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敬闻言禁不住笑,又忘了胸口疼的事儿,迫得他痛苦地咳嗽了几声。贾珍忙劝慰父亲要平稳情绪。
贾敬看眼贾珍,觉得他表现的还算孝顺,遂心里觉得些许欣慰。
贾赦见状,觉得自己有点太心急,忙道:“我还是改日在来,大哥先养病要紧。”
“倒不必,我们兄弟也有三年不见了,好容易有机会,虽然我是这样的光景,只要你不嫌弃,说几句倒不耽搁什么。再说我身子这样疼,就是没人说话,也没法子好好歇息的。”贾敬道。
贾赦见贾敬如此通情理,倒对他印象好了几分,便问贾敬这次往炼丹炉内都放了什么东西,才导致这样大的事故。
“起火爆炸这事儿,自古以来在炼丹过程中就很常见,我这次是一时犯糊涂失手了,才弄得这样严重。其实跟别的药粉没干系,就是硫磺、硝石和木炭这三样,混在一起便容易出事儿。一般我们在炼丹之前,若用到硫磺、砒霜等金石药物,需得先起火燃烧它们,由此来减轻这些药物的毒性。我觉得这三样东西混合威力的大小,应该跟组合配伍有关。以往硝石量少的时候也就是在炉子里噼里啪啦响几声,我这次提高了一下硝石的比例,加之道童把药投进之前忘了焚烧,没想到就炸得如此厉害。”
贾珍闻言,忙问是哪个道童,分明就是害人,该送他去见官受死。
贾敬立刻蹙眉瞪贾珍:“一个孩子家,天真无知,也并非出于本意,你休要为难他们。”
贾珍忙称是,再不敢多言。
贾敬感觉到身体越来越疼,冷吸几口气。这时候丫鬟端了张御医家祖传的止痛安神药来,贾敬饮下后便好多了,卧在榻上没一会儿便眼皮发沉。
贾赦和贾珍随即就退出来。贾赦嘱咐贾珍这几日多照料贾敬,务必让他把病养好了。
贾赦转而问贾珍:“你父亲可知道松山道士的事儿?”
贾珍满脸发愁道:“知道,我们老爷拗劲儿十足,就是不信。《邻家秘闻》十三期刚出的时候,我就赶紧派人去通知他,想让他明白这炼丹出来的东西都是毒。他偏说人家是假道士,弄丹药就是为了贪图名利害人,他的不同,还说他这两年一直吃自己炼的丹药都没事儿,到现在都一直很精神,跟书上所述的症状不一样。”
贾赦很清楚,这贾家子弟之中,要数贾敬才学最好,是进士及第。刚刚贾赦和贾敬说几句话,也觉得贾敬的确不一般,脑子是很聪明的,有些后人才总结的道理,他实践之后便能立刻悟出规律,可见是个人才。可惜他就是在问仙求药的事儿上太执着。而且执念很深,估计是一时半会儿改不回来。
“且叫他好好养病调理,这事儿急不得,慢慢来。”
贾赦嘱咐完贾珍,便回了荣府,随即就看到了案卷。
贾赦便问是谁送来的,得知是恒书。贾赦眉目沉了一下,方拆开案卷查看。
卫道婆对于自己巫毒害人一事供认不讳,也承认了近两年怪病猝死的十几人都是她的手笔。由此她也供出了京城高门后宅内许多的阴私事儿来。
但对于闵大夫和刘通判的病,卫道婆却都拒不承认。前一件硬着嘴说不认识,后一件就咬死不承认她加害过,甚至还说出“我都认下十几条人命了,也不差这一条”来极力证实,她对刘通判真的没有下手。
柳之重等甚至还对卫道婆用了刑,但卫道婆依旧不肯说。这卫道婆和闵大夫二人近半月不见,一见面就在破庙里嗯哼到后半夜,而今被抓了便是宁愿受皮肉之苦,也拒不供出对方,可见卫道婆对闵大夫是真的好,属于痴情的那种。
有些人痴情起来是愿意连命都不要的,卫道婆应该就属于这一类。贾赦觉得再用硬的对付她,估计是不行了。
只希望薛蟠能从她嘴里套出点闵大夫的线索来,只要知道这俩人的真正出身,一切就都好理解了。
卫道婆身背命案,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从京畿府大牢出去了。她一个濒死之人,势必会有许多不舍和遗憾,绝不可能一句嘱托都不留。而今薛蟠就是她最佳的倾诉对象,而且过几日薛蟠就会放出去,卫道婆见有机会,免不得会动心,求薛蟠给她的心爱之人传几句话。所以贾赦只需要静等就够了。
贾赦命柳湘莲把案卷里卫道婆的供词誊抄一遍之后,次日一早,便打发猪毛把案卷还给京畿府。
“这是宋大人命恒书送来的,不用还给宋大人那头?”猪毛是觉得从哪儿借还给哪儿比较好。案卷是宋大人送来的,他们再送回去,也能联系一下感情。
贾赦冷冷瞟眼猪毛。
猪毛立刻明白自己多嘴了,老实地垂头应承,这就去照办。
黑猪骑着马刚风尘仆仆地回府,瞧见老爷正要上车,大松一口气。他下了马,就气喘吁吁地跑来,跟贾赦回报京外一带有几片菜田遭了虫害。
“小的得消息后,昨日特意去瞧了,这遭灾的菜田都是靠近河边,阳光好,土比较湿的,然后又去看了看其它菜田,那些菜叶子上也有类似虫嗑的痕迹,只是不严重。菜叶子背面有许多虫卵,跟十多年前我在山东种田的时候碰到的那次虫害差不多。只要雨季一到,再来了太阳,余下的菜田也必定会都遭灾。”
“再有西北分舵也递了消息过来,说他们那一带的田地蝗虫增多。”
蝗灾,这种灾在古代基本是没救的。
贾赦眉头紧锁。
黑猪把他带回来的一篮子菜送给贾赦瞧。有的叶片已经吃干净了,有的上面则只是有几块不起眼的小洞。
贾赦翻看了那些尚且完好的菜叶的背面,眉头皱得更深。
贾赦让黑猪带人仔细调查有类似情况的区域有多少,是否京城这一片地方都如此。随后,他便乘车直接去见乌丞相,可巧就在大殿门口碰见了宋奚。
宋奚看他一眼,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正要说话,乌丞相就出来了,热情地邀请二人进屋喝茶。
宋奚落座之后,便和乌丞相谈起真颜太子进京一事,要大家都多加防备。
贾赦则低头喝茶,沉思虫灾一事。可惜他到底不是学农的,也搞不出什么杀虫的农药来治灾害。再说蝗灾这种东西,搁现代也是飞机喷洒之类的办法才能解决。西北那边,怕是只能赈灾了。
而京城这一带的虫害还没有完全发生,他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还是希望能找到一些办法解决或者减轻灾害。但是怎么解决,他又一时间想不到办法。
这时候,乌丞相已经和宋奚商议好了接待真颜太子的地点,以及如何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做防务等等。俩人是互提意见,相互弥补,最后商量的办法听起来倒是很完美,没有什么问题。
贾赦立刻意识到只凭自己一个人的主意不够。刚好他办得新闻学院招揽了头一批学生,倒是可以把这个任务派给他们,凭此作考核,让他们各尽己能去找解决之法,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说不准就有人会找到意想不到的办法。
贾赦遂起身便去安排这事儿,倒忘了屋内还有其他人还在。
乌丞相和宋奚聊得正兴,刚说一会儿到中午他们三人一起去吃个饭,就见贾赦冷着脸起身,连句话不说就走了。
乌丞相愣了片刻,问宋奚这是怎么回事。
宋奚淡淡看一眼离去的贾赦的背影,道不知。
乌丞相不信的挑眉扫一眼宋奚,捋着胡子笑问:“你二人莫非是闹了什么误会了?”
宋奚摇头,“应该没有。”
“什么叫应该没有?反正我这里肯定是没有,近段日子我和贾大人聊得很来,比跟你聊得来。”乌丞相继续捋着胡子,摆出一脸无辜模样,然后用‘肯定是你有问题’的眼神儿打量宋奚。
宋奚面色未作异常,和乌丞相道别之后,便出门要追贾赦,却听说贾赦早已经乘车去了。宋奚便沉下眼眸,眼角一片冰冷。转即他叫来恒书,问他贾赦是否把案卷还了回来。
恒书摇头。
宋奚便再没吭声,回了武英殿继续办公。却是心绪杂乱,什么事儿都看不进眼里去,干脆便端着茶站在窗边,望着廊下一只飞舞在兰花之上的蝴蝶。
恒书片刻之后回来了,见自家老爷出神,便低声回他道:“问了京畿府马边,案卷今天一早儿就还了回去。”
宋奚目光依旧没有偏移,但眸光却比先前更冷了几分。
恒书拘谨地躬身对宋奚。
“去把柳之重叫来。”宋奚道。
片刻后,柳之重颠颠地进了武英殿,没多久之后,他便沉着一张脸委屈至极的走出来。
恒书送柳之重。
柳之重唉声叹气一路,最后要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问恒书,“你们老爷今天遇到了什么事儿,心情不好?为何突然无缘无故的挑我一身毛病?”
“不是无缘无故,你做了多余的事。”恒书回道。
柳之重愣了下,直道自己无辜,他连份内的事儿都做不完,哪里会多管闲事。
恒书转身就走。柳之重不依不饶,拉着恒书央求,让他一定要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