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ch和Reid在证物间看到了那六条白绫,大概有三四十公分宽近一米长,其中有三条因为种种原因脏得不成样子,一条条展开后长度一模一样,再仔细观察就能够发现上面的纹理花样也是一模一样的,唯一稍有不同的就是上面沾染的血迹,陈旧发黑的血迹斑驳。
Hotch盯着血迹思考了很久,拿起一条握住两端,让其根据上面的折痕拢成绳子状的一条,原本分散的血迹沿着折痕聚合在了一起。
“这个是……”Reid弯腰比了比血迹的位置,“Hotch,把这个套在我脖子上看看。”
Hotch把白绫绕在Reid脖子上,Reid握住白绫,低头看着调整了一下姿势蹲下,到高度差不多跟自缢相似,“你看这样。”他把头绕出来,维持着手握住白绫中端的姿势,“正好。”
他的手恰好握住了血迹聚合的位置,窒息的时候去抓绳子是人的本能反应,血迹不同是因为每个人握住的位置不同,手的大小也不同。
可惜白绫材质细滑提取不到任何指纹来验证Reid的猜想。
Hotch拿起另一条拢好,尝试着搭在自己的脖子上握住,明明只是搭着,不知为何他却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像是真的被人勒住了脖子一般。
酒店里,说着要回去做饭的巫琮把玩着指尖微微发烫的铜钱,挑起了唇角。
第38章
白绫接触在皮肤上非常凉,偏偏染血的位置又是滚烫的,那种热度像是隔着皮肤灼烧气管,让Hotch控制不住地呼吸艰难,呼哧呼哧拼命呼吸,眼前发黑双腿一软,要不是Reid及时托了他一下只怕是要当场栽倒在地了。
黑暗中他似乎看见了一双灯泡般闪着黄光的眼睛。
Reid把白绫扯下来放在桌子上,焦急地叫了几声Hotch的名字。
“我没事。”Hotch摆摆手,觉得喉咙仍旧灼烧一样疼痛着,说话的声音嘶哑,他摸了摸喉咙的位置,怀疑自己的喉管可能受伤了。
Reid又确认了一遍Hotch没问题,才把几条白绫收好装回证物袋,忧心忡忡地走了回去。
Hotch回头看了一眼放在柜子上的几条白绫,觉得自己可能什么时候要单独再来一趟。
“Hotch?”Reid喊了他一声,“你还好吗?”
“就是最近有点累。”Hotch揉揉眉心敷衍过去,“这次回去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Reid赞同地点点头,Hotch的脸色的确不怎么好看。
工作的时间是漫长而又忙碌的,第一天通常是受害者分析,他们把能请到的家属都请到了警局,仔细询问受害者相关的事情,这并不是什么容易的工作,大部分的家属都对谈起故去者抱有反感的态度,还会下意识隐瞒或者修饰许多事实。
毕竟死者已矣,家人们总是不愿意再去谈论那些让他们回忆起来后悔或者羞愧的事情。
如果当时没有嘲笑他就好了。
如果能更重视他一点就好了。
如果给予他更多信任就好了。
诸如此类悔恨会一遍遍在生者的内心回响,让他们难以接受也难以自拔,甚至在几十年后仍旧铭记着那些自责愧疚。
Hotch本来是打算让JJ去和第三个死者谈的,那个年轻人不光留下了记录死亡的录像,还给他的家人带来了难以散去的悲伤,他死的地方太过隐蔽以至于死后三天才被找到,那时候他的尸体被野兽鸟类啃噬得几乎不成人形,白骨曝尸于荒野,遍地狼藉,去寻找他的母亲悲伤过度当场昏迷,他的父亲和哥哥亲手收敛起他的尸骨。
这样的情况下作为女性的JJ不会刺激到他们脆弱的神经,能够获得更多的消息,然而不知为何开口之前如同有什么在大脑里对他说话一般,鬼使神差地他把JJ安排先去和媒体打交道,自己去和那个年轻人的家属谈。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扭头左右看看,并没有什么异样。
这次来得只有年轻人的父兄,他的母亲至今缠绵病榻,难以接受自己挚爱的小儿子以那般惨烈的方式离去的事实。
“Fanny先生。”Hotch把文件放下,不出意料对面的两个男人都显出了抵抗的姿态,嘴唇紧抿抱臂而立,“这次请你们来,是想了解一些关于Luther Fanny的事情,他在一个月之前——”
他还没说完就被较为年长的父亲打断了,“Lu是个好孩子,每周去去做义工,在学校里拿A,他不会触犯过任何法律,绝对不会!”
“我并没有指控Luther犯过任何罪的意思,先生。”Hotch看着Fanny先生的眼睛,这是一双极度悲痛的父亲的眼睛,“只是我们现在有理由怀疑Luther的自杀有更深的内情。”
“Lu不是自杀的?”较为年轻的兄长下意识问道,“我们都看到视频了,他……他……”他说不下去了,扭过头不再说话。
“视频上的确显示他是自愿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受到引导与诱惑。”Hotch沉声道,“所以我们需要了解一些关于Luther的事情。”
“Lu已经走了。”Fanny先生说道,“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Hotch把资料里的照片一张张拿出来:“这是Howar Babbitt,这是Lindsay Alerande,还有这个,Willie Bloor,他们都是在Luther之后自杀的,以同样的方式。”照片上记录着几个人活着时候的模样,鲜活的,热烈的,让人难以想象会如此之早凋落的生命,“因此我们认为那个引导Luther自杀的人还在伤害更多的人,让他们失去对生命的希望,所以……拜托了。”
房间里静默了下来,几秒后,Fanny先生长长叹了口气,扶着沙发背坐了下来:“有什么要问的。”
在Fanny父子的叙述中,Hotch了解到比Garcia提供的资料更为鲜活的Luther,从小喜欢音乐,喜欢舞蹈,调皮捣蛋却又意外的贴心,成绩好向往着将来成为一名电脑工程师,制作出一款让所有人都能自由制作音乐的软件。
他似乎拥有着一切自己想要的,只除了一点,是了,年轻人青涩懵懂的岁月里怎么会少得了那么一个姑娘,满足了一切的幻想与奢望,但是当甜蜜的恋人冷酷转身,看似完满的感情破裂,年轻人单纯的世界似乎一夕之间天翻地覆。
多次挽回无功而返,人生中的一切都变成了指向他心脏的利箭,他变得敏感易怒,拒绝交流,一天天把自己埋在自己的世界里。
然后顺理成章的,他开始自残,从最开始浅浅的伤痕到后来要被送去急救室,他愈来愈难以自拔,折磨自己也折磨所有爱他的人,有时甚至连家人都觉得与其让他这么痛苦地活着,是不是放他死去会更加幸福一些。
终于有那么一天,他在树上悄无声息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有看过心理医生吗?”Hotch问道。
Fanny先生苦笑着摇头:“我们帮他联系过,但是他拒绝跟我出门。”
“我们需要他的电脑还有手机,如果方便的话……”Hotch说道。
“都在家里放着呢。”Fanny先生擦擦湿润的眼角,“Lu的东西一点都没动,我们总觉得有一天可能他还会回来,就像那天只是个恶作剧一样……”
Hotch派了一个警员和Fanny父子回去拿电脑和手机,嘱托他们把警服换掉,尽量不要惊动静养中的Fanny夫人,这位夫人现在仍旧沉疴难起,每天昏昏沉沉呼唤着自己孩子的名字。
Hotch感觉似乎有凉风从他耳边刮过,但转身又什么都没有。
大概是错觉吧。他一边这么想着揣在口袋里的手画了一个十字,按照无数特殊处理小组成员们的前车之鉴,画十字虽然远没有东方那些复杂得简直考验手指柔韧度的手势来得有用,但是多少还是有点自保效果的。
接下来的一整天他都时不时觉得身边有些怪怪的感觉,但是真要说起来有没有那种身边有鬼所有特有的阴冷感,因此只能暗暗多画几个十字求个安心。
况且当他真忙起来之后也就没心情管这种事情了,大堆大堆的资料需要他们逐一进行分析,六个受害人需要一一建立自杀相关的时间线寻找彼此之间的联系,忙得连晚饭都忘了吃哪里还有心思思考自己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黏上之类的事情。
等到勉强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带着满满当当塞着资料的公文包走出警察局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今天快要到满月的时候,明净的月亮高悬,几点星子寥寥缀在黑沉的天幕上,洒下一片澄澈的冷色光辉。
Hotch此时倒是真觉得有那么一点冷飕飕的了,不过跟鬼没关系,纯粹是他没有把外套穿上的缘故。
回去路上找了家还开着的便利店,BAU几个人下车买了几个三明治之类的做晚饭,疲惫不堪地回到了酒店。
今天已经基本建立了时间线,需要的电脑手机之类的产品也搬了回来,包括日记账本等等,所有能够反映受害人心理变化和行踪变化的文件全部被他们带到了警局里,一一对应负责看能否从中找到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
累是真的累,一整天高强度工作下来从精神到身体都是十足的疲惫,只想着快点回到柔软的床上好好睡上一觉,才有精力应付明天的艰苦战斗。
Hotch刷卡进门,屋子里开着灯,他闻到了很温暖的食物香气,巫琮正靠在床边懒洋洋地看书,半透明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着一条盘成一坨拒绝露脸的小红蛇,桌子上放着个饭盒,里面的炒饭还在冒着热气,显是给晚归的人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