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
安儿望着沉默的叶结蔓知道不便问两人在房间里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向来温和的三少爷会露出那样的神色。她只能扶着似脱了力的少夫人缓步走着,注意望着地上不时嘱咐道:“小心脚下。”
走到祠堂院门口,安儿的脚步突然一顿,口中“咦”了一声,吸引了叶结蔓的注意。安儿见少夫人望向自己,连忙朝树角一指,嘟囔道:“这是什么?”
夜色里,安静地躺着被揉成一团的锦帕。由于天色昏暗,并不甚显眼。叶结蔓不知为何心中一跳,似有预感,忽道:“安儿,拿来给我瞧瞧。”
安儿点点头,松开了扶着叶结蔓的手,弯腰捡起了树下的锦帕,有淡淡的脂粉香气香气飘散开来。安儿一边嘀咕了句“这里怎么会有锦帕”,一边展了开来。
绣着精美花纹的素白锦帕上,写着一行字迹清秀的小楷。当触及上面的墨字时,叶结蔓的瞳孔猛地一缩。
“四少夫人孤身在祠堂思过。千载难逢,莫要错过。”
“这是……”安儿疑惑地打量了几眼,不太懂这块锦帕是什么。正欲问少夫人,对方却已经探手,将锦帕收入了怀里,轻声道,“安儿,你就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知道吗?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想。”
安儿虽觉奇怪,但既然叶结蔓这么吩咐了,还是点了点头:“安儿知道了。”
“嗯,回去罢。”叶结蔓抬头望了一眼夜空,那里星辰明亮,月光如洗。她的眸光晃动着,像是落进了漫天星河,喃喃道,“不管是什么,即便再黑暗里,也总会显出影来的。”
第27章 溺水元凶
“到了,少夫人。”
安儿望着近在眼前的院落松了口气,扶着叶结蔓往里走去。没多久,便看到一个蓝色素裙的身影站在昏暗的院中,似是听到脚步声,转头往这里看来。
“舒姐姐!”安儿目光一喜,连忙道,“我将少夫人带回来了。”
提前回来处理院中事宜的舒儿在见到两人的时候已经快步走来,听到安儿的话,朝她笑了笑,柔声道:“嗯,安儿做得很好。热水我已经准备好放在房间里了,快扶少夫人去沐浴罢。祠堂冷,莫要着了凉。我这就去替少夫人弄些吃的来。”
安儿点点头,扶叶结蔓往房间里走去。
甫一推开门,温暖便扑面而来,房间里有淡淡热雾水汽飘散。沐浴的木桶果然已经置放了好,桌上也有刚沏好的热茶,连换洗衣物都贴心地放了好。安儿松开叶结蔓的手,想了想,还是询问道:“少夫人也该累了,可要奴婢伺候沐浴?”
叶结蔓还未习惯这般,迟疑了下还是摇了摇头婉拒了:“没关系,我自己来便好。”
安儿并不意外,福身应了:“那奴婢在外候着,少夫人有事再唤安儿。”
“好。”
待安儿重新关好门,叶结蔓才开始伸手解了衣衫。方要脱去外衣,指尖忽然触到一抹柔滑。叶结蔓缓缓抽出,正是之前在祠堂院口发现的锦帕。她的目光细细扫过上面的清秀字迹,虽勾提之间带着隐隐的凛冽,但还是不难看出是女子的笔触。锦帕角落还绣着一双蝴蝶,精致灵巧,似随时会在锦帕上翩翩起舞。叶结蔓定定望了半晌,方缓步走到衣橱前,将锦帕小心地置放在了角落,用不起眼的衣衫盖了住。做完这些,叶结蔓才回到木桶旁,宽衣踏入木桶之中。
随着热水温柔地漫过身子,舒适感顿时从四肢百骸处传来,叶结蔓紧绷许久的神经也终于松了些。她缓缓闭上眼睛仰头靠在桶沿,眉间有些倦意。
那锦帕,无疑是别人得到消息故意传递给裴之平的罢。也不知与自己有多大的仇恨,竟然做下这种事来……着实可恶。想到傍晚的场景,叶结蔓忍不住心里打了冷颤,有些后怕。差一些……差一些怕是就无法挽回了。这裴府暗中的力量,果然是自己一个普通人无法反抗的么?连想要安安稳稳度过都变成了一种奢求。还是说,自己真的不得不去试着依靠纪西舞?否则要是那种事真的再发生……
念及此,叶结蔓咬紧了唇角,眉间浮起努力忍耐的模样。
正陷入沉思间,肩头突然一凉,惊得叶结蔓猛地睁开了眼。一双幽红眼眸顿时映入视线,耳边一声轻笑,便见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前的纪西舞正趴在桶边直直地望着自己,对她脸上闪过的惊慌视若无睹,一只手轻撩水面花瓣,笑道:“想什么这么入神?”
“你……你怎么老是不声不响地出现。”叶结蔓低声抱怨了句,身子往水里缩了缩,神色有些懊恼。
“鬼又不是人,走路自然没有动静。”纪西舞撇了撇嘴,指尖轻轻一弹水面,几滴水花顿时溅在叶结蔓身上。叶结蔓只觉敏感的身子跟着颤了颤,脸上有些羞怒,一抬手就拍掉了纪西舞的手:“喂,别闹了!”
纪西舞无谓地耸耸肩,见叶结蔓脸颊有些泛红,有些别扭模样,故意戏谑道:“都是女子,你脸红什么?这般容易害羞,难道你没什么闺中密友吗?”
闻言,叶结蔓忍不住面露疑惑:“与闺中密友有何关系?”
纪西舞挑了挑眉:“女子之间有些亲密也是常事罢?挽手拥抱,沐浴共寝,逛街闲谈,不俱是女子喜爱的么?”
“是……是么?”叶结蔓脸微微一红,见纪西舞望着自己,顿了顿,才低声解释了,“我爹是私塾先生,平时严厉得紧,常言君子之交淡如水,我空余时分便读书写字,倒不曾与人……与人这般。”
听到叶结蔓的话,纪西舞口中啧了声。叶结蔓愈发窘迫,正要开口,却见纪西舞忽然前倾,精致面容贴上来,迫得她只得往后仰去。只见纪西舞唇角缓缓勾了勾,衬得红眸白面,模样竟带了一丝邪魅。叶结蔓微微一愣,便听纪西舞悠然开了口:“反正你我既然共寝而眠,方才在祠堂也抱过了,你若愿意,不嫌弃我是个鬼,不如便将我当做闺中密友,怎样?”
叶结蔓没料到纪西舞会突然这么说,话语一堵,脸上神色愕然,又带了似慌乱的霞色。后者目光在叶结蔓脸上扫了一圈,忽然噗嗤笑出声来,跟着弯下腰去,清脆笑声落在房间里。
“你……”叶结蔓终于看出纪西舞是故意在捉弄自己,脸上闪过一丝薄怒,眼底却带着羞赧。她强压下方才一瞬间跳的极快的心脏,啐了一口,“乱来!你嘴里就没一句真话吗?”
笑了一会,纪西舞才抬起头来望向叶结蔓,脸上兀自有着笑意,眼底却已经冰冷下来,半真半假道:“真话说多了,可是会被人吃干抹净的噢。你若要在裴府生活下去,便听我一句,除了自己,谁都不要信。”顿了顿,纪西舞望进叶结蔓的眼里,一字一句补充道,“包括我。”
叶结蔓神色一震,不待反应,纪西舞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探出手将她脸上溅到的水珠轻轻抹了去,随即笑了笑,催促道:“你快起来罢,水可要凉了,真要生了病,可耽误去纪府的事了。”
言罢,纪西舞转身走到桌旁,兀自伸手拎了茶壶给自己斟了杯茶。那冷淡的侧脸洁白澄透,在烛光下难得微微晕染上了一抹暖黄。
舒儿端着迟来的晚膳进门时,叶结蔓已经拾缀好了自己,坐在桌旁饮着热茶。虽不懂茶叶,但那茶水入口香气清隽不散,至舌尖微甜,倒是味道着实不错。
“少夫人受苦了。”舒儿将几碟小菜布在桌上,询问道,“若觉得身子不舒服,定要与奴婢说。”
“谢谢舒儿。”叶结蔓只是笑笑,“我会的。”
舒儿略一颔首,神色忽然有些踟蹰。叶结蔓也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出声道:“怎么了?舒儿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闻言,舒儿望了一眼叶结蔓,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我方才听下人说,纪家少爷应该明日就提前启程回纪府了。”
“这么快?”叶结蔓没料到事情这么突然,忍不住朝纪西舞的方向望去,见对方面色沉吟,忽然明白过来。提前启程的事,应该与裴夫人多少有关罢?明显是想趁她身体虚弱阻止自己前去。不过之前不赞同自己前去纪府的舒儿竟然愿意将此事告知自己,倒也有些让人惊讶。
果然,舒儿沉默了会,便道:“想来是夫人不想少夫人跟去,将少夫人去祠堂关了禁闭后就想办法让纪少爷改了主意。听安儿说,是三少爷过来祠堂答应帮少夫人去夫人那里说情才提前回来了?”
“嗯。”
舒儿皱了皱眉:“少夫人从祠堂出来夫人应该也不太会追究,关键是去纪府的事,怕是难办。少夫人……非去不可吗?”
叶结蔓视线余光掠过神色坚定的纪西舞,想起之前在祠堂里对方从裴之平手中救下自己,略一踟蹰,已经点了点头,轻声道:“非去不可。”
舒儿眼底神色晃了晃,叹了口气,并未再劝说,只道:“少夫人先用膳罢,菜要凉了,此事稍后再想想办法。舒儿先退下了。”
叶结蔓正要应,一旁的纪西舞突然道:“等等,让她把安儿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