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喊了……燕飞……
在他醉卧在床上前,对着床头上的那酒葫芦,喊了一声燕飞。
他颤着手拿起那酒葫芦,简单单调,好似没什么特殊,但身为司空燕飞和苏徵两人共同的发小他岂会不知这是燕飞向来用以装酒的容器?
咬牙拔开盖子,酒香入鼻,熟悉的清香更是验证了他的猜测。
梅花酒。
傅筝忆起苏徵当年的一句笑谈:“燕飞啊,懒,宅,但也是最素净的人,也只有这种人能酿出最素净醇美的酒,独一无二。”
那是在十余年前的燕巢——司空燕飞的住所。冬日,梅花初绽,他们难得被邀请而去,人人手中都握着素洁的白玉杯,去年的梅花酒滋味清冽怡人。
苏徵当时拇指和食指轻轻转动着玉杯说这话的时候,骆浄衣插话道:“老苏,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好的兴致,居然称赞人?这独一无二说的到底是司空的人呢还是他这梅花酒呢?”
苏徵只是回之一笑,轻啜美酒,笑容之惬意之享受让他们众人不由心中咂舌,却也不曾多想。
而此间主人性格清冷,眉眼检查着刚刚命下人摘下用以制作今年新酿的梅花,仿若未闻。
如今十几年匆匆而过,傅筝看着手中的酒葫芦心中的酸涩更是别提了。
他和苏徵的关系,虽不是到了圈内人都知道的地步,但一众好友却是都心知肚明的。
骆浄衣曾在醉酒后皱着眉苦着脸的捏着他的脖子问:“你还真就这么一辈子糊涂下去?难道你不知道他和我一样是那种一辈子都会放荡下去的人?”
骆浄衣确实也是风流之人,流连花丛也享受花丛,与苏徵还不算一类,最少,他风雅。
他记得当时他回道:“这样一辈子走下去有什么不好?他有美人我有他。”
他要的确实不多,一个特殊罢了。
骆浄衣只是不屑的哼了一声,“觉得自己特殊?可你看看他除了他那宝贝弟弟之外又高看过谁一眼。你如今觉得自己特殊也不过是因为你在他身边跟了他这么多年罢了,与他一起长大,陪他打天下,最后还上了他的床,你这样待他,他若是连现在这点都给不了你,那他才是真正的混蛋。”
骆浄衣带着怒气说了这么多之后,又轻狂的笑了笑:“不过苏徵倒也算是一个妙人,老子这么多年风流阵仗过来还差点湿了鞋,可他小子居然一直没曾陷下过一次,真是让人遗憾。”
那有些遗憾的表情看的他一拳头挥过去,也与预想中的一样被骆浄衣轻松闪过,即使是醉酒后,这人的身手也绝非是他能比拟的。
骆浄衣略笑笑,不将傅筝的动作当回事儿,只是丢下句:“你啊,自己看着办就是,两个都是兄弟,将来你若是真跟他闹了起来,你说你让我们向谁?”
向谁?傅筝盖上酒葫芦盖子将酒葫芦翻过身来看着葫芦底上的字迹,笑容狠辣。
赠苏徵生日贺礼。
而落款,燕飞。
燕飞,就是这两个字真正的激起了他心中的怒火,司空燕飞你何时竟对苏徵以燕飞自称?
而苏徵又是什么时候被你迷住的?
“你说你让我们向谁?”
耳畔好像又一次传来好友的叹息,而傅筝的心里也拿定了主意。他怎会让好友们为难呢?他又怎会让苏徵知道他已经知晓了这个秘密?
难怪呢,难怪甚至将书房都对他开放的苏徵却从不曾让他入这房内,好奇了十年,如今终见了玄机。
将那酒葫芦小心的放回原处,他弯身看向苏徵。
这男人向来海量,奈何今晚例常聚会骆浄衣等一干好友难得聚在一起,竟与他斗起酒来,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们大多跟着起哄,苏徵素来好强,四十的年纪也不曾让他有过收敛,举杯前眉头一挑,冷眼瞅着骆浄衣:“你小子今天等着横着回去吧!”
骆浄衣身上将星闪烁的军服丢在一旁:“你给老子放心,今天你要是醉死,你弟弟老子帮你照顾!”
骆浄衣喜欢苏徵那宝贝弟弟,同样众人皆知。
苏徵那宝贝弟弟从不曾将他哥哥之外的任何男人放在眼里,众人也同样皆知。
前者是倾慕之情,后者是濡慕之情,但苏徵自己是个弯的又岂会同意别人将他的宝贝弟弟压弯?而骆浄衣这个一直苦求多年不得的又怎会对苏徵这个“情敌”有好脸色?
见面就掐已经成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惯例,只是各有胜负罢了,若真说起来还是苏徵更胜一筹。
今日也是如此,两人家中都是军中世家,性格皆是热血狂傲,从不屑做附庸风雅之事,定下拼酒之后就有人按照他们的旧例放在他们面前一人一个托盘,托盘中是十二杯茅台,如此十二杯入肚之后才被称为一轮。
若两人都没醉,就来下一轮,再下一轮,直至分出胜负。
“苏徵,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吗?”傅筝唇瓣泛着笑,声音细微不可察,喜欢到甚至从不曾让任何人得知?
是过分爱惜他,还是求之不得呢?
那被称为嫉妒的火苗在心里越烧越旺,他眯了眯眼睛,细嫩的手指轻轻描绘着苏徵的眉毛,眼睛,漂亮挺毅的鼻梁,最后落到苏徵的唇。
千金之躯跟了他近二十年,如今就这样完败了,他怎会甘心?
怎会!
他一边解着苏徵的衣服一边比较着他和司空燕飞,他比他差吗?
论根基,论身份,论容貌,他哪里不如他?
“阿筝,为什么每次我喊你的时候都觉得在喊我自己?”
这是两人第一次恩爱时,苏徵咬着他的耳垂所说。
他当时思绪早就被他撩拔的浑身火热,哪里会听得到他说什么?只是听他的低笑声就知道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苏徵又逗趣道:“我还从不知我们家阿筝还有这等风华。”
傅筝这次咬紧了牙关,力图保持理智清醒,看着身上男人沉迷的眼神,越来越放肆的手掌,他问:“苏徵,我好看?”
苏徵毫不吝啬笑容,回答的干脆利落:“我眼中,风华无双。”
他满意微笑,任那男人在他身上施为。
别人眼中的傅大少、傅太子就这般雌伏人下,没有不甘没有不愿,只是为了这么一个叫苏徵的男人。
肩上担着自家的基业还要顾下身旁顾苏徵的事业,操心劳力,没有丝毫怨言。
二十年!
“苏徵,二十年了。”他口中轻喃着,眯着的眼眸中泪光盈盈,却又被他忍了回去,此事尚没成定局,他傅筝又怎么会认输?
终究将男人身上的衣衫都扒了个干净,他也脱下衣服从衣橱中翻找睡衣。
黑,黑,还是黑。
苏徵的生命中,鲜少黑色之外的颜色。
翻找中,他心神一动仔细翻查了起来,却没有发现丝毫不对,心才又稍定了一些。
与他意想中的相差不大,两人的关系大体还是轻如止水,哈!
穿上睡衣,寻到浴室,接了水帮苏徵擦身。
他身子不好,两边劳心,就如那两头燃烧的蜡烛,他的身体怎么还好的起来?苏徵对他也称得上好,虽生性张扬狂傲仇敌四伏,但也鲜少让他操心,除非要事,一般的烦心事也从不让人告知他。
他曾以为这种好,这种体贴,就是苏徵对待情人的极致……
仔细的帮苏徵擦干身体,又唤了几声,见始终喊不醒人就口对口喂了几次水,最后才是自己怀着一堆乱八糟的念头洗了个澡,待再回到苏徵身边的时候,眼泪才绷不住流了下来。
苏徵,你究竟置我于何地?
怀中的男人有些焦躁的动了动,他忙擦了眼泪,轻喊:“苏徵?醒了?”
苏徵的意识虽然仍旧有些昏沉,但也听出了他的声音,有些犹豫道:“阿筝?”
傅筝“嗯”了一声,一如以往。轻轻揉揉他的头发:“还好吗?”
苏徵睁开眼睛摇了摇头,半天才道:“难受,那个该死的王八犊子!”
苏徵自从知道骆浄衣对自己的弟弟感兴趣之后就从再也没正式喊过他的名字,或是一声王八犊子,再或者是骆混蛋,开心些就是一声骆某人,总之随他心意。
如今他显然心情不好。
傅筝从被子钻出来,苏徵使坏的拦着他的腰身,让他只能半坐在那儿却不能逃离。
傅筝不禁去了让他喝点解酒茶的心思,伸手将他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腹部上方,轻轻帮他按摩着太阳穴。
“阿筝——”
“恩?”
“你真温柔。”苏徵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切,若是他是女人,而他又爱女人的话,一定早将他娶回家了吧?
傅筝的手一僵,眼中盈光水润,最终还是将雾气眨了去。
他是傅筝,不是女人,断然没有动不动就掉泪的道理,不然若是让人知道了岂不又笑话他非但长得像女人,这脾性也像女人?
“苏徵。”他还是出了声,依旧温柔如故。
“嗯?”
“我今日并非故意来你这房间,只是见你难受的厉害,便让他们来这儿来了。”
苏徵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因傅筝只开了一盏床头灯,而傅筝又是一头长发的缘故,他仰视傅筝时并未看清楚他的神情,只是唇瓣扬起,声音带着宠溺道:“这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