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还了礼。两人闲话着往内院去。芸娘对黎夫人大兄弟的人品才能还满意,这时候祈云已经得了银矿确凿的消息,便暗示将来会有更大的好处给她大兄弟,让黎夫人喜出望外,更加感激。来到李明月暂住的西厢房,三人又说了些话,黎夫人便借故离去留下芸娘与严明月说话。
严明月见黎夫人离去了,便要跪谢芸娘,芸娘挽住她,“你这是作什么?你这般我可不爱与你说话了,再这般,我便离去罢了。”作势就要走,严明月只好拉住她,表示再也不说了,这才作罢。
此番计策,正是芸娘所出。先遣人叫来严明月的兄弟,两人私下会见,使穆府的下人瞧见误会,至于穆老夫人那种刻薄粗俗的个性,随便着人搬弄几句便中计,再着祈云好功夫的侍卫暗中放了严明月,这街上一跑、一闹,便街知巷闻了,穆老夫人后来的表现更是“锦上添花”,接下来的事情就理所当然、水到渠成了。严明月虽受了些皮肉之苦,却也能干脆利落的跟西城侯府斩断关系,最后在芸娘的舆论推动下,名声也得以保存,结局可谓再好不过。
芸娘给了严明月一张数目不菲的银票,严明月吃惊的看着她,芸娘塞到她手里,“这银子只不过是先借与你缓缓急,却不是不需还的,你先别着急推辞,我有事说与你——”
严明月便洗耳恭听。
“我听闻曾经的兴宁伯爷,也就是你父亲,乃是负责兵粮统筹之事,才干非常,却不知道他愿不愿意为将军服务?只要这差事做好了,何止复爵,便是再进一步又何难?”当年就是因为前朝的后方兵粮统筹做得太好了,好几次弄得林震威手忙脚乱,让林震威颇为恼怒,故而登基后才削了兴宁伯的爵,因兴宁伯四下走关系,这才没丢性命,却从此败落,一蹶不振,以至于后来被西城候夫人设计陷害不得不奉上掌珠——这是王听事说与她的秘闻,她一听,便想起以前兴宁伯在她身上行的人情,那时候她入宫的事情还八字没一撇,他却懂得先使手段贿赂了,可见是给顶顶聪明的人,若用他复杂银矿发掘的事,倒省她和祈云再寻人的麻烦,还真正行好了严明月,便于祈云商量,祈云知道她有心搭救严明月,便许她:你想用,便用吧。芸娘却担心林震威小气记恨,祈云说那有什么难的,交给我。
祈云就给林震威写信:父皇,人手不够用,父皇就怜恤孩儿,借几个人用用呗。然后列出几个皇帝根本不可能给她的人;林震威一看到信就乐了,这猴精又想怎么样?给林祈云回信:孩儿啊,父皇还想跟你要人咧。同样列一串祈云根本不可能给他的几个亲密亲信,祈云不气不馁,跟林震威说:父皇,你不要闹了。女儿是真需要啊,当年有父王你看顾着,有众位老将帮衬着,军队自然运作良好,但是现在孩儿是一个人啊,孩儿年纪还少啊,没了父皇的指导指点,不懂的事多了去。这样吧,父王不舍得给人,那就把谁谁给我吧,当年父王不也说他统筹兵粮做得不错,虽然为人行事可恶了些,但毕竟还是个人才对吧?咱们也不说给他什么官爵,咱就让他给咱无名无份的干活,干好了再说,也算是孩儿给父皇出一口恶气,你说好不好?
皇帝便是神通广大,也不可能知道芸娘与严明月当年有交情这种细碎的事情,只当祈云真是要人帮忙,拍着台子气笑了:这猴儿精说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这个目的。狡猾。
王安裕知道皇帝其实不恼,就喜欢跟将军信儿来信儿去的玩,算是繁忙政务放松的一种法子,忙奉承:啊哟,这不是英武将军记念着陛下么,你看,陛下当年不过随口提了一句将军便记了这许久,可见对陛下的孝心和敬仰啊。
皇帝想到祈云那“崇威书院”,乐了,点头:这倒是。便回了封信:随尔便。
芸娘得了准信,这才敢对严明月开口。
严明月吃惊的看着她:他父亲丢官失爵后便郁结于心恐慌度日,难不成还有东山再起之日?忙道:“岂敢辞命?这件事,请交给明月去办。”
芸娘得到了答复,心满意足,两人又说到别处去,与黎夫人一同吃过宴席这才回将军府去。
在芸娘在府尹后院吃宴席的说话,王听事在书房给祈云磨着墨,跟祈云说话:将军,你说,芸娘子这脑子咋就转得这么快?瞧,这一计何止双雕啊,都不知道多少雕了。
虽然芸娘和祈云的卧房未经传唤禁入,但府里伺候的都是成精的聪明人,便是不敢十分肯定,总也猜着个五六分,当然,既然是聪明人,嘴巴自然也晓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虽说芸娘子把府内不少人赶走了,可给他们的月银却是多了三倍不止啊,而且,人少了,是非也少,干净清静,大家也活得自在些,自要做好本分事,将军和芸娘子都是很好说话的,自然没人胡说八道,风声是一点没传出。
王听事知道祈云宠爱芸娘,听到人夸芸娘比听到夸自己还高兴,故意说话多少带了些巧妙的奉承。当然,他也是真心佩服,严小姐那事办得多干净利索,后续也漂亮。果然,他们年轻俊美的将军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嘴角眉梢俱是心满意足——
“芸娘自然是聪明的,不然怎么叫芸娘。”芸娘一计既救了严明月脱离苦海,又买好了北平府的贵子贵女贵夫人,最后借着“还”人情的机会,还把开挖银矿需要的人手都找齐了。祈云是乐得眉开眼笑。
王听事虽然很疑惑聪明跟叫“芸娘”有什么必然的关系,但他还是很聪明的附和,“将军所言极是啊。”
☆、第七十四章
完美地解决了严明月的事,接下来,就看林氏两女扯皮的结果。
在等待中,新年悄然来临。
这期间,同样发生许多让北平府民众或津津乐道或议论纷纷的事:
英武将军亲自主持修建的崇威书院明年春就要开学了,听说请的都是江南的名儒大师,经过英武将军亲自筛选测试才聘请的——
当然,祈云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别说她最讨厌的就是那种酸文,便是不讨厌,她也没这个闲工夫啊。年关近了,要各种防备着外族过不下冬拼死抢掠,边防工作堆积如山,又因为第一年回封地,为了表示亲民和仁慈,还得倒各下属州县巡视、探望、慰问,哪得这种闲工夫?这种事,自然是芸娘负责的,所谓的“英武将军亲自”,不过是挂了她名头好办事。而那些江南大儒、名师,纵然再目下无尘、清高不凡,也不敢怠慢鼎鼎大名的英武将军的来信,得,你要耍出名家风范怠慢也不是不行,回去人家就说开了“某某大师虽然学识不凡,却是个傲慢没教养的”,这些话一出,任谁都受不了啊,更何况,将军府早早传出并且这消息也传开了:崇威书院只要那些有绝对才学、品德兼备之人,也就是说被聘请之人是俱有“绝对才学、品德兼备“——反之,没有被聘请的岂不是徒有虚名,或是品德有瑕?消息一传出、一传开,大儒名师们都不淡定了:这岂止是关乎名声,还关乎面子啊!读书人不在乎钱财,但不能不在乎脸面啊,名声就是他们的脸面啊。于是,便是无心的也不得不有心了,不如某某就算了,岂能连某某某老匹夫也能骑到我头上?去,必须去,一定要去。
后来这些名师大儒与“英武将军”书信往来久了,发现这将军不只是个女武夫这么简单,她胸怀韬略,见识不凡,言谈风采更让人有芝兰玉树之感,好感顿生,十分的不情愿也变成了五六分的好奇、四五两分的向往,若按照这将军书中所言,能培训出一批德、智、体、美、劳——德者,品德也;智者,才学智慧是也;体,这将军不愧是武将出身,听说北平府那地儿也崇武,让那些书院书生一月一次到军营受训,倒是合符民情的新提议,况且,一个人若是没有强健的体魄,纵有才学如浩瀚星海又何用?这其中,身体虚弱的名画师司徒先生最为首肯:譬如在下我,便是想遍览祖国大好河山又如何行动?唯有闭门造车、徒郁心胸罢了。另一当年因为受不了三日之考煎熬半途晕倒的厉先生亦有话要说,更直接:没有强健的身体怎么上京赴考、怎么熬过三日的考场?我认为此举既符合当地民情,又符合实际,十分可行。这种开创先河的举动,他日指不定能载入青史,我等亦有荣焉——读书人图的除了升官发财出人头地,不就是名留青史。此话一出,众人心中无不一动。固然有人说有辱斯文,不过被人反驳既然身体强壮有辱斯文,何不把你身体折腾腐败让我等瞧瞧真正的斯文?此论逐消失。美,对美的欣赏能力的培养,环肥,是一种美,燕瘦,何尝不是另一种美?月圆清辉,月减纤丽,固不能同也。劳,那些大儒名师固然清贵,有些人可能一生都没下过田摸过真正的泥土,可是,在大众舆论之下,自然也是能一脸正气的说出“五谷不分、四体不勤,毋不可耻乎?”的说话——的学生岂不美哉?
既然“志同道合”,对于聘请,这些大儒名师自然也就首肯了,除了答应帮助崇威书院在他们所在地区大量搜购各种书籍外,更是让家人或是请人赶抄家中珍贵藏书将带往北平府,这对于北平府无异一笔巨大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