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暖阳最是舒服,白璧这些天不可谓不忙。萧景琰忙着在虎影堂议事,白璧也跟着听着讨论着,难得得了一日清闲又没有去苏宅,萧景琰也是正好休息了会儿。白璧拉着萧景琰往廊下一坐,晒晒太阳煮煮茶。
“算算时间今年秋收的统计年表也快陆续送达朝廷了吧?”白璧沏好一杯茶递给萧景琰,冬阳之下眉目温柔,略带苍白的脸也多了两分颜色。
萧景琰接过,一向略显硬气的脸庞也柔和下来,低沉悦耳的声音悠悠的传到白璧的耳朵了:“快了,也就这几天了吧。”
白璧点点头,眼睫微垂,遮住了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萧景琰一杯茶喝完也品不出白璧想煮出的茶的味道。见白璧深思,便道:“这些天忙,你也不曾好好休息。现在又在想什么?”
白璧知道景琰是在关心他,抿唇一笑间恍惚江南三月春风拂过杨柳岸,悠悠扬扬的宁静安然。画师笔下最浓淡相宜的笔墨也不及这一笑的和谐□□。
萧景琰一愣。
“我在想,又快过年了。今年和往年真是大不相同了。”白璧轻轻的笑,颊边梨涡浅浅。他若有所思的看了萧景琰一眼加了一句:“你这头水牛也镀上金,越来越像......”白璧的话一顿。
萧景琰便追问下去:“越来越像什么?”
“越来越像当年的祁王殿下。”白璧低声接下下头一句。
萧景琰一默,“我离皇长兄还差的很远。”
“是我失言。”白璧抿了口茶水。
萧景琰摇摇头,“如今也只有同你可以多聊几句那些人那些事了。我没有......”
“知道你没有被我提起伤心事不快的意思。有一些人,我们说起来就应该自然随心,我们问心无愧,他们既然对于我们有着非凡的意义,我们提起又如何?我说的失言可不知指这个。傻牛一头。”白璧撇撇嘴,他只是觉得萧景琰就是萧景琰,他是特别唯一的一个人,而祁王殿下便是祁王殿下,这两个人实在不应用一句相像放在一起。每一个人都是独立于世,无二的那一个。他想了想后,又笑着看萧景琰。“算了,你这个人也不会在意这些的。”
“你都没同我说清楚,我在意什么?”萧景琰摇摇头,把空杯子递给白璧。
白璧瞄了一眼,当没看到,悠悠的给自己再沏了一杯,放在唇边漫不经心的吹了口。萧景琰放下杯子看他一眼,眼见白璧那茶水就要喝进嘴里。突然飞快的出手,手指灵活的一转,白璧眼睛一花后就觉得手一空,顺着残影看去,萧景琰正拿着他的杯子一口喝干了里头的茶水。
白璧就觉得脑仁儿一疼,神经一抽。但好歹忍了。两人又不是没一个水囊里喝过水。但是那水他刚刚吹过啊!萧景琰你的神经也太粗了。
“你知不知道刚刚在干什么?”白璧无力扶额。
萧景琰看他,却不回答他的话,反而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你心情很好?”
白璧一挑眉。
萧景琰笑道:“不对。是非常好。狐狸爪子都收起来了。”
“我还说你牛蹄子都收起来了呢。”白璧一个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两个人正说着,突然听到门外一阵喧哗,一个清脆的女声:“让开我找人!”
然后是列战英的声音:“姑娘,靖王府不得擅闯。”
白璧与萧景琰对视一眼。具是有点反应不过来。要说靖王府怎么说也是个王府,那个会随随便便闯进来,而现在靖王府是如日中天,硬闯这种事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要闯进来的竟然还是个姑娘。
萧景琰一蹙眉,白璧却是一乐。觉得戏应该不错,跑得比萧景琰还快。
一到门边,就见一个红衣女子一手执鞭一手推开一个亲兵。列战英正拦着,看着有些狼狈。战英一见白璧赶紧喊停:“姑娘,在靖王府前放肆可是......”
“可是什么?”女子红衣似火,容貌艳丽,她一抬下巴,眉宇傲气。
白璧一看觉得眼熟,本来还想看场热闹。唔,虽然说是在自家门口的。但一看那女子,也敛了笑容上前两步:“姑娘,王府重地,可不好乱闯。姑娘若是要寻人,不若递上拜帖,先让人告诉主人才好啊。”
容文鸢看他:“那你是能管事的么?”
白璧见萧景琰上来了,一笑:“能管事的可不是在下。”说着率先弯腰对着萧景琰行礼口中喊道:“殿下。”
其他士兵也赶紧跟着行礼。只有一个容文鸢站在众人中间,鹤立鸡群。
还没等众人直起腰,她就对着萧景琰一喊:“喂。我来找人,你就是大梁的靖王?”
女子说话实在无礼,萧景琰眉峰叠起,身上自有与生俱来威仪气势,他倒是没有生气,见女子约二十模样,眼眸清澈,神态姿容看起来似还有稚气未脱。他略一点头:“姑娘找谁?”
白璧见那姑娘,只觉的眼熟无比,可就是想不起来。见容文鸢“哼”了一声,似乎看景琰很不爽,也不知道萧景琰哪里惹到这小姑娘。
容文鸢本来想给那个靖王先来一个下马威的来着,都是那个人害的。容文鸢又瞪了一眼白璧身边的列战英。眼睛朝天看,道:“我找白璧。”
话一出口,四周一下寂静。所有人包括萧景琰都一脸古怪的看向白璧。白璧眨眨眼看着那女子。
容文鸢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白璧,一偏脑袋,然后突然蹲了下来朝着白璧看,白璧被看得尴尬不已,好在多年练出的脸皮摆在那里。
白璧尽量让自己笑起来人畜无害一点,他上前想要扶起红衣女子:“姑娘,有什么话......”
他话未完,手堪堪碰触到那火红衣衫,就被一个柔软的身体扑了个满怀。
容文鸢一把扑进白璧的怀里搂住,口中直喊:“哥哥!”
一瞬间所有人下巴落地。只有萧景琰赶紧一把冲向白璧抱住了那个下盘不稳被自家妹子扑的下一刻就要一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摔跤法的白璧。
白璧愣愣的由萧景琰扶着自己,容文鸢抱着他在他肩膀上蹭,便蹭还边喊:“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哥哥?哥哥!
他是孤儿,自小被师父抚养。怪不得,怪不得看着眼熟。都说女大十八变,以前那个胖乎乎得跟棵大白菜似得小师妹今日也长大了。眼中还带着少时的稚气,容貌却是容笙师叔的艳丽,而脾性看着是越发像陌小师叔了。
白璧轻轻的拍拍容文鸢的背:“我离开时你才七岁,现在都长这么大了。”言语感叹,还有着一分落寞,一分怀念。
他推开容文鸢:“有话进去说吧,在外面站着也不像话。”
容文鸢俏生生的站住,眼睛灵动顾盼神飞,却不复放开不羁放肆,眼睛盯着白璧看一副乖乖的样子。“那你不是说你们都要听他的么?他还没说话呢?”纤手一指,正指着萧景琰。
萧景琰意思摸不清容文鸢的脾性,只好道;“姑娘请吧。”
容文鸢点点头,笑眯了眼睛的样子道像是白璧,她上前搂住白璧的胳膊:“哥,你带我进去呗。”
白璧瞧她,眼中深邃令人看之不清,唯有萧景琰看出一二,连忙转身就走。白璧就拉着容文鸢跟上,列战英在后面处理后续事件。
既然是见客,萧景琰便将人引到了书房。刚把人带到萧景琰就想避一避,不料一到地方白璧立刻发难。
第13章
“你今年可有二十一了?”
“过得真快,礼仪文史武艺的考试都过了?”
“我家鸢儿也有了独自出来的本事了。”
容文鸢听了有些讪讪的,啊恩的答应了两句。白璧看着笑的温柔和曦,萧景琰却只能沉默。看两人在位子上坐着说些没什么主要意思的话。白璧与容文鸢说起来是家务事,萧景琰又怎么好管,只是看白璧的模样是要他听听也无妨,不瞒他。那萧景琰也愿意听,只是他做了没一会儿就起身出去了
白璧也没管,好像没看到一样,继续笑着道:“你是几岁出来的?怎么有空来找我?出来多久了?”
话题终于到了重点。容文鸢一听白壁这些问题,立马一撇嘴,颇有些委屈的道:“我就是为了找你来的,都快找了你一年了!哥,你的名字也忒普通了!我都不知道找了多少个与你同名的人了!”
白壁唇一动:“哥哥的名讳师父所取,鸢儿若为兄长不平还是找师父师叔去吧。再说你特意找我做什么?”
萧景琰感到门外,就听见容文鸢高喊:“那要问你嘛!这么多年不回来,身体又不好,师伯都要你回来了你都不肯。那我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病死在外面吧!”
容文鸢的话喊的又快又急,白璧想要阻止已是不行。萧景琰入门的脚步一顿,却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走了进去,将手炉塞到白璧的怀里后一言不发的坐了下来,如同他无声的离开一样。
“你胡说些什么。”白璧话有些急了,但还稳得住,挑眉看着自家小妹:“若你师兄我没记错,师父师叔定下规矩,外出游历三年不反者视为永不再回,师兄我既然已经错过了回去的时间哈市一十多年自然不能回去。不然岂不是视门中法度于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