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楷把自己埋在枕头里想了想，决定回答黄少天第一个问题：“《蜗牛》。”
周泽楷撑着床垫坐起来，伸长手臂越过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黄少天去拿床头柜上的平板，低头摆弄一阵。
黄少天虽然不明所以，还是帮他把靠枕拖过来垫在腰后。
然后《蜗牛》熟悉的旋律混着更加熟悉的技能音效清晰地响了起来。
黄少天难得窘迫，带着满心不好的预感去看周泽楷手里的屏幕，果不其然被自己当年那段制霸了荣耀论坛热门榜单的爬树视频糊了一脸，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周泽楷到底给四期那群人唱了什么歌。
饶是黄少天，面对这样扑面而来的尴尬瞬间一时间也有点无语，尤其他男朋友还兴致勃勃地切成了全屏模式，调高了音量——然后跟着视频的背景音轻轻唱了起来。
黄少天简直要被他吓死了。
而这注定是一个要反复证明剑圣图样图森破的夜晚——他以为边上这个画风违和大半夜给他唱歌的周泽楷已经是今晚的巅峰，而直到他听见周泽楷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给他唱“小小的天，有大大的梦想”，他才终于惊恐地领悟到其中耐人寻味的双关意味。
然后黄少天在他男朋友难得的清朗歌声和顺理成章地耍流氓的机会当中艰难抉择，终于在歌词进行到“总有一天我有属于我的天”时，心里面名为冲动的小恶魔再次以一当十殴打了各种小天使。
他笑了一下，原本就搭在周泽楷腰上的手探进睡衣的下摆，沿着光裸劲瘦的腰线往上移，成功地听到耳熟能详的主旋律“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只剩下了平板里把夜雨声烦黑得形象全无的背景音乐。
黄少天凑过去吻他，把坚持不懈唱着歌的平板从他手里抽出去，随意扔在了被子上。
他一边利落地从床头柜里摸出来脱团狗家里的必备用品，一边顺势压着周泽楷陷进柔软的床铺里。
然后他握着周泽楷的手带他摸到厚实温暖的被子底下，周泽楷修长的手指在他手里微微挣动，最后还是被他抓着按在了自己腰下。他咬着周泽楷的下唇，含糊不清跟他说话：“大不大，你不是……最清楚吗？”
周泽楷红着脸给并不小的小小天套上作案工具，十分敬业地分出一点神来想了想全明星赛的体力需求，然后放心地让剑圣一波带走了他清醒的神智，放任自己陷入漫长的欢愉当中。
☆、14
14.
胡搞了一夜的两个人早上被门边震个不停的手机生生吵醒，黄少天顶着一头乱毛爬起来要关手机，转念一想，干脆收拾收拾拖着迷迷瞪瞪的周泽楷赶着时间出了门，趁着倾巢而出的荣耀粉全盯着暂时进不去的场馆还没有生出沿路捕捉职业选手的心思，果断约上四期众人一起吃了顿地道的本帮菜。
席间黄少天大义凛然独自承担了来自他同期好友养精蓄锐后的所有嘲讽和集火，并且坦坦荡荡全部转化为单身狗们对自己的羡慕嫉妒恨照单全收，然后因为仇恨值太高被迫沦为楚云秀和苏沐橙下午扫货计划的跟宠——强行睡到中午精神抖擞准备冲过来给得罪不得的沐姐姐拎包的方锐听说之后，在酒店里一边吃外卖一边给黄少天发来了长达半分钟的微信贺电，连侥幸逃过一劫的张新杰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当然此时的方锐还不知道他为了睡觉没跟着苏沐橙一起去四期聚餐蹭吃蹭喝到底错过了怎样的八卦。
周泽楷点好了菜，就一边坐着吃吃喝喝看四期众人斗嘴，一边忙着收微信红包，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黄少天的同期好友要给他包红包——那自己是不是还要给他们送喜糖？
室内暖气打得足，热气腾腾一顿饭吃下来竟然还有点热。周泽楷坐进驾驶座，把拎在手里的外套和早上黄少天强行给他加上的围巾一并丢在正在系安全带的黄少天身上。
他在后座两个姑娘的欢声笑语里挂好挡，平缓地踩油门，汇进S市无论何时都有点超负荷的车流里，沉默得一如往常，大概只有黄少天的角度才能看到他藏在墨镜底下细微的笑意。
周泽楷把他们送到了S市最著名的商业街，目送一脸苦大仇深表情悲壮的黄少天被苏沐橙和楚云秀拖走拎包。然后他看了看时间，直接去了俱乐部。
联盟发展到今天，早已经不是曾经未成年选手出来打比赛都要据理力争的年代了。而作为新年伊始的保留节目的全明星周末俨然已经成为一件标志性的荣耀盛事，声势之浩大从轮回场馆周围的交通管制就可见一斑。
全明星周末举办到了第十二届，不要说轮回这样三冠在手的豪门战队，联盟里任何一支队伍都有成体系的支持部门来为战队打理除了比赛以外的所有琐事。所以虽然这一届全明星由轮回承办，对于轮回队员来说跟以往的全明星并没有任何差别，他们完全可以跟那些从四面八方赶来要求东道主请客吃饭，甚至满大街扫货尽情释放自我的职业选手一样，疯玩到全明星开场前的半小时。
周泽楷来的太早，拐进场馆的路口已经设了路障，却没有认得他车子的工作人员，只有大概要执勤到深夜一脸麻木的交警大叔和包围着交警大叔和路障的狂热荣耀粉。
交警大叔一眼看见他前挡风玻璃上的内部通行证，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千辛万苦挪开路障拦住蠢蠢欲动的粉丝把他放进去。周泽楷隔着深色的车窗感受了一下外面不知道为什么来这么早的年轻人企图朝里看的探究目光，果断在心里过了一遍今晚散场后的撤离路线，直接把车开到了场馆后门，以便散场可以赶在场馆外大拥堵之前迅速驶出包围圈。
他停好车走下来，刚拉开副驾的门拿外套，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周泽楷听见声音，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然后在转头时又平静如常，冲他身后轮回公关部的经理打了个招呼。
轮回能有如今的形象，公关部功不可没，而一个常年在各种媒体与赞助商当中游刃有余的专业PR显然必备自来熟与能说会道的特长，从这一点上来说，这类人确实是周泽楷的死穴，而黄少天与眼前这位陆经理在周泽楷这里最大的区别显然是前者的任何要求周泽楷自己也并不想拒绝——落实到细处，显然体现在他早上被吵醒时全身上下仿佛被狂奔的羊驼踩过一轮似的酸软无力，而后者则是大多数情况下无法拒绝，毕竟他作为在没有任何可参考的前例的情况下把周泽楷一手送上联盟形象巅峰的功臣，在周泽楷的形象打造上用一言九鼎来形容也不为过。
他在第五赛季出道，今年恰好是他征战荣耀的第十个年头，他拿过三次联赛冠军，一次世界冠军，当然也经历过这些年来职业圈里或剧烈或微小的变动，青训营模式的全面普及让黄少天这种风格的选手几乎绝迹，而商业模式的覆盖则让他们中的很多人无论场上场下都必须要戴起他们并不那么喜欢的面具。
刚刚在路上，苏沐橙还跟他们吐槽说赞助商连她全明星赛的首饰都想要干涉一下，真不怕她带着戒指手链上台，比赛还没打完就被挂去论坛掐职业态度。他也看过黄少天的广告剧本，大段大段毫不停歇的台词，他的粉丝看完广告嗷嗷叫着黄少话再多我们也爱你，而他自己的代言无一例外都只要画好精致的妆安安静静站在那里，被放到楼宇间的巨幕广告屏上，多的是女孩子——当然也有男孩子吵着要给他生猴子。
他不喜欢这样。尽管已经过去了漫长的十年，然而他跟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一样，他们在少年时代诸多平坦而宽阔的道路里选择了最为艰难、不被理解的这一条，而直到将要离开的时候，也依然记得最初的自己心无旁骛的模样。
“小周怎么也来这么早？”陆经理看了一眼周泽楷的车，“最近都回家睡吗？车停这里散场应该没什么问题，如果出不去就给我打电话，安排人送你。”
周泽楷点了点头。
陆经理与他同一个方向，边走边同他闲扯，“在车里不觉得，外面还是挺冷的，”然后他看向周泽楷拿在手里的围巾，问他，“难得看到小周戴围巾，女朋友送的吗？”
周泽楷想了想，摇头否认。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
然而考虑到对方的承受能力以及可能会有的可怕反应，周泽楷还是把真相吞进了肚子里。
陆经理显然也跟周妈妈一样长期忧心着周泽楷薄弱的交际能力和语言能力会阻碍他原本应该十分平坦的脱团之路，因而在随口玩笑得到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之后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他们一并走进轮回大楼，陆经理给自己和周泽楷分别按了楼层，突然想起来元旦前周泽楷托他办的事情，趁着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笑着说：“对了，之前说的那事，恰好有个机会，小周要不要亲自去帮吴启一把？”
周泽楷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所谓“之前那事”，说的是元旦前吴启嚷嚷着全明星的时候要把他女朋友请上来打完比赛顺势求婚的事，当时周泽楷虽然在心里质疑了对方作为直男的审美与情商，言简意赅地否决了这个建立在三下五除二把妹子打爆的前提下因此过于血腥大概可以写作注孤生的提议，然而他自己作为一个暂时无法公然秀恩爱的脱团狗，还是希望自家队友的人生大事能够心想事成，所以他私底下找了陆经理，拜托对方在并不那么血腥的趣味表演赛里给吴启留一个发挥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