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进车子,陈小山打开暖气,先带叶修回酒店,安顿好住处,再去见导演,一起吃个饭算是给他接风。路上聊起《夜奔》的剧本,之前在电话里陈小山也跟叶修简略地提过。
《夜奔》的故事情节很简单,讲述警员阿笑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救下了在帮会斗争中受伤的青年阿云,彼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个负伤的青年就是黑帮势力义兴会的接班人、大佬金爷的义子,后面的故事可想而知,阿笑利用阿云的关系打入义兴会卧底,最终警方成功铲除了这伙黑恶势力。
然而《夜奔》并非传统意义上除恶扬善的警匪片,虽然借助了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政府扫黑的背景,但影片想要表达的其实是,帮会势力的兴与衰,其中人物的命运。单从剧本看没有主演,倒更像是一部群像戏,陈小山说他想拍一部中国版的《教父》。
叶修笑他,野心不小。
陈小山花了三年时间打磨剧本,因为想要展现帮会的风貌,他查阅了大量的纪事资料,和混帮派的小青年深入接触、观摩学习,就差自己也找个帮派混一混了,创作过程可谓呕心沥血。警员阿笑是他为叶修创作的角色,这个角色和阿云的关系并非朋友或是兄弟那么简单,而是产生了一段同性的情感纠葛,陈小山没有做隐晦处理,写得很大胆。
陈小山说:“我写阿笑的时候就无数次在想,这个角色一定要学长来演,说实话我真怕请不来你。”
叶修开玩笑说:“你走运了,我现在的片酬是史上最低。”
叶修被打压的事情陈小山知道一些,实际上这几年他的生活也不如意,他写的剧本一直卖不出去。陈小山说:“这是最后一搏了,不行的话就放弃,改行,不写了。说出来不怕学长你笑,这五年我都是靠着女人在养,人生有几个五年,一个女人又能等几个五年,人不能光为了自己活。”
叶修说:“你别后悔才好。”
陈小山苦笑了下:“是啊,就怕后悔这两个字呢。”
聊着聊着叶修忽然想起一件事,说:“等等、先等等,阿笑不会是下面那个吧?”
陈小山回头看叶修:“……”
叶修也看着陈小山:“……”
气氛如同凝固。
“我后悔了!”叶修打开车门就要跳下去。
“哇哇,学长你别想不开啊!”陈小山要顾着叶修,又要看着前面的路,车子被他开得一会往左一会往右。
陈小山是个工作狂魔,聊剧本三天三夜都不嫌累,叶修对待工作那也是十分投入的,两人一路聊到预定的酒店,到酒店后继续聊,见导演、吃饭这些事情统统忘到脑后。还是叶修先觉得饿了,说咱们先吃点东西吧,陈小山这才感觉肚子的确咕咕叫了,那也没有正式地请叶修吃一顿,而是订了饭盒在房间里吃,不过叶修也不在意这些。
吃饭的时候,陈小山接到导演的电话:“衰仔,你们被外星人绑架了咩?几时过来?”导演叫了一桌子菜,还在饭店等着他们呢。陈小山这才想起他的存在,赶紧解释,过了一会,就听见电话里传出狂吼声,汪汪汪汪。
导演陈耀威是陈小山留学海外时认识的同学,陈耀威学成回国后,大刀阔斧拍了三部电影,都扑街了,赔得很惨,把他老爸给他的一间公司都赔掉了。他老爸是房地产商人,所以导演这行里有不少人都挺瞧不起他的,背地里笑他是富二代玩票,还玩砸了。
陈耀威很焦虑,因为《夜奔》很可能是他拍的最后一部电影,他老爸要他回去继承家业。实际上他老爸也一直不看好他拍什么电影,赔了更好,赔了才好安心经营企业。陈耀威说,我老豆讲三十岁前随便我玩,别把自己玩进去就好,但是三十岁之后该长大了,做正经事了。他是香港人,讲起普通话带着粤语的腔调,有种潮潮的海水的味道。
叶修来试镜警员阿笑的角色,他是编剧心里最合适的人选,导演见到他,第一眼也觉得他身上自带的那种有点颓有点懒的气质很符合阿笑这个人物,特别是低头点烟时让导演觉得阿笑从剧本里“走”出来了,后来试过戏,也都非常满意,这个角色就这么定下来了。
叶修打电话给周泽楷汇报结果,周泽楷那边刚结束拍摄,工作人员正在换背景,周泽楷到旁边接电话,这一次不像平常那样不讲话,接起就急急地问:“成了?”
叶修笑道:“成了,已经确定下来了。”
然后周泽楷那边就不再说话了,叶修不知道周泽楷做了一个狂喜乱舞的表情。
“怎么回事?彩票中奖了?”
“小周走颜艺路线保准会红!”
摄影棚里的人都吓呆了。
阿笑的扮演者确定后,义兴会老大金爷、其他成员角色的也都陆续确定下来,到阿云这里遇到些麻烦。因为有一段同性的情感纠葛,男星中愿意接这类戏的本来就不多,剩下那些不排斥的,演技到位形象好又有点名气的,导演请不起。陈耀威在业内的口碑可以用四个字概括:烂片之王,一入行就连扑三次,黑洞体质,已经没人敢投资了,这部戏是他自掏腰包拍摄。他能请得起的那些,演技嫩,人也嫩,跟白斩鸡似的,没有锐气。
阿云这个角色性格上沉默寡言,不善表达,这与他从小被收养有关。他被金爷收养后,没有得到正规的教育,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金爷身后,看着帮会里的人打打杀杀。阿云虽然安安静静的,但有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贵的请不起,请得起的找不到满意的,这样一来阿云的人选就一直悬着。导演也越发的焦虑了,这是他第四部作品,他已经神经地开始念叨,四就是死,不吉利不吉利。
叶修这边都在和陈小山研究剧本,也听说阿云的选角不太顺利,他跟陈小山说:“我认识一个人,很适合阿云这个角色,保管你们见到他后满意。”
“谁啊?叫他来啊,我去跟阿威讲。”陈小山一听挺激动,风风火火地就准备去找导演。
叶修拦住他:“试镜会还没结束,直接叫他去试镜就好。”
“哇,你这么自信他一定会选上?”
叶修一边拨周泽楷的电话,一边笑:“要不要和我赌一把啊?”
陈小山说:“赌什么?”
“片酬再翻一倍吧。”
“……这个我说得不算。”陈小山老实地答道。
虽然他们没有赌成,但如叶修所说的,导演对周泽楷很满意。周泽楷一出现在试镜现场,陈耀威就有一种感觉,阿云找到了。他叫周泽楷脱掉上衣,周泽楷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按照电影里的扮相上了装,看起来又man又酷,身体里好像潜藏着一种爆发的力量。
陈耀威当即拍板由周泽楷出演阿云一角,让助理通知后面排队的试镜会结束了。事后他才从陈小山口中得知,周泽楷是叶修介绍来的,他们俩还挺熟。陈耀威觉得周泽楷很专业,还没开拍就进入状态了,很少理人很少讲话。
叶修说:“你误会了,他人就是这个样子。”
一个拍烂片的导演,一个卖不出剧本的编剧,两个只能跑龙套的演员,因为一部电影聚在了一起。陈耀威看看大家,很感慨地爆出一句:“我们真他妈衰呀!”
是啊,大家都苦笑起来,叶修说:“如果电影获得成功,会吓所有人一跳,给娱乐圈一个惊喜,想一想是不是很带感?让我们一起反转人生!”
第十一章
周泽楷还有模特的工作,试镜结束后就回去了。因为临近年末,工作也都到了收尾的阶段,这方面倒是没多大问题,只是他走得突然,没给老板找人接手的缓冲时间,而且老板也舍不得放人,周泽楷也觉得抱歉,最后这份工连薪水也没拿。
新年过后,剧组在J城的影视基地举行开机仪式,从导演到演员都没名气,自然也不会有媒体拍摄报道。大家拜过关二爷到一旁聊天,周泽楷叶修也举香拜了拜,然后转过身互相对拜,大概自己也觉得搞笑,插香时都忍不住笑起来。导演还配合地喊:“夫妻对拜~送入洞房~”大家都在笑:“你们又搞什么怪啊?”
演播厅的大屏幕上放着《夜奔》的片段,片尾曲是周泽楷和叶修合唱的,因为导演没有钱嘛,知道周泽楷会唱歌后物尽其用,至于叶修,属于友情赞助。楚云秀问台下观众:“唱得挺好听的是吧?”再转向叶修,“有没有考虑出专辑?”
叶修从大屏幕的方向转过头,说:“等我退休吧。”
台下一片失落的叫声,楚云秀说:“陈导以前也来过我们节目,他说刚开始拍摄那段时间,其实不怎么看好你,还动过把你换掉的念头,后来才为你的演技所折服,觉得没有选错人。”
大屏幕切换成陈耀威那一期访谈的画面,叶修说:“是的,还好当时他没有把想法付诸行动,救了他一命,不然现在他一定后悔得想哭。”
虽然你说得都对,但是自夸的话能不能让别人来讲!楚云秀忍不住暗暗吐槽。
万事开头难,电影开拍后他们遇到了第一个难题,叶修的演技问题。雪藏两年,之后又一直演龙套角色,叶修毕竟太久没有正经演过戏了,刚开始拍摄演技难免生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