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前,当时的花妖族族长叫二月红,是一名兰花妖,他无子无兄孤单一人,机缘巧合收了刚出世的解雨臣为徒。在而后的两百年间,他为父为师,把毕生妖力和修为全部传给了年幼的解雨臣,最后身染重病、孑然一身灰飞烟灭。”
“二月红亡灭之后,花妖族开始内斗,一半拥护解雨臣为族长,另一半则要求更换人选,当然这些拥护的族人明面上保护着解雨臣的安全,背地里是打算把他当作傀儡,企图做幕后族长。当时花儿爷才两百岁,放在人界也就4、5岁而已,他年幼尚小,面对周围所有虎视眈眈的族人,他不想终身被控制失去自由。就在某个电闪雷鸣的夜晚,他跑了。”
“他一直跑一直跑,身上被荆棘挂得破破烂烂、满脸泥垢污秽。但那些族人岂会放过他,他们也一直追一直追。眼看距离越来越小,解雨臣知道只要这次被抓回去,就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再跑出来。他望着不远处一块巨型牌坊,牌坊上泛着青光的“狐”字。他看到了希望,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往牌坊下的一盏小灯跑去。”
“说来也是机缘,那日吴三省去人界做功德,他答应给狐妖族的宝贝侄子带巧克力回来。每次他都很准时,但那日却迟迟未归,吴邪就偷偷从狐府跑了出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去找吴三省,就跑到狐妖边界的牌坊去等。那晚闪着电打着雷,吴邪提着盏灯傻傻地站在那儿,他想回去,却迷失了方向,无奈之下只好在牌坊那儿等族人来找。”
“解雨臣看见的灯光就是吴邪手中提着的青狐尾毛燃起的光芒,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一把抓住雪白的衣袍,就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抓住。吴邪和解雨臣是同岁的,从小生活在无限宠溺中的天真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但他心眼儿忒好,虽然嫌弃脏兮兮的解雨臣,还是一把抱住了他。不一会儿花妖族的族人们全部追到了牌坊下,巨大的青光狐字让他们很畏惧,因为狐妖族是除了妖王之后最厉害的种族,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但心里的贪婪、欲望怎么会被一个狐妖族的小毛孩震住,花妖族人开始蠢蠢欲动,终于,有妖大喊了声:谁能杀死解雨臣,谁就是下任族长!后面……”说及此,胖子手指间的烟蒂烧到了底,他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顿了顿接着说道,“可想而知,他们没有认出这是狐妖族唯一的九尾狐妖,是全狐妖族的宝贝,他们只想赶紧杀了解雨臣夺得族长之位。”
“吴邪从小就没有修行,因为他不喜欢,他喜欢吃、喜欢玩儿,喜欢到处捉弄小妖们。就是这样一个天真无邪的小狐妖,在他二百岁的那个雨夜,用自己弱小的身躯紧紧保护着怀里的解雨臣,紧紧地……”
“待狐妖族长赶到时,吴邪已经遍体鳞伤、奄奄一息。整个狐妖族震怒了,一夜之间,他们灭了当场所有的花妖族人以及留在花妖界的其他上层,但再多的杀戮也挽回不了吴邪的一条性命。”
“吴邪是九尾狐妖,他有九条尾巴,但没有九条命。那些尾巴只是尊贵的象征,他的本体真正的只有两条命,而这其中一条就留给了解雨臣。”
“本来狐妖族长是要杀死解雨臣的,因为他才是罪魁祸首,让吴邪丢掉了性命的保护。但,仅剩一条命的吴邪在清醒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找自己努力保护的那个小孩儿,在看到解雨臣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时,他笑了,笑得很开心。”
“所以……”胖子拎起茶壶,往瓷杯中倒了些龙井,看着涓涓而下的茶水,他沉了沉眼目,说道,“你问他和吴邪是什么关系,我只能告诉你——吴邪就是解雨臣的命。”
一场大雨,血洗了花妖族,一只花妖,要了九尾狐一条性命。
齐墨静静看着茶杯沿口沁入内里的一朵青色海棠花,花瓣上挂着一滴水珠,犹如那年桃花眼角处的一滴泪水。
“其实花儿爷也挺不容易的。”胖子回想起过往,不禁叹了口气,“后来狐妖族在吴邪的威逼卖萌之下,给花儿爷坐上了花妖族长之位,但族里那些随时会叛变的妖们,才让他精力交瘁,时不时冒出个谁谁谁的后代来举兵谋反。所以,花儿爷一刻都不得停歇,不断地修行修炼,变得越来越强大。按照他的话来说——只有强大,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不再让他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花儿爷重情重义,不仅扛着花妖族的责任,还欠着狐妖族的人情。他这人啊……哦不,他这妖啊,脸上戴的面具太多,都要忘记原本的样子了。他啊,活得太累。”胖子圆小的眼睛盯着面前看不出表情的男人,那副表情仿佛是受了重伤,仿佛经历着那些往事的人是他,那是一种真正为解雨臣担忧,为他伤感的表情。
对面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看着桌面上那青花围绕的白瓷小杯,看着看着,墨镜后的那双眼睛,竟然渐渐泛起了水,充斥着眼眶,强忍酸痛。
“不过幸好还有咱们的天真无邪小同志,如果齐董想要得到花儿爷冰雕般的心,不妨从天真下手,我觉得这是一条捷径。嘿嘿。”胖子阅人无数,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他一目了然。睨了眼一动不动的齐墨,他自顾一笑,伸手把面前的车钥匙又推回到原来的位置,说道,“我王凯旋也是天真和花儿爷的过命之交,怎会如此卑劣乘人之危呢。这礼我就不收了,但作为回报,你得告诉我云彩的事哈,我最在意她,哈哈。”
齐墨抬起眼,看着笑得真诚的胖子,看了会儿,然后说道,“好。”
第二十二章 (上)
黑夜,总能勾起心底最深处的恐惧。阴影,笼罩了所有的期望。越是不想忆起,越是清晰可见——
“诶,小哥,我有话想对你说。”吴邪慢慢走到张起灵身边,带着些许扭捏、些许羞涩。
张起灵放下手中的报纸,初晨的阳光映衬在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深邃的眼目淡淡看向略窘的某人。
“我……”虽然在说出口之前,吴邪已经练习了一百遍,该怎么说呢?用哪个词语比较好?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平视着脸颊微红的吴邪,那毫无感情的眼睛里透着不耐烦,蓦地站起身,朝大门走去。
“诶诶诶!我还没说完呢?”吴邪一把抓住准备离开的男人,着急的脸上更加通红,他微微低下头,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勇气,说道,“小哥,我喜欢你。”
静,没有声音,没有反应,只有一颗狂跳的心,吴邪的心。
“呵。”
一个鄙夷的嘲笑贯穿了狂跳的心,顷刻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倒影。吴邪瞪大眼眸,缓缓抬起头。
“你竟然喜欢男人。”冰冷的话语、嫌弃的语气,“真恶心。”
!!吴邪愣愣地瞪着面前绝情的男人,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厢情愿,原来在他的眼里我的感情只是恶心。一霎那,周围又充满了那个声音,绝望的声音——快点杀死他!杀死解雨臣!连那个小狐狸一起杀死!!
不……不要再打了……好痛!不要打我们,为什么要打我们?痛……全身都好痛……
不!!!
“唰——”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坐起,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满脸的汗水打湿了睡衣领口,“呼——呼——”
“轰隆隆!”一道响雷震耳欲聋,近在咫尺,仿佛就在头顶炸了开。
吴邪激烈地深呼吸,窗外时明时暗的闪电照亮着漆黑的卧室,窗台沿上那排紫色小花被狂风吹得七零八落。
“轰隆隆!”又是响彻寰宇的炸雷声,紧接着是密集的闪电。
伴着雷声和骇人的强光,吴邪的心脏一颤一颤,这雷、这夜,像极了那个血腥的夜晚。无助,冰冷,疼痛、绝望。裹紧身上柔软的羽绒被,他只感觉血液在倒流,那入骨入髓的疼痛侵蚀了全身。
不……好痛,好难过。不要……不要一个人,不要一个人待在黑暗中,待在这电闪雷鸣的绝望之中。
猛地掀开床被,吴邪光着脚跑了出去。
“咚咚咚!”敲着张起灵的房门,里面却没有声响。又急促地敲了敲,还是没有反应。
吴邪握上门把手,一转,发现并未上锁。他赶忙推开躲了进去。
房间很暗,没有开灯。吴邪环顾四周,竟然空无一人,黯了黯眼眸,脚底生凉,有些无措。
原来,你也不在……
“哗哗——”一阵水声。
吴邪蓦地抬起头,顺着声响大步跨过转角,只见那边传来明亮的灯光。
丝毫没有想过里面的场景,吴邪的脑袋都是蒙的,尤其在不顾一切打开浴室门之后,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张起灵没有入睡,准确地说在接吴邪回来之后,他就沉静不下来。躺在床上,窗外的风雨交加让他更加烦躁不安。他想去隔壁房间看看,看看吴邪会不会害怕。
但,又怕失控。
凌晨两点,转辗反侧。无奈地走进浴室,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从头浇灌到底。
突然,房门被敲响,张起灵怔了一下,而后迅速反应过来——是吴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