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玄声音中有几分兴趣,“哦?你不能给?是不愿给,还是不能给?”
他没有问楚留香求的究竟是什么,却明显听出了无花的意思。
“不想给,亦不能给。”
“为何不能?”
“我若给他,便是害他。”莫说他为男子,便是他为女子,也怕是不能给楚留香想要的。若一个弑母害亲之人同他在一起,可想而知。
“为何有此一说?”
“我……”无花垂下眼睛,看着酒杯中因风拂而微微漾开的酒液,“我若给他,于他名声无益,声名扫地只求这一物,不值。”
“哈哈哈……”胡玄竟是放声笑了出来,“只能说你身在局中,子非鱼,你怎能知道于他而言不值?”
“便是如此,他所求之物,也是我早已抛弃之物,我不知是否能给得了他!”无花只道自己早在幼时便已经没有了情爱之心,此刻楚留香想要自己的感情,自己却怕是早已失去了爱人的能力,所以他只能回避楚留香越来越急切的心思。
“我看无花你精通佛理,怎会不懂‘弃者不弃’的道理?你只觉得自己已经抛弃这物,又怎知道抛弃之物是否落在他人怀里?”胡玄一边饮酒,一边摇了摇头看向无花,“何况你这哪里是不想给的样子,虽我与你相识不久,但你若真不想给,就不会考虑如此之多了,只不过你被自己所困罢了!”
“也许。”无花微微笑了起来,他明白胡玄的意思,“是我着相了,你说得对。”
胡玄听了无花的话,自己却出神起来,眼神不知望向哪个方向,“世间之人何人能一世清明呢?便是我明白,也走不出自己的局啊……”
无花不说话,只静静地等胡玄回过神来。
人人都有心中自己的局,他如今看清了,也出来了;可有些人,即使看到了出口也不会选择那条出路。
“哈哈哈……”胡玄转过神来,看到无花清亮的眼睛,笑了两声,“喝酒为乐!”
两人细细品酒,个中滋味却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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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无花刚回房间不久,楚留香便踏进了房门,“咕咚咕咚”灌了一杯茶水,看上去许久没有沾水了。
“今日发现的尸体是一家青楼的鸨母,我同徐子晏查了一天的卷宗,将每一个字都细细读过,且找关系将以前死去的人的身份又重新彻彻底底清查了一遍,发现死者均在同一家青楼待过,只是十年前,他们便大多隐姓埋名离开那家青楼,只剩下今日发现的那名鸨母还留在那里,我正打算明日去那家青楼查探一番,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无花有些好笑地看着楚留香提起案子有些发亮的眼神,说道:“我明日与你同去。”
“你平素不是最讨厌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从前你还是俗家弟子的时候,我想让你去一趟几乎比登天还难,怎么这次倒是主动想去了?”对自己心上人的变化,没有人会不敏感,楚留香感觉到无花有些不同往日,但却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同。
“既然碰上了,为免再生事端好好欣赏桃花,总要查明真相才好放心。那药究竟能压制锁心蛊多久,古神医也没有定论,我同你去也好以防万一。”无花顿了顿,挑挑眉,“难道这青楼,我不去得?”
“哈哈哈……”楚留香笑得神采飞扬,“你能陪我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这四海之内,只要我楚留香去得的地方,哪有你无花去不得的?”
“时候不早了,你还不回房去歇息,留在这里做什么?”无花眼中狡黠,每日被楚留香紧紧锁在怀里入睡虽然已经习惯了,可却并不能算是舒服,现下在旁人的府上,能有机会分开睡,他自然不会让胡玄只准备一间房。
楚留香脸上的笑容凝住了,他竟是忘了这件事,若是早想到,他是断然不会答应住在这里的,但此时也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往隔壁走去。
且不说无花独自一人睡在床上好不自在,楚留香这边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早已习惯了嗅着无花身上的檀香入睡,乍然独自躺在床上,实在是难受得紧。
估摸着时间,楚留香悄无声息地起身,一个翻身轻巧的落在无花的房间,落地无声,小心掩着自己的气息,侧身在无花身边倒下来,也不敢将手搭在无花身上,只是感受着无花散发出的人体的温度,才安然闭上了眼睛,没有看到无花在他闭上双眼后微微抖动的睫毛。
清晨,无花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余温,根本看不出曾有人占用他一半床铺的事情,他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楚留香凭什么觉得以自己的武功会完全感受不到一个活人摸进自己房间的事情。
不欲与楚留香多计较这些事情,无花只当自己不知,自顾自起身做完早课。
“胡兄也要一同去?”无花来到院中,便看到穿着整齐的胡玄,问道。
胡玄折扇一开,一双桃花眼勾魂夺魄,“早闻美苑多出美人,只是为了以身作则,已是清廉,我就是连悄悄过去也不曾有过,此次有这样的机会,我自然不会放过。”
楚留香也已经准备妥帖,看到脸上神情愈加冷起来的胡玄身后站着的徐子晏,悄悄勾了勾唇。徐子晏虽然未着官服,但腰间却是带了官家的腰牌,只是挂在同为墨绿的衣衫上并不怎么显眼,若不注意看不出来罢了。
美苑的鸨母的消失仿佛给美苑没有带来任何影响,美苑依旧歌舞升平的太平模样,其中的客人也没有因此减少。
无花几人均是长相俊美,气度非凡,一进美苑,就被男男女女围了上来。
无花闻到身边传来的脂粉气,忍不住皱了皱眉,小声问了一句:“为何还有男子?”
楚留香看着无花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轻轻笑了笑,将无花隔开,无花闻到楚留香身上熟悉的郁金花香气,这才舒展了眉。
“美苑搜罗天下美人,不分男女,这家青楼无论是小倌妓|子,都是有的,且均质量上乘,无一不是美人,也因此这家青楼叫做美苑。”相比起无花的避之不及,胡玄则显得似乎乐在其中,左手搂了一个娇弱的美女,右手揽着一个清隽秀丽的男子,给无花解释。
徐子晏面对着周边的各色美人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从靴子中抽出一把小刀拿在手中把玩,刀身上反着的冷光让楼中的男女不敢接近。
“除了手套,什么时候你在靴中藏了平日验尸用的刀?”胡玄见此情景,放开一左一右揽着的人,搭着徐子晏的肩,戏谑地问道。
“今早。”徐子晏将刀收起来,即使不说,胡玄也猜到徐子晏是想着今天要来青楼,这才将刀放在靴中,就是为了吓退这些围上来的人,不禁浑身抖动,闷声笑了起来。
暗藏阴私,自荐枕席
“这位官爷。”一个姿容上佳的男子看到了徐子晏腰间的腰牌,大着胆子开口,“既然不是来我们美苑寻欢作乐,那究竟是作何来我们这里?”
徐子晏任由胡玄趴在自己身上笑着,也不推开,就那样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向这个小倌,“查案。”
小倌吃了一惊,但是却没有惊呼出声,不禁让无花多看了两眼,觉得终于有一个能好好说话的人,“你们这里谁同鸨母走得最近?”
“带我们找一个房间坐下,好好说话。”胡玄终于正经起来,将搭着徐子晏的胳膊放下,儒雅之风又重新回到了身上,看得眼前这个小倌有些发愣地说了一个“好”字,呆呆将几人引上楼去,想来是还未见过变脸如此之快的人。
“奴如鸢,官……官爷有什么话要问小人?”那男子站在坐着的四人面前,有些紧张,下意识收起了媚态,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倌,这种看起来像是三堂会审的架势他可没有见过。
“你们这里同鸨母最为亲近之人是谁?将他叫来回话。”徐子晏脸上没有多余的神色,看起来让这个叫如鸢的男子觉得有些惧怕。
“莫要惊动别人,就说我们想让他来弹琴。”可见胡玄在办正经事的时候还是比较靠谱的,他在如鸢出去之前嘱咐如鸢道。
“是。”如鸢应声出去,带上了房门 。
“你觉得凶手会是楼中的人?”徐子晏神色莫测地看着胡玄发问。
“那倒不是。”胡玄摇了两下折扇,笑着摇头,否认了这一想法,笑容中还带着一丝高深,“我只是怕打草惊蛇罢了。”
“公子,奴将头牌如水带来了。”如鸢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随后便听一个脚步声离去。
胡玄笑容深了几分,“进来让我们瞧瞧。”
一个穿着水绿色拖地长裙,面容清丽,身段玲珑有致的女子应声进来,女子声若黄莺,轻轻福身,抬眼粗粗扫过面前四人便将头低了下去,不再看屋内坐着的人,“看几位不像是来寻欢作乐,可是有事要问奴家?”
胡玄上下打量着如水,挑唇微笑,“果然是如水,名如其人,确实有水的妩媚,也不愧是头牌了!”
如水任由胡玄用放肆的目光打量,听着胡玄的评价,面上没有丝毫不悦,反倒是又福身谢道:“谢这位公子夸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