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他突然想到今天临走前,顾有川交给了他一封信,神神秘秘地让他带给在雁门关前线守卫的校尉。
不会是冲着这封信来的?
秦岷夹了下马腹,催促着李二壮:“快点走吧。”
这一段路荒凉冷清,连巡逻的士兵都没有,两个少年骑着马感觉背后凉嗖嗖的,恍然间都有草木皆兵的警惕。
眼看雁门关大门就在眼前,身后却穿来利刃急速划破空气的声音。秦岷反应快,瞬间翻身下马,就着惯性在雪地里滚了两下,等起身时已经做出了完美的防御姿势。
若是顾有川在场大抵会觉得很欣慰,才教了不到一个月,秦岷的进步就那么快。
秦岷躲开了致命的偷袭,他的坐骑没那么幸运,那匹黑马长嘶了一声倒下。
李二壮比秦岷慢了一步,却也几乎在第一时间到了他身后,背对背准备进攻。两人一攻一守,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两个蒙面人也不显慌张。
他们这个阵型敌人难以下手,秦岷朝李二壮打了个手势,表示一人拦着一个,不管蒙面人是什么目的,都不要让他们得逞。
可是那两个蒙面人对视了一眼,一同朝着秦岷冲过去,就算李二壮缠住一个,那人也只想着脱身去攻击秦岷并不与李二壮真正过招。
秦岷心里一凛——他们果然是冲着顾大哥那封信来的。
想着他把随身的包绑了绑紧,目光冽冽地看着那两个蒙面人的招式。他们的刀法不同于狼牙军,狼牙军是军人,战场里刀刀见血,因此总是带着不要命的猛烈气势。而这次的两个人刀法更加飘逸轻盈,有些花哨的动作,秦岷觉得他们可能是江湖中人。
经过顾有川的专门训练,秦岷应对得虽有些狼狈,手上的招式却没有乱,加上李二壮在旁的骚扰,他们竟有惊无险地接上了二三十招。
“小心!”李二壮骚扰的那个蒙面人突然绕到秦岷身后,秦岷前后受敌,李二壮轻功不及他,来不及赶来救急。
秦岷咬咬牙生生撤了进攻的一刀,侧身避开身后的袭击,不料利刃划过包裹的带子,整个包裹掉在了雪地里。
“完了。”秦岷的心猛得一落,不顾往他身上招呼的刀,趴下用身体护住那个包裹,心里只想着这是顾大哥的信,说什么也不能让别人抢走。
玄甲替他受了这一刀,免了皮肉伤,可是随着而来的内力仍是把秦岷震得胸口闷疼,嗓子里血腥气瞬间冒了上来。第二刀砍上来的时候终于被李二壮挡住了,秦岷趁机抱着包裹翻身而起,准备迎接下一轮的攻势。
“谁在那里!”
正当蒙面人准备再次进攻,只听雁门关方向传来一道声音。
李二壮看到救星,朝那个方向大声喊道,“杀人啦!”
那两个蒙面人见形式不对,立马轻功飞走。秦岷已经累得腿软,拿刀撑着地不让自己摔倒。
巡逻士兵很快就赶到,看到死了的马匹和狼狈的两个苍云军,吓了一跳,问清原委后赶忙召集了一队人在苍云堡里搜寻了一番。
秦岷到了雁门关口后,不顾背后被打出的淤青,第一件事就是摸出已经皱巴巴的信,找到王校尉给他递过去。
“嗯?顾有川给我的?”王如柱常年驻守雁门关,同时他也是浩气盟的一员,曾经与顾有川共同执行过任务。
他满脸狐疑地打开信,脸瞬间黑了下来,沉默了很久,突然低吼了一声:“顾有川看老子不拆了你!!”
苍云堡里,顾有川正与余映寒过招,毫无征兆地就是一个喷嚏,害他输了一招,他揉揉鼻子,心道:“哪个王八蛋在骂我?”
秦岷听王如柱这么说,忍不住好奇地凑上前看了一眼内容,这一眼让他被刀砍时没吐的血差点吐出来。只见上面活生生画着一只毛绒绒的狗,嘴里还叼着一根骨头,狗的表情很是戏谑地瞄着看信人。
秦岷被震得后退一大步,他拼死拼活保护的信就是这个?他只觉得五味杂陈,回想起顾有川把信交给他时假装严肃的表情,一种自己是大傻子被人耍的感觉油然而生。
瞬间顾有川高大的形象在他脑海里碎了一地,拼都拼不起来。
“罪魁祸首”顾有川完全不知道这茬事,他躺在椅子上晒太阳,磕着瓜子,像提前进入了老年生活。
于是秦岷回苍云堡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副场景,气的一口气又差点没上来,特别是顾有川还朝他招了招手,问道——“要不要来一起嗑瓜子?”
秦岷气得脸黑,怎么看顾有川都像在招一只狗,他一言不发怒气冲冲地瞪了顾有川一眼,转头就走。
顾有川被他瞪得莫名其妙,手里的瓜子都磕不出香味了。
一连三天,秦岷都没有主动去找过顾有川,顾有川看着秦岷总是板着的脸倒满是心虚,却不知道自己哪里抚了他的逆鳞。
“映寒,秦岷那孩子好几天没理我了。”顾有川想着这件事,颇没有胃口,所以本着自己不想吃别人也别吃的念头去骚扰余映寒。
余映寒放下碗筷,认真地问道:“你没听说吗?”
顾有川一脸迷茫:“什么?”
“秦岷去雁门关送饭时被人袭击,听说袭击者的目标还是你给王如柱的那封信。”余映寒一句话概括了这些天的风言风语。
顾有川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怎么我的随手墨宝都能被人抢?”
余映寒白了他一眼:“你想想你把信交给秦岷时候怎么说的?”
顾有川绞尽脑汁想了想,大抵自己是说了“这封信很重要,一定要保护好它”这句话。
保不准这话被某些居心叵测的人听去了,秦岷还是个大老实,大概是为了这信吃了不少苦,结果看到里面的内容是这种轻浮的画,照他的性格肯定得生气。顾有川深深反省了一下自己,居然有种久违的负罪感。
“那怎么办?”顾有川一个头两个大。
余映寒继续吃饭,不想替自己的好友解决这破事:“谁知道。”
顾有川坐在他身旁,想着很多有的没的,这么多最后都归结于一个问题——该怎么哄这孩子?
“不过说起来,谁要抢你的信?”余映寒问道。
“恶人谷那些人。”顾有川想也没想。
其实在他们之前的任务中,好几次都发现有恶人谷的探子跟着,只是都能甩掉而已。然而这次竟然在雁门关内出现,恐怕不是武功高一路跟进来的,就是一早就在里面卧底的。
“你说苍云军里有恶人探子?”余映寒放下碗筷,正色道。
顾有川沉默了许久,几乎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5.离去
秦岷这几天有意和顾有川赌气,就连平时走路都故意避开。十五六岁的少年最是要自尊的时候,结果像个大傻子一样被顾有川这么一耍,脾气再好的也得生气。
秦岷越来越不是滋味,心里那股火气过了几天非但没有消,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顾有川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那么多天也没有主动来道歉,大概是根本没有把秦岷的小脾气当一回事,他还做他的教书先生,晚上还不用格外给不成器的学生补课,该是觉得轻松。
想到这里秦岷心里的火气突然下了一半,生生起了陌生的凄凉感,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奢望些什么,只是这几天他单方面对顾有川无声的斗争惨败到身心俱疲。
这晚,他忐忑地拿着论语,如往常一样去敲响了顾有川的房门。
“进来吧。”意外地,顾有川声音有一些虚弱。
秦岷轻轻推门进去,扑面而来一股浓浓的药味,他皱眉看着闭着眼和衣躺在床上的顾有川,几乎脱口而出:“你生病了?”
顾有川似乎被来人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揉揉眉心,没有直视秦岷:“抱歉,我以为是映寒。”
秦岷听了心里好像被一把小锤子轻轻敲了下,他扫了眼一旁的桌子,上面果然有喝完药还没来得及清洗的碗。
他又生硬地问了一遍:“你生病了?”
顾有川闻言便拿手遮着嘴,轻咳了声:“有些着凉。”
秦岷走到他跟前,像是两人调转了一下身份,用长辈的口吻道:“雁门关冷,你要注意保暖……要不要去给陆枫老先生瞧瞧,他医术高明。”
顾有川看向秦岷,秦岷还是有些别扭地把目光移开,不肯与他对视。顾有川帮他把有些皱折的衣服拉拉平,叹了口气,没有正面接他的话,而是提了这些天两人矛盾的关键:“前几天是我不对,很抱歉,还害你受了伤,要紧吗?”
秦岷听他这么说,只剩的那一小团火气也立即熄了,甚至不带复燃的,之前的万般委屈也化成了水,柔柔地流过五脏六腑。
天知道这几天他多想去找顾有川,像迷茫的蛾子看到火苗本能想撞上去,可是都被他的理智拦了下来,“我大概是疯了”,秦岷这样想道。
顾有川见秦岷抿嘴不语,以为他个倔脾气不肯原谅,于是手搂着秦岷的腰,带着他一起坐在床沿。
“论语里也说‘君子之道,忠恕而已矣’,我那么诚恳道歉,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顾有川说着手搂的愈发紧,嘴都快凑到秦岷耳边了。这时他发现秦岷身上带着刚洗好澡的香气,心弦像是被撩拨了一下,忍不住又轻轻吸了一口。
这明显亲昵的动作让秦岷身体崩得直挺挺,紧张得太阳穴都在跳,面红耳赤,直到他闻到从顾有川嘴里传来那一丝丝药味才让他脑子清楚起来,挣开了顾有川的怀抱,站的远远:“没什么……那个,论语我看到第四章了,有几处不明白的。”随后手忙脚乱地翻起了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