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整张脸都扭曲了,这都什么鬼?!
“叶庄主的佩剑在你这里,想来他人是很安全的了。”
叶凡“恩”了一声,顿了顿又说:“本来也就是你不想让恶人谷和武林正道结下死仇才让肖爷爷用的这种毒。就算没我也很安全。”
王遗风高深莫测的笑了一声,“那可不一样。”说完却不和追问的叶凡解释到底有什么不一样,而是问了一句,“这剑叫什么?”
叶凡迷茫了一下,“我不知道。”
“我是问你想给它取什么名字。”王遗风解释道。
“不知道……名字很重要么?”
王遗风伸手抚上剑身,“名字不重要。不过,我的葬月在小月出事之前也是没有名字的。”重要的是人罢了。
红尘一脉,最善窥探人心。
“拿着别人的剑,总也不好太过直白。英,犹华也。华者多义,《晋书·天文志》有大帝九星曰华盖。这剑就叫华盖吧。”
叶凡只听懂了这是星星的名字,有些稀里糊涂的点点头。
至于王遗风,当然不会去和他解释华盖的孤寂超然和特立独行。他反倒是打趣了叶凡一句,“只怕依你的本心,是想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吧?是不是想犬桃夭’?”
“桃夭”这就是诗经中写姑娘出嫁的诗歌了,这个叶凡倒是知道,顿时追着王遗风一路打。
等到江湖流传“藏剑叶凡,身负双剑,一曰葬月,一曰华盖。”这又是后话了。但江湖不会知道这两把剑,“华盖”是叶凡所有懵懂青涩的结束,而“葬月”是叶凡所有少年意气的开始。
恶人谷这边,似是一切渐渐落下帷幕。昆仑那边,却是另一场纷争即将开始。
放弃平安客栈和焰狱山,独独在丐王坡设下重重陷阱。这得有多么敏锐的头脑,多么巨大的魄力?
简直令人无法相信。
就在成德曜快要被“王遗风到底怎么识破他们的计划”想破脑袋的时候,柳浮云回来了。
柳浮云完好无所的回来了,带着恶人谷的和谈的交涉信息。
九大门派几乎全炸毛了。地图是你拿着的,是你想办法送回来的;真实的作战计划是只有几大门派负责人知道的,这其中有你;眼下所有门派元气大伤,别说缺胳膊少腿,连半点伤痕都没带着的你回来了;恶人谷的交涉意向,也是你带回来的。
一时间,所有的恶意猜测,所有的言语中伤,所有的负面情绪的倾泻,全部集中到了柳浮云身上。而柳浮云,无言以对。
他并不想替恶人谷传话,只是他没有选择。
偏偏所有的指责,全部都是实际情况,柳浮云无法面对自己造成的这一后果,更为这些言论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于是只能一个人闷在屋子里。
自家少庄主的这种姿态落在霸刀弟子眼里,久而久之,连少数霸刀弟子都产生了怀疑,柳浮云更加失落。
在所有人里,秦颐岩的幻觉症状是最晚消失的,直到柳浮云回来后的一两天里,他都晕晕沉沉的,甚至一直坚持来看望他的成德曜屁股后面长了一条马尾巴,把成德曜直接气出了房门。
因此秦颐岩也是最晚知道柳浮云回来的人。其实对于霸刀而言,大多数弟子认为原因出在王遗风确实神机妙算,或者叶炜的身上。而秦颐岩,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倾向于除了柳浮云,叶炜也是有可能作为出卖者的。
其实柳浮云和叶炜在他眼里是同一类人,死脑筋的老实人。一定要说眼下摆出来的事实,确实是柳浮云的问题,但对于发生了的这一切,秦颐岩凭着直觉认为有一些不对——这一切就好像是为了恶人谷而存在的,只是他并没有证据。
眼下九大门派内部,天策和神策的宿怨就不用说了,藏剑和霸刀可以说是旧恨新仇加一块了,还有其他门派对于柳浮云的怀疑和不满。简直就是一团糟。
和谈,不得不和谈。
昆仑派势力退出长乐坊,以昆仑为界恶人谷中人不得随意染指中原。
这场闹剧在双方各退一步的忍让中尘埃落定,九大门派纷纷撤兵。
各大门派的实际力量受损不算太大,真正受损最严重的反而要算霸刀。原本极有天赋可能成为未来庄主的柳浮云在舆论的压力和影响下失去资格,从此幽居霸刀后山,可谓卸去霸刀一臂。
唐无乐当然没有和叶英他们一起回藏剑,毕竟他可是要“回去找柳夕”的人。
至于被唐无乐扒得只剩里衣一路流浪的叶炜终于到达霸刀和柳夕相聚,则是两年以后的事情了。
寻芳陌上花如锦(一)
公元739年,杭州。
西湖,彩绘的游船画舫轻摇。这个时辰的画舫是不开张的,船虽然泊在水上,但船里的姑娘们大多都睡下了,要等到夜晚华灯初上,这些画舫才会开始让客人上船听曲品琴。所以这个时候在水上划着的多半是游船,大多是杭州本地的艄公,穿着平日里打渔的粗布衣,撑一只船,带着客人一路划去,还顺带兼职导游解说的工作。杭州的风景原本就是年年如此的。
岸边杨柳柔软的枝条被风吹起,划过站在它下面的人眼前,年年如此的风景,依然看不够。
有艄公慢慢划了船过来,“公子要游西湖么?西湖这片我最熟悉了。”
夹杂着浓厚的吴地方言口音的官话。
年轻的白衣人弯眉一笑,星子般的眼又清又亮,回道,“对,游湖。”说完也不等艄公把船靠岸,一撩衣摆直接跳了上去。
这船小得很,是那种只能载一两个人的渔用小船上搭了个椅子,年轻人这莽撞的一跳,小船一下子像是被唐突的姑娘家一般又羞又躲,船身在水面上晃动起来。
艄公常经风浪,这点波动难不倒他。他吆喝一声,用竹竿一撑船就立刻稳了。艄公回头看到那人站在船尾身形稳稳不动,佩服得赞赏了一声“好”,说完又问道:“公子的口音似是有些吴地风致?”
“是吗?我小时候在这里住过,很久没回来了。”
很久没回来了,但是有些东西永远的留在了他身上,比如口音里的那一丝吴侬软语的腔调。
“公子这次回来想去哪里玩玩?”
“赏玉泉,寻梅香,平湖望月,玉皇观云,品虎跑梦泉,沐吴山天风。都想去。”
艄公一边撑船一边回答,“那可不是一天能看完的。公子看来少说得留个三五天了。”
年轻人答道:“钱塘这地方,留一辈子都不嫌久的。”【注,公元621年改“钱唐”为“钱塘”,直到742年复名余杭郡,758年改杭州。】
艄公被这年轻人的话说得哈哈笑起来。
“钱塘这地方好啊~”
那个“啊”拖出一个长长的尾音,好似船工渔民们常唱的调子,带着湖水潮湿的味道。
公元739年,叶凡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杭州,也就是钱塘。
艄公载着叶凡边观景边闲聊,把钱塘旧事聊了个七七八八,聊着聊着话题一转,转到了叶凡身上。
“最近很多江湖人来钱塘,我看公子背着剑,可是也来看藏剑山庄名剑大会的?”
藏剑山庄的名剑大会这些年越发有名,但是叶凡还没想到居然连一个艄公都知道名剑大会了。
叶凡警觉的回答:“那名剑大会是要有帖子才能进得了藏剑山庄的,每届也就那么几张帖子而已,我哪看得到。”
艄公惊异道:“公子居然不知道这届的名剑大会除了比试夺剑以外,还增加了第二日夺剑者可以接受虽然无帖但慕名前来的侠士的挑战么?”
叶凡满头黑线,他窝在恶人谷窝了7年没有出谷,终日苦修,叶英这个突发奇想的变动他还真不知道。
“所以这些天钱塘才聚集了这么多武林人士啊,就算得不到宝剑,能打一打也很不错哩。”
“既然如此那我也要去看看才不虚此行。”
“是啊是啊,你们这些侠客,就是要配上宝剑才好,拔剑那么一站,多有气势。”
一番闲聊完,小船已经兜了一圈,最后又在叶凡上船的地方靠了岸。叶凡这回规矩得很,等到船停稳才上岸。
付过钱后叶凡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
路过这个拐角的豆腐脑小店还在吗?漂亮的老板娘有没有成亲呢?有没有生小孩儿呢?
她家的豆腐脑还是那几个口味吗?这些年是不是又有新的口味自己没有尝过呢?每次加糖时装糖的陶瓷罐子还是梅花花样吗?
几个小孩拿着彩球打闹着一路追跑,路过叶凡时带起一小阵风,吹起叶凡的衣角。其中一个穿着褐色小短褂的小男孩儿不小心撞了叶凡一下,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叶凡蹲下身把小男孩扶起来,又给他拍拍身上的灰。小男孩也不哭,叶凡拍左边的灰他就伸手自己给自己拍右边的灰,拍完了眼睛在叶凡身上一瞅,看到了叶凡身后背着的两把剑。
“咦?大哥哥你背着两把剑呢!你为什么不穿那种黄黄的衣服啊?”
叶凡一愣。
小男孩以为叶凡没听懂,继续解释道:“就是那些背着两把剑的人,钱塘这里有好多背着一把大大的剑还有一把窄窄的剑的人,他们都穿黄色的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