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玄英找到莫雨是在镜湖亭附近，见着莫雨半倚在石头上，身边放着几个酒坛一身红衣很是惹眼。头发散至及腰，大约是眉目长开了，基本没了小时候的影子，狭长的眸子似乎能把人的魂都勾了去。
穆玄英看的有些呆了，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说些什么。
倚在石头上的那人似乎发觉到有人来了，一个翻身便站了起来，惊呼道“毛毛？可真的是你？”
穆玄英见人向着自己靠近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神色有些恍惚，“是啊……莫大侠好久不见啊。”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有些不好意思的补了一句，“今日相逢也是缘分，一别多年，还好吗？”
莫雨察觉到了穆玄英的躲闪，尴尬的放下了手，转眼便笑道“嗯，多年不见，不如坐下来好好喝一杯，今日不醉不归如何？”
穆玄英酒量倒是不赖，但此时倒是觉得有些不妥，虽然多年以前是最亲密的兄弟，但如今已不同往日。
莫雨见着穆玄英犹豫不绝，将酒坛中的酒向口中灌了些许，“也对，再次相逢连声名字都不肯喊，也怕你早不将莫雨当成兄弟了。哈哈……”
突然，莫雨将手中的酒坛摔向一边，一掌击向身旁的穆玄英。
猝不及防的攻击让穆玄英向后退了几步，反身爬起来拔出剑死死地盯着莫雨，“莫雨……你。”穆玄英眼睛里满是惊讶，终究是不相信莫雨会对自己发起攻击，虽说这么多年两人立场不同，如今相见穆玄英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思念的，不过现在仅存的那点儿思念也化作了不解和仇恨了吧。
“毛毛……真的是你……浩气盟的人都说你已经不在了，果然，果然他们是在骗我对不对！”莫雨一个虎扑过来将穆玄英紧紧抱住，穆玄英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熟悉的热度在耳边摩挲这会儿，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不在了……那现在自己，到底是什么……
手中的剑无声的滑落在地上，穆玄英僵在人怀里推开也不是，回搂着也不是，有些不知所措，“我死了……怎么会？”
“所以说啊，肯定是那姓谢的耍的花招，好好个人怎么会说没了就没了。”
如玉的双唇笑的很是好看，又含着几分痴嗔，穆玄英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现在是死是活自己也不知道，万一，万一谢渊那边的消息是正确的呢。
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穆玄英委身从莫雨怀里钻了出来，坐在草丛上问道，“莫雨……你可曾听说过黄泉引吗……”
“苗疆那一带的蛊术？我记得这个可是禁术，毛毛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说罢莫雨也坐了下来，眼神里似乎闪过了一丝不安。
“没……就是问问。”
“入了黄泉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死人了，不能转世投胎，甚至连阳寿都是从身边最亲近之人身上借的。毛毛你该不会是……？”
莫雨突然一把扯过穆玄英的手摸上了他的脉象。
“若我告诉你是真的呢，现在离我远些或许还有救。”穆玄英的声音很是冷静，“还是再喊你一声莫雨哥哥吧，或许以后就没机会见了。”
“你怎么会……浩气盟竟是会选择这种方法……”莫雨一时间什么也说不上来，眼里有说不尽的不相信，这么多年来对方经历了什么自己根本不知道，所谓兄弟，如此看来真的是不堪一击。
穆玄英没有再接话，天生三阳绝脉，不过而立便会病发而死，只是没想到这黄泉引是要依着他人的阳寿而活，穆玄英不禁好笑，或许和莫雨再此处相遇是早就设计好的吧，若是自己不说透可真是要害死他了。虽说是恶人谷的恶人，但毕竟是一起长大的莫雨哥哥，穆玄英怎么也是没想过要杀过他。哪怕浩气有一天真是与恶人谷发生正面冲突，穆玄英也想过护他周全。
“一起走吧，你我好不容易重逢，不如同行，路上也算有个伴。”莫雨说罢扯过穆玄英的手，笑道“我恶人谷的莫雨，从来不信那些鬼神，也不差阎王爷那十年八年的阳寿。”
第五章
浩气盟
谢渊对着手中的茶端详了许久，最终是叹了口气。看着日渐苍老容貌，真的是怕了别人家的好姑娘，但更怕浩气盟后继无人。当初收留穆玄英，虽是视如己出，但终究还是抱有私心，有意培养，希望有一天能为自己所用。
要说人没有私心，大约是不可能的。谢渊也是人，这些事情都是盘算好的。
谢渊知道莫雨对自家徒儿并非流水之意，尽管那黄泉引能借人阳寿，即便是莫雨知道了，也未必不是心甘情愿的为穆玄英所压榨。先是对外放出穆玄英不在了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总能传到恶人谷，那莫雨指定是要去寻的。恶人谷若是没了莫雨，这江湖上或许会少去很多动乱。只需等上个十年半载的待那王遗风逝去，待那些有实力的都一一逝去，群龙无首的恶人便会尽数散去，不再能对浩气盟构成威胁。不过谢渊又顾忌到穆玄英是否能熬到那个时候，便想到用黄泉引借寿。
若是这黄泉引能挽回这颓废的大唐又怎能被列为禁术，只是以穆玄英的性格若是不骗他，又怎能诱他入引……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茶也凉的差不多了，谢渊将茶盏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面，有些事情总会慢慢有些眉目的，谢渊正了正身子，
这江湖，善恶怎是人能思量的。
已经是深夜了，穆玄英不知道跟着莫雨走了多久，莫雨没有说停下，倒也不好开口说要休息。想起来自己的行囊似乎还搁在扬州的一家客栈里，身上带着的银子也有限的很，想到这儿不穆玄英禁有些沮丧。
“莫雨，你到底要去哪儿。若不急着一时走不如停下了歇息……”穆玄英终于是忍不住开口了。
“急。”莫雨没有等穆玄英说完便打断了。
“这么晚，你要去哪儿……”
“此地潮湿，难以生火。若在这儿停歇只能露宿风寒，我倒是无所谓，怕你的身子吃不住。”莫雨说着还是停了下来，回头含笑看着穆玄英。
突然的对视另穆玄英有些猝不及防，脸上不禁一热，好在黑暗中对方看不清楚，不然又不知道得多尴尬。
“虽然分别后去了浩气盟，但基本的生存能力还是有的，露宿风寒而已，不算什么大事。”穆玄英默默的坐了下来，缓缓的说道，“对了莫雨，一别多年你还好么。听闻恶人谷那边人心凶险，你若是有难尽管开口。穆玄英能帮的一定会帮。”
“跟当年一样称呼我就算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话一出口，许久没有人接话，两个人就这么并排坐着。穆玄英心里盘算着大约重逢直接称呼对方姓名是有些生分，但要像当年一样喊莫雨哥哥……穆玄英实在是叫不出口。
“莫雨……那个，你饿吗。不如我们去寻些吃的？”穆玄英实在是僵持不下去了，便先开了口。
“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话。”莫雨语气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心里却已经暗暗窃喜了半天。
“爱吃不吃。”
喜悦一下子就被浇灭了，莫雨心里苦笑了一声，“现在离扬州城不远了，不如连夜赶路。此次出谷我也有事情要做，还是不要耽搁为好。”莫雨说完便起身要走，穆玄英见人走了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追上去。
穆玄英觉得莫雨的性子真的是怪了许多。这一路出门，穆玄英保证自己身边看不见的地方会有谢渊安排的暗卫时时刻刻汇报着自己的去向。穆玄英并不确定这些人会对他有利，毕竟在江湖上穆玄英已是死人，万一借机让传言成真……借寿这种事情都能做的出来，未必不会有第二次，浩气盟可能还会有第二个穆玄英，有第二个少盟主。有些事情真的不敢想，近十年的心血感情，最后还是要步步设防，有些事情，不如不想。
见着莫雨的背影越走越快，穆玄英慢慢的放下脚步，直到彻底看不见人影，他才转过身决定绕路返回，这一切实在太诡异了。种种可能在穆玄英脑海里挥之不去，穆玄英突然感觉一只手从背后搭了上来，紧接着窒息一般的感觉涌了上来。穆玄英不是躲不掉，是潜意识里就不想去躲，才会由着别人肆意妄为，“莫雨，你这是干什么……”
“要是你再跑了，我上哪儿去找你。江湖这么大，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巧遇上。”莫雨说着松开了手，看着面前的人大口喘息不禁流露出一丝笑意，“我把你当做当年的毛毛，也希望你把我当做当初的哥哥。”
要是莫雨真动了杀意，穆玄英大概是跑不过的，多年前莫雨毒发的那一幕穆玄英记得清清楚楚，六亲不认，见人便杀，眸里一片血红，实在是可怕。
穆玄英笑的有些勉强，“当年的事情不必再提，我们依然是最好的兄弟。”
莫雨听了愣了一下，随即拉起了穆玄英的手，
“走吧……这次说好了不分开了。”
一路颠簸终于来到了扬州，来到客栈时太阳已经偏西，穆玄英检查了一下自己带来的包裹都还在，又给了掌柜一些银两作为谢意，掌柜看穆玄英长得眉清目秀的自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便格外殷勤，主动唤了人把水桶搬进房间里方便穆玄英洗漱不说，好酒好菜更是一样不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