瞬间,真田弦一郎从一只发怒的豹子转变成温和的绵羊,他看着他大哥,乖乖的坐了下来,只是神情开始变得沮丧起来。
真田健太郎抬头看着远方的天边,有些怅然若失,他说;“我是个好孩子,大概是因为我年长你太多的原因,在我心里,你跟左助一样,对于我来说,永远是个孩子。”
真田弦一郎没有说话,他不知该如何以对,他想起小时候,他性格自闭,有轻微的交流障碍,他大哥那时刚刚接手家族企业,除了繁忙的工作以外,还会把他带在身旁亲自教养,再后来,他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朋友和事业,他已经忘了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跟大哥交流过,以至于连他身体不适的消息,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
真田弦一郎垂下头,沙哑的声音说道:“事实上,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你说得对,你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真田健太郎失笑一声,又说;“可是总是忍不住还是会把你当成孩子来对待。”
真田健太郎又转头望着弟弟,他认真的说道;“我曾经对你和手冢做了很多错事,你能原谅大哥吗?”
真田弦一郎使劲摇着头,其实在他心里,他从来就没有真正怨恨过他大哥。
真田健太郎看了弟弟弦一郎的反应,笑了一声,似乎像是松了一口气,他眯着眼睛,说道:“那就好!”
“如果不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就算你跟手冢在一起,我也不会反对的。”真田健太郎望着弟弟,他眯着眼睛,微笑着说;“其实大哥没有你想象当中的那样不近人情,弦一郎的幸福比家族荣誉更重要。”
真田弦一郎呆住了,他一直以为兄长反对他和手冢在一起,是因为家族名誉,现在想一想,大哥早已经知道他和手冢在一起的事情,如果因为这些原因,应该会在刚开始知道就阻止他们才对。
现在想一想,他那时,到底都做了一些什么混账事情?
“你那时知道身体出现问题,所以才会阻止我和他在一起是吗?”
真田健太郎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点了两下头,又说;“在知道自己的身体恢复无望时,我就已经打算将家族生意交到你手上,你已经习惯了日本的生活,朋友和事业也都在日本,所以原本打算将家族生意渐渐转回国内,谁知道后来被你这家伙搞出了这么多事情。”
“你很有能力,如果接下家族生意之后,势必要跟政坛上的世家联姻,远山家族的条件不错,是政坛上的新贵,易于掌控,至于手冢,我想,如果他真的喜欢你,或许不会介意你这个名言上的妻子,只是我太小看你们的感情了,你们竟然会有这样的决心来选择自己的生活。”
真田弦一郎脸色发白,大哥为了家族做了这么多事,而他却把大哥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他张了张嘴,说道:“对不起,大哥。”
真田健太郎停顿了一下,他望着弟弟弦一郎,说道;“没有关系,能顺势脱离真田本家,也不失是一件好事,本家的秀德老爷老谋深算,能顺势解决这个问题,你也算是歪要正着了。”
现在,真田弦一郎大脑里一片空白,愧疚悔恨的情绪扑面而来,他跪在真田健太郎面前,自责的说道:“大哥,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只是此时他却不敢奢求他大哥的原谅。
真田健太郎将他扶了起来,又温和的说道:“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是我那时想错了,你不是孩子了,会自己做出正确的选择。”
过了许久,真田健太郎看着他,说道:“弦一郎,大哥不反对你和手冢在一起,不过家族的重担你恐怕要负责起来了,左助还太年轻了,等有一天他的能力足够后,你可以和手冢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真田弦一郎摇了摇头,他说道:“大哥,一定有办法可以治好你的病,你不能放弃,真田家族的家主永远是你。”
真田健太郎两眼直视着真田弦一郎,他望着弟弟,神色里带了严肃,说道:“我这病拖了好几年,要是有办法,我早就治好了。”
接着,就见真田健太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他望着远方,说道:“我现在已经认命了。”
真田弦一郎愣住了,在他心中一直无坚不摧的大哥什么时候认过命?仿佛在这一瞬间,他感觉眼前的人不是他的大哥一般。
真田健太郎从弟弟的眼神里,已看出他的心思,他说道:“治了这么长时间的病,我累了,在国外待的久了,突然就开始想念我们家这座宅院了,我想,就算有一天我去世了,我也希望是死在家里。”
这句话让真田弦一郎当场落下泪,只不过他不想被他大哥看到,便一直低着头,大颗大颗的泪珠落在木质地板上,他哽咽着声音,心痛的说道:“大哥,你别说了。”
真田健太郎难得见到弟弟落泪,他原本想开个玩笑,只是看到弟弟轻轻抖动的肩膀时,最终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发顶,说道:“别哭了,弦一郎。”
真田健太郎抬头望着这个熟悉的庭院,他淡淡的说;“祖父是在这里离开的,父亲也是在这里离开的,我也将从这里离开,其实,我是那么的害怕死亡,害怕自己走后,这个家的责任就要你来背负了,可是没办法,命运他就是这样安排的,我们只能接受。”
真田弦一郎的眼泪流得更急了,他痛恨自己的软弱无能,痛恨自己的自私无知。
“我不接受,我不接受这样的安排,大哥一定会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9 章
真田家的兄弟两人在内宅里说话时,手冢国光和柳莲二正在起居室里默默相对,樱叔送了茶过来,不过两人谁也没有心情喝茶。
真田健太郎患病的消息太突然了,一时之间让手冢国光有些猝不及防,他担心真田真田健太郎的身体,更挂念现在不知所措的真田弦一郎。
手冢知道,如果真田健太郎的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真田弦一郎肯定一辈子会生活在自责里。
想到这里,手冢国光更加沉默了。
“呀?”旁边的小介彦感受到父亲低落的情绪,一边拍着地板,一边喊叫着吸引手冢的注意力。
手冢国光回过头看着介彦,孩子正睁着圆葡萄似的眼睛子望着他,他张着嘴,露出粉红色的牙床,下巴上还沾满了口水。
手冢国光用手帕给他擦了擦口水,又揉了揉他小脑袋,说道:“小彦听话,自己乖乖去玩吧。”
进入夏季后,介彦的衣服穿得少,把他放在地上,他开始会在屋里四处爬了,小介彦得到父亲的回应,张着嘴呵呵笑着,撅着屁股欢快的爬来爬去。
手冢看着儿子,他还不知道大人的忧愁,在他心里,大概父亲一个回应,就能让他乐得开怀大笑了。
柳莲二看着眼前的父亲两人,他给手冢面前的茶杯倒了茶水,望着小介彦说道:“他真不像你们两个。”
手冢国光回过头来,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不像我和弦一郎倒好。”
柳莲二不解的挑了一下眉,这还有不希望儿子性格随他的父亲?
手冢国光说;“小彦这样就很好。”
在手冢国光看来,他和真田弦一郎,一个性子太冷漠了,一个性子太刚强了,两人又都有些清高自负,他们是幸运,才会遇到那么多能包容他们的朋友,但是他却不知道介彦以后会不会跟他们一样幸运,如果是这样,倒不如不随他们,性格温和一些,这样也许更容易跟朋友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