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这会儿早没了之前的和善态度,不善的盯着薛蟠,“薛兄让人跟着我,是什么意思?”
“我……”薛蟠正要解释,然而身体一动,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他自娘胎以来,长到那么大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罪,不由哎哟起来,连解释的话都忘了。
柳湘莲见他“哑口无言”,不由心下大恨。自己之前几乎要对薛蟠彻底改观,觉得他固然是个纨绔子弟,一事无成,但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至少性情疏放,不拘泥那些繁文缛节,而且颇有率真可爱之处。
谁知道紧跟着就发现了对方的庐山真面目?此情此景,倒仿佛他之前生出来的那些念头都是个笑话。竟然能够装乖卖好的来接近自己,可见薛蟠此人心机如此深沉。
“说,你跟着我干什么?”这么一想,他面色更冷,上前一步蹲下,抓住薛蟠的衣襟厉声问道。
薛蟠被他这么一拉,又是一阵哎哟叫唤,“柳兄柳兄,先放手……”见柳湘莲一脸冷色丝毫不理会他的作态,便有些讪讪的,“我……只是想向柳兄打听一个人。”
“满口胡言!”柳湘莲嫌弃的松开他,“若是要打听人,为何方才在客栈里时不打听,倒要悄悄的跟着我?”
幸而这时候薛蟠并没有传出什么风月名声,所以柳湘莲倒也没有疑心到他看上自己这上面。只是越是如此,却越是觉得这件事颇多蹊跷。若非薛家一向京城里的本家没什么联系,柳湘莲都要疑心是自己的仇家找上门来了。
虽然他自己不怕麻烦,然而如今柏杨也在这里,柳湘莲不免担心将他牵连进来。毕竟是自己将柏杨带来金陵,原以为能促成一桩生意,却不料横生枝节。
却是不好对柏杨交代了。
就在两人僵持之时,柳湘莲忽然听得身后有人叫他,“柳兄?”
转头一看,却是柏杨朝这边走来,“我远远瞧着就像是你。莫不是来寻我的?我方才出了一趟门……”他说到这里时,已经走到跟前,看见了柳湘莲面前被打成猪头的薛蟠,于是剩下的话便都咽了回去。
幸好出来时未免被人围观特意带了幕离,柏杨心中一阵庆幸。
然而这个念头才刚刚从脑海中闪过,他便见薛蟠猛然转头朝这边看来,然后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双手撑地站起身,朝柏杨扑了过来。
柳湘莲正站在柏杨身侧,见此情景,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微微一拧腰身,抬脚一踹,将扑过来的薛蟠踹了回去。
然而毕竟是仓促之间的应对,所以虽然将薛蟠给踢开了,但是薛蟠却也趁着这个机会,抓住了柏杨幕离的一角。
第10章 我就知道是你
“砰”的一声,薛蟠重新撞在了地上。这一下子可是够狠,疼得他好半天都没能缓过来,只是身体蜷缩着躺在那里。
柳湘莲也被这变故惊住了。他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等到反应过来时,薛蟠就已经躺回去了。他连忙上前将薛蟠扶起来,“薛兄,你怎么样?”
结果被他一碰,薛蟠就大叫了起来,“别动别动!骨头好像断了!”
听到他这样说,柳湘莲也不敢乱动,免得碰坏了伤处。他转头看了看,道,“我记得前头有个医馆,我去叫人过来。”然后又对柏杨道,“柏兄,劳烦你过来看着他。”
柏杨其实现在想转身就跑。但他也知道其实没什么用,幕离既然被揭开,薛蟠自然已经看见他了。而且有柳湘莲在,要找他也不是什么难事。再说薛蟠受了那么重的伤,就把人丢下也不好。
自己还欠着他一个人情呢。
想到这里,柏杨只好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
他在薛蟠面前蹲下来,薛蟠立刻抬起头来,紧盯着他,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我就知道是你!”
柏杨心头一动,“你早猜到是我?”现在想来,刚才薛蟠的动作,好像一开始就是冲着自己的幕离来的。若不是早就猜到他是谁,根本用不着如此。
薛蟠一笑,将手里的幕离丢开,咬牙道,“你莫不是以为戴了个帽子,我就认不出来了不成?哼!”
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
柏杨哭笑不得,忍不住抬手戳了戳他的伤处,“你莫非这会儿又不疼了?”
“哎哟别动别动……”薛蟠被他戳得一口气憋住,差点儿没缓过来,“怎么不疼,我快疼死了!柳兄下脚也太狠了些!”
“活该!谁叫你什么也不说就这么扑上来?柳兄也只是条件反射,并不是认真踢你。否则别说肋骨,腰也有可能给你踢断了。”柏杨道。
薛蟠看着他,“我若不如此,说不准你就又跑了。”
柏杨一怔。
谁说薛蟠傻呢?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柏杨当初逃走是要躲着他,而且再次相见,明明已经把人认出来了,却没有立即揭破,反倒抓住了机会揭开幕离,让柏杨无法否认。
其实这也是柏杨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他只以为自己离开之后,薛蟠很快就将这件事给忘记了,却不了薛蟠其实着实记了他好几个月。本来要回金陵来找人,结果又被这件事绊住。迟迟不能如愿,反倒让他将这件事给牢牢记在了心里。在他心中,不知道已经将再见柏杨的场景给想了多少遍。
若非如此,也不会连柏杨戴着个幕离都能认得出来。
柏杨打量着薛蟠,不知道为什么,竟从这张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脸上,看出了几分真诚和执着来。
他想了想,问,“你找到了我,又当如何?”
薛蟠一呆,“不知道。”
他没有想过找到了人之后如何,反正先把人找着了再说。
这会儿又不聪明了,柏杨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片刻后才想起来问薛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这一身的伤仿佛也是柳兄给打的?你怎么招他了?”
他想起之前薛蟠盯着柳湘莲看,莫不是想要行不轨之事,结果被暴揍了一顿?
说起来原著里面,薛蟠也是被柳湘莲打了一顿的。当然情形比这次惨了一万倍。谁想到兜兜转转,这两人之间的孽缘倒是扯不断,到底还是让他挨了一顿打。
这么想着,柏杨不免有些好笑。
薛蟠却道,“我哪知道柳兄竟有如此好身手,不过是找了几个人盯着他,打算瞧瞧你究竟躲在什么地方。”
“是为了找我?”柏杨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事。
薛蟠道,“我昨日就认出你来了。原本想去客栈揭穿你,谁知你又不住在那里。我怕你知道消息之后又不告而别,只好跟在他后面。谁知……”
柏杨听到这里,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在柳湘莲已经领着人过来,他便让在一边,不再说话。
薛蟠被抬进医馆时还大声道,“柏兄,你且先别走,否则我还是要设法去找你!”
“……”柏杨一时无言。
柳湘莲走过来道,“你从前便认识了薛兄?”
“有过一面之缘。”柏杨想了想,如此解释。否则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仔细想想,好像他们也的确只见过一次。
柳湘莲松了一口气,“方才薛兄说他跟着我是为打听一个人,怕就是柏兄你吧?早知如此,我也就不会动手了。如今倒闹成这个样子,让我没脸见薛兄了。只是他既然认识你,又不肯直言,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柏杨道,“这柳兄可问着我了,我不是薛蟠,哪里能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不如待会儿你字去问他。”
“不必问我也知道,必然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柳湘莲道,“我也不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薛兄人虽然鲁莽些,心地却不坏。若真有什么误会,解开了就是,柏兄你也实不必与他一个粗人计较。”
柏杨盯着他看,看得柳湘莲不自在起来,“看着我做什么,我说的可有不对?”
“没有。只是不了柳兄竟开始替他说起好话来了。”柏杨说。剧情虽然提前了些,但柳湘莲和薛蟠奇妙的友谊竟然还是延续下来了么?
“莫非他的好话不能说?”柳湘莲也有些不自在,刚刚才把人揍了一顿的可正是他自己。不过也正因此,他才心怀愧疚,否则不会对柏杨说出这番话来。
柏杨见他颇有羞恼之意,连忙笑道,“当然能说,别人不能说,柳兄却是能说的。”
这话有些古怪,但柳湘莲想了想,还是没有追问。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跟着到了医馆,已经有得了消息的薛家仆人赶来。大夫知晓是薛家的人,自然不敢怠慢,小心的替他接了骨,嘱咐好生休养,然后便恭恭敬敬把人送走。
薛蟠本来还想拉着柏杨和柳湘莲说说话,奈何出了这件事,他身边的人都盯得紧,生怕再出意外,急着把人抬回家去休养。还是柏杨看他伤成那样还拧着脖子要回头来看他们,实在费劲,只好拉着柳湘莲跟上去了。
这一脚毕竟是为了自己挨的。
好在薛姨妈和宝钗现在都在京城,这薛府里只有薛蟠一个主子,倒也不算打扰。所以等到将薛蟠送回家,他寻觅了诸多借口,力邀两人住下来时,柏杨盘算一番,还是答应了。
反正这一次是为了布料的事情来的,以后少不得还要打交道。而且看薛蟠这样子,这件事要是不解决,他肯定没完。再说,他现在一身的伤需要静养,柏杨倒也不担心他能把自己怎么样。又还有个柳湘莲跟着,就更不必担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