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落岩下的王怜花在快落地之时,灵巧的伸手攀住岩石旁的藤蔓,一个旋身,双脚稳稳地立在地上,表情惬意,没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他刚站稳,黄药师随后就跟来了。
王怜花理了理衣角,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黄药师,黄药师亦是打量着他,这二人都非等闲之辈,早已在这无声的对视之间来来回回互相看了个通透。
王怜花功力显然敌不过黄药师的,别说他如今内力只剩三成,纵使他武力皆在,怕也绝非是黄药师的对手。但王怜花此人最最擅长的就是猜人心思,他从周伯通只言片语之间就瞧出这黄药师也是个高傲自负的人物,这样的人如果要让他喜欢其实很容易,世人称他一句东邪,哪里能用正常思维去恭维他,就偏要出口激他一番。
他瞧着黄药师笑道:“黄兄人称一声东邪,个性离经叛道,最厌那传统世俗,偏巧小弟也不是那死板之人,自来不将什么世俗礼教放在眼里,小弟前日落难飘落桃花岛,今日一见黄兄天人之资甚是欣喜,不过实话实说,实无恶意。黄兄雅量,今日怎偏巧与小弟过不去。”
王怜花说这几句话倒是极合黄药师的胃口,但看年级,两人相差至少一个辈分,这小子多次出口轻薄着实让人厌烦,但想来此人恐怕自小品性如此,也不再介怀。但听他在自己面前竟自称一句小弟,黄药师气道:“好个浑小子,竟敢与我称兄道弟,你当我也是那老顽童,跟你没上没下?”
听黄药师这样说,想是他心里杀意全无,王怜花嬉笑道:“称兄道弟又如何,不过说来我王怜花邪名在外,也并非是那自诩的英雄好汉,莫非是黄兄若怕名声受损,不敢与小弟结交吗。”
“哼!好一口伶牙俐齿,小小年纪胆子倒不小。你想激我,难道我黄老邪还没有容人之量,偏要与你个小娃娃纠缠不清吗?”黄药师甩袖冷声道,却在心想原来这小子叫王怜花,江湖上确实未从听过此人事迹,莫非是他年级尚小,未在江湖上走动过。
“哈,我就知道黄兄你一定不舍的杀我,毕竟这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我一样的妙人了。”王怜花欣喜,忍不住鼓掌又道,“不瞒黄兄说,这世上还没有小弟不懂得事情,听周兄讲黄兄平生涉猎广泛,无所不通,小弟不才,自小也是熟读百家,文武两途之外,天文地理,医卜星象,丝竹弹唱,琴棋书画,飞鹰走狗,蹴鞠射覆,亦是无一不精,无一不妙。
“敢说一句只要是黄兄会的东西,小弟都会,黄兄不会的,小弟也会。黄兄独自居住在这桃花岛,难免无聊寂寞,就让小弟留下陪黄兄一解寂寥岂不更好?”
黄药师还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把自己夸上天的人,但瞧他能轻而易举破自己的桃花阵,想来也不全是信口雌黄。他喜欢聪明人,尤其还喜欢这般带些狂邪性子的聪明后生,心中已对王怜花有了几分好感,他笑道:“呵,口气倒真不小,好,既然你如此自信,那就不妨在桃花岛住上几日,等你伤势养好,你我再来比过,莫说到时我再趁人之危欺负你年幼。”
“不过有一个条件,不准再见周伯通,否则我打断你的双腿!”
黄药师这话说的狠厉,绝非开开玩笑,他一旦发起火来最爱迁怒,让王怜花倒吸了口凉气。
王怜花摸摸鼻子,小声念叨:“这黄老邪忒小气,一口气十年了还记得,幸亏我机智,否则可惨啦。”比别的他倒不怕,可要比武功可真是难办,黄药师一曲碧海潮生曲,却叫王怜花着实头痛,运功抵御也不是不能,只是这曲子实在太过旖/旎,正成了这小色魔的克星了,定要想个法子给他其实破了才行。
黄药师一记眼刀杀来,王怜花乖乖闭了嘴。
不该讲话时,他绝不多说一个字。
恰就在这时,却见乱石堆中,悄悄露出一个小脑袋,跑出一个小女孩儿,只见她身穿长裙白衫,头上绑了根金带,不是黄蓉还会是谁。
只听她喊了声爹爹,便扑入了黄药师的怀抱。黄药师心喜,将黄蓉抱在肩上,示意王怜花跟着他,往桃花岛的住处走去。
黄蓉趴在黄药师肩上,一直朝跟在身后的王怜花做鬼脸,模样甚是可爱,王怜花被她逗笑了,抬起右臂,伸出五根手指在黄蓉眼前晃了晃,轻轻打了个响指,手里忽然凭空多了一朵粉红色的牡丹花,那牡丹花开的妖艳,煞是好看。
黄蓉不曾出过桃花岛,北方也早已成了金人的地盘,她在岛上也没见过这盛开的红牡丹,越看越觉得这花好看,甚是欢喜,王怜花有意讨她开心,手指轻动,又凭空变出一朵来,不过一会儿功夫,黄蓉怀中已经抱了满满一大捧红牡丹,还连带着许多各种各样好玩的玩意儿,大多都是南方不多见的,让黄蓉欣喜的开心了一路。
黄蓉今年才刚刚满十岁,对岛外的东西甚是好奇,黄药师平时也给她讲许多江湖上的故事,教她学她想学的所有东西,但桃花岛上毕竟没有过外人,除了黄药师之外便是一些又聋又哑的哑仆,黄药师平时除了教她功课之外就是自己练武吹箫思念故人,她还真的没有一个玩伴。
那日黄蓉自己一个人无聊跑到桃林里玩耍,竟见到桃树上坐了一个外人,心中甚是惊喜又是好奇,怎奈还没有上去打声招呼就被王怜花扔的桃核打了脑袋,那力道虽然不重,但砸到年仅十岁的黄蓉额头上的的确确痛的厉害,她以为遇到坏人,才将黄药师喊来。
可后来额头上的红肿消了之后,黄蓉又想起来王怜花后来给她道歉,才想这人并不坏,她并不想伤人性命,难得桃花岛又有外人来,傍晚时分,她本已经歇下,但是担心那人会被她爹爹打死才偷偷跑来看看,听见黄药师说要让他留在岛上几天,黄蓉因为终于有个玩伴心中非常开心。
黄蓉开心黄药师自然也高兴,于是对王怜花这种哄孩子玩的手段也不点破,任由他们闹腾一路。
到了住处,黄药师派人给王怜花安排了住处,又同他将那桃花阵中的五门奇术谈论了一番,这才歇下。
高谈阔论胜负暂且不谈,武功内力高低也暂且不论,王怜花一手讨人欢心的本事才真是天下一绝。他在桃花岛上住着几日,无论黄药师与他谈古论今抑或是吟诗赋词,医卜星象,丝竹弹唱,他皆能信手拈来,侃侃而谈,小小年纪才能之广,到真叫黄药师暗暗钦佩。
黄蓉也爱找他玩儿,除了王怜花手里有趣的玩意儿多之外,黄蓉最喜欢听他讲那些从来都没听说过的江湖侠客的故事。
王怜花惊堂木一拍,什么采花大盗陆小凤,杀人狂魔西门吹雪,妙语连珠,舌灿莲花,一段段故事演绎的是跌宕起伏,好生精彩!
王怜花这个人正经起来真是讨人欢喜,但不正经起来也实在气的人牙根痒痒,黄药师还是习惯每日去冯衡的坟前吹箫,每日去给周伯通吹一曲碧海潮生。
说到这个,没有沈浪在身边慰藉,王怜花最受不了的就是每日听黄药师吹那旖/旎销/魂的箫曲,偏巧黄药师还非吹不可,王怜花与他赌气,心想反正自己的内力也好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该离开桃花岛去找找沈浪了,也不怕再得罪一次黄药师。
这一日,王怜花拿出一本手稿,黄药师顺手抄过,他翻开一瞧,里面写的正是那碧海潮生曲的曲谱,有几处还用红砂标注改了几个音调。
若论这销魂的手段,痴情的黄药师确是不如王怜花有经验了。
黄药师只当王怜花是与他挑衅,懒得搭理他,接着去吹他的碧海潮生曲。
王怜花心恼,若是听了又得受一番煎熬,他瞧了瞧一旁玩的正欢的黄蓉,眼珠转了一转,忽然对着旁边又吹曲儿的黄药师眯了眯眼睛,笑道:“蓉儿,我教你唱首曲子,不懂得意思你就去让你爹爹讲讲。”
黄蓉拍手叫好,王怜花顺手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待黄药师的碧海潮生曲又吹起来的时候,王怜花便就着他的曲调,打着拍子展喉唱道:
“挨着、靠着云窗同坐,
偎着、抱着月枕双歌,
听着、数着、愁着、怕着早四更过。
四更过情未足,情未足夜如梭。
天哪,更闰一更儿妨甚么!”
这本是元代芦花道人做的一首元曲,词中之意写的正是一对痴情恋人夜间男女欢会,整夜缠绵炽热,春宵苦短的心情。
王怜花偏巧就用它来喝黄药师的碧海潮生曲,其中曲调旖/旎更甚,他唱的时候偏还夹杂着男女混音,娇/喘怜惜,叫人听来到真是要羞愧的面红耳赤。
黄药师的眉头已经皱起来,王怜花又怕这元曲他根本没听过,因而得寸进尺又唱道:“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鸳鸯被里翻红浪呐,一树梨花压海棠!”光这一首,反反复复用了多种声音唱了许多遍,就不信黄药师听不懂。
黄药师被烦的忍无可忍,终于收了箫音,刚想骂王怜花一句,却见黄蓉跑来抱住他的腿,满脸希冀的问道:“爹爹、爹爹,怜花哥哥唱的真好听,蓉儿想知道什么叫鸳鸯被里翻红浪,一树梨花压海棠啊,是两只鸳鸯在玩水,梨花和海棠花放在一起吗,爹爹你告诉蓉儿吧,蓉儿想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