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燕飞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他坐下。虽然收了笑容可眉眼仍是温和的,显然心情不错。
他边斟茶边道:“照顾你的口味,铁观音。”
苏徵摸摸鼻子,微微尴尬。“这么多年你还记着呢,算了,我尝尝。”
司空燕飞双手递给他,难得的礼遇也让苏徵不知道该郁闷还是该开心,心情复杂。
他道:“司空,难得见你礼数周全。”
这人莫要说和他们在一起玩的时候从来就爱当透明人,就算当东道的时候,也从来都是冷漠疏离,喝茶自己倒,亲酿的美酒自己从酒窖拿,可就是这样他们这群人谁说起他来都会带着点笑意,人缘不差。
司空燕飞对苏徵的话不以为意,给自己边斟茶,边敷衍一般道:“好说了。”
于是两人沉默,苏徵珍惜这难得的两人独处时间,哪怕是静静的谁也不说话也好。
司空燕飞又斟了两次茶后终于开口道:“你要和傅筝在一起,我很惊讶。本来你四十‘大寿’怎么都要去的,但我眼下的处境你也明白,就不给你带去晦气了。”
声音一贯的凉薄,苏徵也一贯的不以为意,却见眼前的人唇间略带了那么一丝笑意,于是不以为意变成了苦笑:“司空,我发现你嘴巴厉害了。”
司空燕飞唇角似乎扬了那么一下,“难道不是实话?”
苏徵心里有些堵得慌,他不怎么希望从他嘴里听到傅筝的名字,就跟他不希望从傅筝口中听到司空燕飞这四个字是一样的道理。
他的犹豫司空燕飞自然不会放过,说:“后悔了?”
略高的音调让苏徵回神继而苦笑:“司空啊,你见过老子后悔过么?”
那声“老子”让司空燕飞挑眉,回道:“我看你还真是不长记性,当年你我还能打个平手,估计现在我收拾你三个都没问题。”
苏徵被他这么一激刚要和他较量一下,可看到他眸中隐约的笑意,随即又将好胜之心按捺下去。怅然道:“司空,我来不是和你置气的,上酒吧,下次见你我已经不是单身了。”
司空燕飞打发人去拿酒,黑眸却是带着性味看着苏徵,“既然不后悔,那就是真心的喽,那么——傅筝为什么给我添麻烦?你未来老婆做的事,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我需要一个理由。”
苏徵无言。
他突然觉得这辈子最难熬的时候就是现在了,要怎么跟他解释呢?
既然打定了主意不让他知道,又何必说呢,徒给他添堵罢了。而且真若是说了,估计他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里都还是个问题,眼前的男人可不是好相与的,更不是好欺负的。
谁又知道他会将他的“喜欢”定义成什么?
不如不说。
酒上来了,却是装在青花酒壶里的,配着杯子显得格外雅致。和他喝酒是和骆浄衣那厮决然不同的。
司空燕飞也不斟酒,只是淡淡的看着苏徵,似乎在等他倒酒,也似乎在等他回答。
苏徵无奈的叹了一声:“司空,我就知道今天来这一趟不好过。”而后斟酒,同样双手递给他,“方才的礼数也果然过于周到了。”
司空燕飞接过酒轻啜一口,闻言只是微挑了眉头:“苏徵,你可以不斟这杯酒的。”
言下之意,就是他苏某人如果要护着自己未来的老婆,眼下的他也没奈何。发小这情谊,对他们这群人来说,可以是弥足珍贵令人珍惜,也可以是淡如芷水。
他自己傲名在外,可苏太子的狂傲又有谁不知?
倒酒,赔罪。
他也轻叹了一声:“看来你对傅筝也是一片真心,不过连个理由都不能给我吗?”说是这样说,可面前的酒还是一饮而尽。
苏徵微微垂下眼,司空燕飞本就在他心中独一无二,刚刚饮酒那动作在他眼中就更觉得撩人了。
心虚?司空燕飞有些玩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过话已至此再说下去也两人下次见面是敌是友就难说了,眼下恒社面临大麻烦,何必再招惹一个苏徵?
且傅筝是傅筝,与苏徵何干?
他相信就算傅筝变成苏徵的某人,但有些苏徵那一向注明的原则也不会变。
于是对身后一招手,笑道:“诺,送你的礼物。”
苏徵轻笑,这人呢,还真是记仇。送你,和送你们,一字之差意义大不同呢。
那人捧着盒子走来,司空燕飞亲自打开,里面竟是一块玉佩。
“这上面雕的是东华帝君,天下男仙之首,送你正相宜。”
苏徵是见惯好东西的,稀罕什么?只是手摸到这玉上却再有些不舍得松开。
司空燕飞唇瓣微开,伸手给苏徵斟了杯茶,十分满。又问:“可喜欢?”
苏徵晓得他这是要送客,手中握紧了那玉轻轻颔首。
这样结束也好。
哪怕心里再眷恋可出了这兰苑一起都将结束,始于心止于心,一切了无痕,不会再有人知道他曾今的心事,也可挥开过往,专心对傅筝。
起身前他看着司空燕飞一身白色唐装黑眸凝在自己身上,温温脉脉带着一丝柔和,没有惯有的冷漠也没有杀伐果断的决绝。仅看这眼神他便知道司空燕飞将两人之间的关系仍定位在朋友上,心中松了口气,于是道:“需要帮忙时,你说话。”
司空燕飞听了却是今天见了苏徵后第一次笑的发自内心,唇眸弯弯微带春意。“这话却有男儿气魄。”
苏徵先是觉得他这笑极美可听了他这般调笑虽不以为意,但,合上盒子轻哼了下,习惯性的回了句:“在你心中,我难道怕傅筝不成?”
“若不怕,苏太子方才何以无言以对?哈哈,去吧。”
苏徵瞧着他笑盈盈的眉眼总觉得勾人,心中庆幸这人向来不爱笑,若是真让人知他这冷面下的风情,怕他当初早就情敌一堆了吧?
想到这儿心中有些发闷,又有些不甘,如今就要分别,再见之时他便是“已婚之人”,那不甘又抢了三分,胆色上来,说了一句真正有气魄的话:“司空,你果然是独一无二。”
当年他这笑谈并未当着司空燕飞的面说,如今当年说吧,也是开怀笑了一声带人离开。
这对他来说也是最好的结局了……
司空燕飞看着他的背影拢起了剑眉,纤指抚摸着手中的酒杯不语。
答非所问,那独一无二是何意?
握杯的手改成攥紧,见他被众人护在中央渐渐走远,他也唯有感触。纵是再风流的男人也有收心的那天呐。
只是,这是他的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中?
第52章 王爷,这是报复?
清然眼神往那纸上一扫,那眉头就忍不住挑高,又细细的扫了一眼苏徵,神情相当相当的微妙。
苏徵装出一副浑然不怕的模样,还笑问:“怎么,不喜欢?难道不像么?”
清然又看了眼画卷,古人看画大多数的时候看的并非像不像,而更多的是意境。苏徵这人物画的虽然几位传神生动,但这画中人眉眼的温柔看在清然眼中却觉得十分刺眼!
这不像是他,而是另外一个人,或者说是苏徵臆想中的他。
但清然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好,还是不好,喜欢还是不喜欢。
苏徵画这画本是为了逗他,岂料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一句话,肚子就先饿了,于是追问道:“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清然瞅了他一眼,神色已然正常,冷面冷声道:“画是你画的,你自己满不满意?”说罢又见苏徵神色多少有些倦怠,又道:“休息下吧,等下让人传膳过来。”
苏徵点头应了,看他又去翻琴谱,好奇之心压抑不住,又道:“你真的想学琴?”
清然没吱声,但苏徵却晓得刚刚这画他果真还是不喜欢的。晓得了他的意思苏徵反而高兴不起来了,他画画本就是为了逗他生气,可眼见他真生气了又觉得自己真是够无聊的,这样逗弄人家作甚?
好了吧,现在人家都不搭理你了。
苏徵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到屏风后的软榻上躺下休息,总觉得这样也好过去面对青年的脸色。未过几时就听见有人敲门,“爷,您今天和二爷在什么地方用膳?”
是赵宁的声音。
命人进来后他懒洋洋的隔着屏风问:“何事让你亲自来一趟?”
赵宁关好门后看了眼清然,而后才回道:“爷,杨家送来了拜帖……”
苏徵那萎靡不振的精神在听到杨家这两个字后立即抖擞了起来,不,应该是带了点惊悚,杨家!
他还没忘记包子昨天临走的时候难得不怎么君子的凑到他跟前儿说的那句话——那杨家的姑娘,岂是那么容易躲掉的?
杨家的八姑娘,显然很有决心很有毅力……苏徵索性趴在软榻上无力道:“这个该死的包希仁!”这厮还不知道到底怎么跟杨家回的话呢,而且看他那架势,还真是要做这媒人了。
赵宁等了半晌就等出了这么一句,于是有些为难的清咳了一声,提醒道:“爷,咱也该有个章程吧?”
章程……
苏徵索性耍赖,“本王这不是病了么,不见客,替我谢绝了。”
赵宁顿时一脸难办,“可是包大人昨天才见了您啊……这杨家的人怎么会信,而且今天还有呼延家的人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