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云正欲作答,那边忽然爆发一色吼叫,“我操,老子就说好端端的那熊怎会从南区跑出来发疯,合着你们把它的幼崽抓走了,却叫我们替你们担了无妄之灾!”
却是北平候的世子项苹。这项苹是个浑人,绝对没有不打女人的觉悟,一脚就把紧紧揣着小动物的张玉珍踹翻了,若不是北平候有预见,当初千方百计、求爷爷求奶奶安插他入了祈云的亲兵队,绝对是那种欺男霸女、欺行霸市闹翻天的主,他对祈云倒是忠心,指东绝不打西,马首是瞻。至于其他人,那就得项小爷的心情了。
项苹跟几个大家公子同去打猎,回途遇到一头发狂的母熊,若不是遇上同时回程的祈云一行,双方合力绞杀了母熊,他们怕是就要一命呜呼了,因此见张玉珍抱着熊崽子,不啻于见了杀父仇人,真恨不得宰了她,一脚算是留情了,其他公子也是眼睛发红,看着张玉珍的眼神都有些不对。
张玉珍被踹懵了。张二奶奶尖叫了出来,然后扑上去护着张玉珍,扫过芸娘的视线带着仇怨,都是她,若不是她多事,也不会引来这混世魔王,看向祈云的目光却变得可怜,“将军,珍儿不是故意的,她只是看这崽子可爱可怜,也不知道这是熊崽子,这才抱回来的,她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臣妾吧。”
项苹冷笑,“她是白痴吗?没有知识也要有常识,幼崽是能随便能抱的吗?要不是她抱走了母熊幼崽,那母熊会发狂蹿出来差点弄死了小爷我们?”
张二奶奶这才感到有些不妙,项苹一行,俱是各家世子嫡子,要出了个什么三长两短,便是张家再大情面,也怕扛不起,何况老爷的心还是在大房身上,哪里会管顾他们?不由得惶恐起来,那边今天也受邀去打猎的张玉衡连忙上前向祈云拱手告罪,内心也暗暗埋怨妹妹不懂事,刚才他也在其中,情况十分危险,若不是那是他妹妹,只怕他也不会客气——
“是小妹无知,就请将军看在小的面子饶恕她一回。”他还端着张宰相嫡孙的身份——这身份对其他人自然是有“面子”的,可是这却是皇帝亲封的将军王.....
因此项苹嗤笑,“你算个什么东西?”他声音不大,却教众人听的清楚,张玉衡也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妥当,的确,祈云是将军,凭什么就要给他面子。若是祈云有丁点事,便是折了他们性命也不够赔的,一时间涨得脸通红。
祈云笑了笑,神情十分温和,“事情都过去了。这件事就算了吧。张二奶奶,张小姐,起来吧,以后要注意些。”
张玉衡忙拱手称谢,“多谢将军。”
祈云笑了笑,“叫什么将军,叫我名字就可。”
这话一出,众人脸上变色,张二奶奶本来惶惶的,一下子也欢喜起来,直呼姓名这意味着什么啊?
项苹本来还想说什么,也闭嘴了。他是浑人,但不蠢,但是,他想不明白,他们将军这是看上那小白脸了?
祈云又说,“军里送了些文书来,我是要急着处理,大家就各自回营歇息吧,这熊崽子离了母亲是活不下来了,把它扔山林里让它自生自灭吧。”又温柔的看向张玉衡,“张公子,你先前所的论兵十分有趣,可愿到我帐里细谈?”
“自然。”张玉衡拱手,低头瞬间一抹得意笑意飞快掠过。
祈云转身上马,在马上又对芸娘说,“张二奶奶、张小姐今日受惊了,吩咐伙房多送些压惊的补品过去。还有我今日猎的白狐也送与张二奶奶做冬天的护领吧。“
芸娘拢手行礼,“是。”
张二奶奶更得意了,连忙称谢。
祈云摆手说不客气,领着张公子走了。
芸娘回去就把祈云的吩咐吩咐下去了。各家知晓,自也知情识趣地送去各式慰问、慰问品,张玉珍虽然受了惊,又被项苹那个蛮牛一脚踹得胸口发痛,到底挽回了面子,得意洋洋的对张二奶奶说:也不看看自己个什么东西,不过寄居人下,敢落我面子,哼。早晚要让她贫无立锥——等她大哥哥娶了将军,就把她赶出去。张二奶奶因为张玉珍说出了自己心里话,也就没哼声指责张玉珍胡说八道了。
第二天,芸娘的小丫鬟给芸娘梳着发,跟芸娘汇报昨日的八卦:小姐,你说,将军是不是真的看上那张公子了,听说将军昨日还邀请他到议事帐篷说事,将军写文章,也是那张公子磨的墨呢!
芸娘笑了笑,没说话。红袖添香,不过是婢子、侍妾做的事,张玉衡是祈云的谁,却去给人磨墨,被人当奴才使唤罢了!她不知道祈云想对他做什么,只知道,那决不是尊敬和爱。
宣清章,就是这样时候到的——
☆、第七十一章
宣清章这名字,还是秋云山取的。原名大牛,比普通人强一点的,跟隔壁落魄老秀才识了几个字,因而在县衙谋得份差使糊口。自从秋云山来了平安县,开设学堂,着人县衙前讲习,他学习得比谁都认真,也因此入了秋云山的眼,虽当时没收徒,空闲时余却是亲自指导,还给取了“宣清章”这个名字,意“清木之章,宣于纸上”,寄托了他对宣清章性情才华的厚望。
他也没辜负秋云山的期望,人踏实肯干,处事又灵敏机警,举凡他经手之事,无一不妥当。所以才在张师爷之后成为秋云山考虑接替的第一人选。
宣清章其人没什么特别爱好,就喜欢研究石头。他祖父是名风水先生,每每外出,总会带回各种各样的石头,久而久之,宣清章也就染上了这份爱好,当初秋云山命开山取石时发现的那些尸体所携带的石块就是宣清章先瞧出了异常——
他给芸娘带来的消息就是:他发现了一条极有可能是银矿的矿脉。
矿脉是他两月前无意中发现的,起因是一地主奉上的一块晶莹剔透、美艳光鲜的红石头——别人看此石快,也许就以为是晶石一类,可宣清章玩石头多年,一看就看出了它的不同寻常,细加询问,才知道是地主自己山头无意中挖出的,因为知道他(县太爷)喜欢石头,故而请了工匠稍加雕琢、装饰美观就奉上了。
宣清章内心惊诧,便亲自带人上山挖掘研究。后来这种“红石头”又发掘出几块,但更多的是一种带银光的暗灰色石块,宣清章心里有七八分明朗,为了保险起见,又秘密派人去外面大县城请请教有经验的工匠,确定这是银矿石,这才急急忙忙往北平府找芸娘商议。中途得知北平府的贵人们俱往了云雾山狩猎,又转道往云雾山而来。
云雾山外重兵把守,一般人自然进不来,他运气好,遇上外出办事回来的王听事,王听事听得他乃平安县县令,求见芸娘子,便亲自领了他进去,故而他才能在最短时间内见到芸娘。
宣清章奉上了带来的红晶石和银灰色的石头,把自己得到这些东西的经过和猜想告诉了芸娘,芸娘一听是银矿,也惊了。
朝廷战乱不久,国库空虚,陛下钱袋子饥荒,若有了这银矿.....别说婉妃怀孕,就算整个后宫妃子都诞下龙子,于皇后(祈云、太子)又何干?皇帝图国富力强,自然需要钱.....而现在钱袋子大多握在各世家手里——
简直就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芸娘握着那几块矿石,叫来王听事:“把将军找回来,马上。”
她声音冷静,带着一种强硬的语气,让王听事产生了一种强势的将军在下命令的错觉——不由得想:人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芸娘子跟将军亲厚,果然也越来越有将军的气势了。恭敬的领了命令,带了人飞速去寻找祈云了。
虽然芸娘的命令是“马上”,可寻人往返到底需要一定时间,祈云回来时,已经是午后了。她心急见芸娘,帐前却遇见严明月、穆柔。原来穆柔听闻了自己嫂子受芸娘器重,又缠了她,让她拜托芸娘让祈云邀请自己同去打猎,届时她就是受邀的唯一女子,何等出风头。却撞上了急急回营的祈云,真是意外之喜,不懂眼色的就要上前与祈云说话,祈云哪里有心思与她纠缠,视若无睹的越过她往帐篷里去,把穆柔当空气了。
穆柔被无视彻底,惊呆住了,然后闷气、怒气爆发,对严明月好生乱骂了一通,说严明月就是芸娘的一条狗,西城侯府的脸面都被她丢光了,人家却不当她一回事.....
说得异常难听,四周的近侍、宫人皆露出厌恶鄙薄的神色她犹不自知,反而因为有人注目更起劲。严明月难堪的低眉垂首,袖子里的手帕差点绞碎,心里恨恨发誓:总有一天要捏死她,一定。
后来宫人把她这些说话禀告芸娘,芸娘听得不可思议:西城侯府怎生教出了这等蠢货?众目睽睽,众耳烁烁,难道是故意说与她听闻,好给她一个好回应?真是好生诧异。及至芸娘见到西城侯府的老夫人方才明白明白“言传身教”的可怕性。
却说祈云回到帐篷见到了芸娘和宣清章,得知急急找她回来的原因后,也惊呆住了。回过神来,急忙派人回北平府调人:当初林震威之所以能造反成功,很大程度是因为北平府内发现了银矿铜矿,林震威偷偷开采私铸官银和武器,故而这方面的人才北平府还是不缺乏的。调派了工匠去确认矿脉真实,祈云却愁开了如何写折子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