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调理清晰,一字一句,仿佛在用最锋利的刀剜在我的心口上。木鸟的眼睛的确如她所说与众不同,十岁时白苏送我这只木鸟,眼睛跟通体一样,只是木色,我瞧上不喜,觉得没有生气。特意寻了紫罗兰、蓝铃花和鸢尾等蓝色的花蕊,混在石墨中……本是不值一提的细节,我万万没想到会被兰珊发现。
这磨人的小肥球啊!
空气中尴尬已经逐步化为剑拔弩张,兰珊的气势咄咄逼人,绝是把我逼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
时间过得甚慢,可眼下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兰珊倒一点发累的意思也没有,一手仍是扯着我的手腕,一手捧着那只新做的木鸟,目光里满是希冀。
“殿下……怕是,眼花了……”
“令狐想!”她绕是被我这声牛头不对马嘴的话给弄得气急,甩下手上的木鸟,一点不顾皇女的矜持典雅,对我一阵拳打脚踢,“你要,你要气死本宫啊!”
“哎呀……哎呀……”
“疼疼……殿下息怒啊……”
“来人啊,救命啊……皇太女动用私刑啊……”
只能说兰珊被怒火冲昏了头,下手绝是没轻没重。对我一个盈盈娇柔的弱女子可谓是一点不顾忌。我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君臣有别,忍着臀背的疼意,一把擒住她的双手,这一反抗无疑是加近我们二人距离,有那么一瞬我的鼻尖甚至是抵上了她的额头。
止住了她的拳脚,我安心的点头,感叹这令狐想的身高还真是恰到好处!
可总有不让我省心的地方,方才的呼救成功引起了门外人的注意。我这边刚制服了皇女殿下,那边的拂尘公公和木儿已带着众人闯进,见了我跟兰珊这“亲密”的姿势,忙背了身去,直呼“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这不呼不要紧,一呼直叫兰珊重新挣扎起来,当着众人的面撒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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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伤势愈发严重,我借着这个理由,请了后半月的课,日日在皇宫内瞎溜达。兰珊给的药不愧为御赐,臀上不禁好了伤,连颜色都变的明亮,细腻红润。
经过了此事后,她也没有再来回的折腾我,还特意吩咐御膳房每日多给我添点补汤。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那是她跟我单独在房内的事,经过口耳相传,演变成了“郎才女貌”“打情骂俏”
导致的间接结果是,本是给小扬王送礼的人,跑了一大半到我这。家里来信说就连令狐王府这两日都门庭若市……
而我担心的是自个锋芒太露,招来些不必要的记恨。逮住机会就叮嘱来山这些日子多加提防,上到日用起居,下到茶水汤料……离了白苏十年,年龄也大了,我心也静了很多,不想卷入太多是非,盼望着有一天能够重回她的身边。
“王爷……”来山压低声音在身后唤着我,“咱们后头好像有人跟着……”
他说完话,适时的往回一瞥,我追着他的目光而去。果真瞧见两个着蓝绸的太监,约莫十七八的样子。见我看向他们,手忙脚乱的躲到一簇花丛后头,佯装赏花的样子。而我余光一瞥,却又见着另一方向,也藏着一人。虽说也是太监打扮,可年纪稍长一点。衣袖上还滚了金边,看来在这宫里少说有些地位。
我跟来山说了,他有些惊,摇着脑袋总想琢磨出这两方是谁派来的。
“前者不难猜测,定是那些对皇夫之位有念想的人,这两日被宫里的消息给搅弄的坐不住了。后者……我估计是皇太女派的人。”
来山惊了惊。我也由着他,那日在房中跟兰珊发生的事还是不要说的好。
却见来山,凑上前来,脸色深沉吐出一句:“你果然跟皇太女殿下有一腿!”
听他的口气越来越没大没小,就着手中的折扇敲在他额头上。兰珊派人盯着我,说明是对我起了疑心,不过可以断定的是,她只是猜测我与“弦月”认识,并没有猜想到我就是“弦月”这一层上,所以我也无须恼怒。继续做我的令狐王爷便好。
摇着折扇继续往前走,来山问我去哪。
我说,去离湖,那里湖畔开阔,又位于皇宫一侧,虽然景色宜人可因为位置较偏,很少有人去。
记得第一次去那处,还是小兰珊带着我到那地“葬花”,回想起她挖坑刨土的样子,再跟如今这霸道的性子一比,真是难能可贵啊。
“对了来山,我这伤势也好了,许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你去弄两只风筝……离湖地界开阔平坦,今日天色又清明,咱们放风筝去!”
☆、第52章 更进一步
离湖虽说湖岸开阔,湖水碧波清明,但与医宫的药池相比还是差了些。毕竟药池边上有白苏为我架上的秋千,有白苏为我栽上的绿藤,有白色的四角凉亭……
不过今日有好天气相陪,一切都可以弥补。盛夏时分已过,眼下正在逐步转凉,适逢两季交替,天色明丽不说还掺着缕缕清风。
说是放风筝,可顾忌着身后有人盯着,也不敢有何差池。让来山自个先玩着,独自去到一边的凉亭里休息一阵。见这凉亭与十年前比较着实老旧了不少,被刷上红漆的木柱上残留着被风霜打磨的痕迹。
不禁借着一把年纪,感叹感叹白驹过隙,岁月蹉跎。正沉浸在过往情怀中无法自拔时,惊觉一连串的响动,从惊呼到落水以及呼救……
我反应不禁,忙提了衣摆往来山的方向跑去,见他手足无措的站在湖岸边,脸色煞白。
“皇……皇太女……殿下……”他颤颤巍巍的朝我一指,顺势望去,湖面上一水蓝色的身影在水中挣扎起伏,虽然瞧不见样貌,但凭那衣物我自是认得是何人。
不顾腰背上还未痊愈的伤势,脱下自己的长靴,一头栽进湖里。临了还不忘让来山先回避,不然一会指定要被兰珊责罚。
湖水清明,也亏得兰珊动静大,沿着她的方向游去,一把拢过她在怀。吃力的将她带到岸别,却不想她已是没了声响,本是施了粉黛的脸颊上,全是灰白无光。
估摸着是惊吓过度,又呛了水。
在男女授受不亲中犹疑不定,虽然我本是黄花闺女,可毕竟深宫幽闭,这事还是看得尤未重要,不然……要要太监来做什么。无奈山早为了小命跑没影了,当下只有我一人。
秉承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佛家禅理,我双手交叉,替兰珊挤压出她积蓄在胸口的湖水。见她仍是没动静,只好将贞洁刚烈抛在脑后……
人工呼吸!
一连串的连喘带吸,对上兰珊的凉意甚重的薄唇,几番下来我也有些昏昏沉沉。身子晕乎不定时,“啪”,耳际一震嗡鸣。
我本能的抚摸上泛着刺疼的侧脸,一腔怒火的对上兰珊又羞又怯的瞳眸:“好心救你,你何故打人啊……”
“登徒浪子,”兰珊怒道,抬起衣袖使劲的擦着自己的双唇,“你……你,你以下犯上,你……胆大妄为……你,你还本宫清白你……混蛋!”
她越说越气,竟是揪着我的衣袖对我加以拳脚。亏得我好脾气,一边顾念她皇太女的身份,一边还要提醒自己个年龄长她不少,姑且让着她。
挨个挨个挡了她的暴行,一把甩开她锢着我的手,逮住空档忙不迭的往后挪去。她却不依不饶,体力跟不上,只好暂时歇在地上,稍加喘息,可盯着我的眼神越发使我发怵,蓄着三分委屈七分愤恨。、
大有讨不上说法,就要护着烈女贞洁奔赴黄泉的架势。
充分演绎着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小王也是救人心切,无心冒犯……还请殿下您恕罪……”
等待片刻,兰珊沉着脸色,问道:“你在这干什么!”
“放风筝啊!”我示意她向草地上的物事看去,双手撑膝,吃力的站起来,打算去扶她,“离湖湖岸开阔,我在房内养了半月的……诶诶诶啊!”
我腰间一吃疼,冰冷的离湖再度包裹着我赤子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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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伤未愈再添风寒,我不出意外的在第二日卧床不起。把脸埋在枕头里,愣是浑浑噩噩,昏昏沉沉的睡得不知天色。来山进来唤我几次,见我不对劲,忙去通知家子监。一会儿又来了御医……
这可不得了,我本就是三魂七魄覆在这肉身之上,根本是无心无脉的。这要是被御医一把脉,还不把这些无知老儿给吓倒在地。勉强撑着身子,关了门窗,硬生生将前来探病的御医给挡在门外。
任凭来山和一众宫人如何使唤都不搭理……直到世界再度安静。
白苏十年前因为置气将我赶到令狐王府时,曾给我备了药,以备不时之需。想到这茬,我赶忙翻箱倒柜,找出那药瓶,吞下两粒来,又饮下一杯清茶。这才安心的回去躺着。
运量着情绪准备再去会会周公时,便听着外面嘶啦一声吼,隐隐约约的,好似在通传“皇太女驾到”。末了,又一想,皇太女现在八成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怎会有心思来这家子殿。想到这一层,便安心的翻了个身,继续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