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映寒胸口有三道深可露骨的伤口,他勉强迈着脚步,手上还拖着一个人,一身苍云的装扮,他把这人放到顾有川手上,自己深深喘了几口气,对着叶怜光道:“你说的什么话?这兄弟就是来传密函的,不幸还是被狼牙军发现了,我碰巧救了一下。”
叶怜光本张开双臂想要抱余映寒,可看到他伤口还在冒血,紧张道:“我们快回去疗伤!”
顾有川不合时宜地冷笑道:“叶怜光,似乎浩气盟不怎么适合你。”
25.援兵
叶怜光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扶着余映寒,沉默不语。
耳边敌军行军的声音不绝,秦岷拉了一下顾有川:“先回去再说。”
顾有川语气缓和了一些,知道事态严峻,绝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于是暂时不再计较叶怜光的话,道:“得去通知杨朝将军。”
他看了一眼似乎要转醒的送信兵,拎着后领就往苍云营地飞去,秦岷紧追其后。
余映寒忍着伤口撕裂般的疼,反过来安慰叶怜光道:“浩气正缺人,有川就说说气话。”
叶怜光猛地抬起头,因为距离太近,余映寒都能看到他眼里条条的血丝,布满了眼白,很是瘆人,只听他沙哑着嗓子道:“是我的不对。”
余映寒一愣,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却感觉夹杂了很多其它的情绪在里面,他被怔得一时间说不出话,全身僵硬地看着叶怜光。
“我带你回去。”叶怜光抹了一把脸,避开了余映寒的伤口,轻轻扶住他,往军营那处跑,可因为他的魂不守舍,路上踩了好几个机关,硬是给自己扎出两个血窟窿。
苍云军严阵以待,可密函已经传到,杨朝必须按照信上所说,分派五百名士兵前往前线支援。
于是在这种极度缺人的时候,杨朝拿着长孙忘情亲笔写的密函,都快把自己头发抓掉了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领头来带队。
而秦岷出来地正合适,拯救了杨朝那一头尚还健在的头发,令云旗作为最高指挥,他身上携带着就可以统领苍云兵马。
“你要去黄河那边支援?”顾有川闻言从余映寒床边走开,同秦岷去了外面,吹着冷风被自己哽了一下,“……确实是你的职业所在,这样,我陪你一起去。”
秦岷搓了搓手:“从这里分五百精兵出去就是雪上加霜,你们必须留在这里帮忙。”
说完他凑上顾有川的目光,补充道:“你总不希望我一辈子都只有这点出息吧?”
“……”
顾有川被他这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愤愤心道:“没出息才好,拐跑不只是时间的问题么?”
秦岷见顾有川沉着张脸,明显不高兴的样子,开始手忙脚乱地哄道:“等这里告一段落你可以来找我,不会太久的。”
顾有川毕竟比秦岷老辣,耍起流氓来也是非常不要脸,他从刚刚有些气急的情景下缓了过来,顺着秦岷的话道:“还没走,已经开始想我了?”
秦岷:“……”他发觉这个人真的是无法正常沟通,本来柔情满腔的,被顾有川噎得上不成下不就,只得憋出“没有”两个字,还明显底气不足。
“好了好了,”顾有川拍了拍秦岷装有护心镜的胸口,那正是放着令云旗的地方,“去吧,你的兄弟们都在等你。”
秦岷胸口发热,把很多无法表达的都化在了一个重重的点头里。
清晨,狼牙大军发动攻击,为了不在声势上输给狼牙,苍云这里把战鼓敲得震天响。
顾有川半捂着耳朵帮秦岷把马牵出了马厩,将一些日常要用的行李包袱全都放在马背上,系紧了。
“哎哟快走吧,这鼓声音可真大。”顾有川被吵得头大,催着秦岷。
秦岷一身玄甲,手持刀盾,脸上表情严肃起来,在顾有川看来很有将军的样子,他身后是五百精兵,整军待发地看着他们两个,这一去谁都不知道多久之后才能再见面,又或者是有没有机会再见。
秦岷心一热,脱口嘱咐道:“你自己注意安全,要记得吃药,别亏待了自己。”
“你还以为我是小孩子么?”顾有川失笑,知道秦岷舍不得,便用力在他马屁股上拍了一下,战马长嘶一声,迈开腿往前跑。
受惊的马一下子拉不住,秦岷还有话没说完,只得急急忙忙回头,只见顾有川依旧背着青玉流,一身干净整洁的长歌门服饰,似乎还是在江湖里闯荡的那个侠士,只是他的背后战火纷飞,秦岷突然意识到他的心意呼之欲出,眼看顾有川的身影越来越小,他朝身后喊了一声:“顾有川——我喜欢你!”
然而战鼓不会因为这句话而停止,顾有川还是那个表情,秦岷不确定他有没有在纷扰的环境里捕捉到。不过话已经说出口,仿佛重担卸了肩膀,秦岷心满意足地把身子转正,目光直视着前方,带领身后那五百名士兵从东边离开了。
顾有川耳朵都快震出幻听了,声音当然是没听到,不过这不阻碍他把这当唇语来解读,他总觉得这心意表白来得很不服气,酝酿着必须让秦岷下次当面再说一次。
此时,在黄河边为了防御而临时筑成的堡垒里乱成了一锅粥,伤员一个个被抬进来,随队的军医人手不够,都是一个人当两个人在用。
“说了多少次了,抬稳点!”伤员营帐里一个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一个年轻的士兵骂道,“冒冒失失的怎么打仗?!”
士兵被骂得脑袋一缩,把伤员放下就急急忙忙逃走了,好像这人比战场上的敌人还可怕。
这个暴脾气的老军医就是之前在苍云堡把秦岷骂得狗血喷头的陆枫,一把年纪了还随军出征,从苍云堡到了这黄河边,一把骨头硬朗着。
昨晚河上起了大雾,狼牙军不知道哪里来了一批水性极好的士兵,大半夜地把苍云打了个措手不及,长孙统领说好的援军也看不到影子。
“走开,你这样一把下去人家腿是接上了但也瘸了,”陆枫不耐烦地赶走一个明显是赶鸭子上架的年轻大夫,“你还是去那边帮忙包扎伤口吧。”
那大夫吁了口气抹了一把汗,磕磕绊绊地跑向轻伤区。
“将军!”
“将军!”
“嗯,辛苦了。”
陆枫正接着骨,听到有脚步声到了跟前也头都不抬,手上动作娴熟老辣,小会功夫就处理完了这个骨头错位的伤员。
那个走进来的人一身将帅打扮,看了这边的情况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陆大夫,真得麻烦你了。”
陆枫去一旁的清水池洗了洗手,道:“将军有这心思探望伤员,还不如去想想应对方法。这里有我们在不必太过担心。”
这个将军秦岷熟悉,是前些年和他有些交情的刘博阅。刘博阅也蓄起了小胡子,显得更有些将军的气势,而这时候在经验丰富的老军医面前依旧吃了一个哑巴亏。
“狼牙军的水军训练有素,我们这里明显缺少经验,这么多伤员都是代价。你难逃其责。”陆枫最后一句语气平稳,没有像之前喷年轻人的气势,就像在问你午饭想吃什么一样,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越平静就说明事情越严重。而陆枫没有停顿,马上又开始治疗起了下一个伤者,这一个几乎全身都是血,被抬进来的时候就是一个血人。
刘博阅:“我们的援军这几日肯定能到。”
“别指望援军,这几日狼牙发动大规模攻击怎么办?”陆枫手下不留情地把一根断箭从伤者身体里拔出来,伤者痛得一声闷哼。
可闷哼之后,只听伤兵又虚弱地接了一句,似乎在回答陆枫的话:“我……我还能继续打……”
陆枫手上动作停了一下,也有些震惊,伤到这种程度这个人几乎是昏迷状态了,竟然还能潜意识里说出这种话,不得不佩服这些士兵的顽强意志。
陆枫这才抬了头,看向刘博阅,道:“别辜负了他们。”
狼牙军占据优势,没有理由不趁胜追击,结束了晚上的偷袭,又派出大量兵马乘船从河上来,苍云军这里的弓箭飞出去不计其数也不能完全拦住他们的靠近,只能说临水岸的防守相对比较方便,因此狼牙军虽看起来比较强,也暂时奈不了以河作护的苍云军。
“报,已有两个团的狼牙兵上岸。”
刘博阅收了心思,听着来报的士兵,道:“再加一个团的人去河岸边,不能让他们接近军营。”
“是。”士兵领命而去。
“营里还只剩不到四个团的人,”刘博阅倒着苦水,那么多伤员够让他头大了,再加上申请的援兵迟迟不到,狼牙军的攻势越来越强,“再多给我三百人完全就能抗住,可是现在不行。”
陆枫:“既然防不住,那就最大限度减少伤亡。”
刘博阅眼皮一动,派出士兵去血拼,最大的可能就是落得两败俱伤,而暂时当个缩头乌龟就是不硬拼,援军一到就是他们的优势。
那支本来派去与岸上狼牙兵交手的团,重新接到一个命令,一转身就到了堡垒之后暗搓搓地朝着敌人放着冷箭。纵然狼牙军背后有强大的财力支援,乘坐金刚不坏的船,可凡胎肉体只要出来就承受不住密如春雨的飞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