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在探子回报的第一时间便把这东西从头至尾看了个通透,自然不惜这会儿时间,感觉颇为无所事事。
“吴书来,去,把端郡王和十二阿哥叫来,朕要同他们商讨案情。”盯视谍报一会儿,乾隆眸子一亮,郁闷的表情瞬间舒畅起来。
看见乾隆变换如此迅速的表情,吴书来嘴角抽了抽,应诺一声后立马下车去叫人。叫两人是假,叫端郡王,顺带十二阿哥才是真,他窘窘有神的暗忖。
跑向十二阿哥的马车,掀开帘子才发现,五阿哥竟也同向来不和的十二阿哥同车。没办法,他一个奴才,人微言轻,五阿哥闻听圣谕硬要跟来,他也不好擅自直言拒绝。反正来多少个皇子那都是顺带的,只要端郡王去了就成。
如此安慰着自己,吴书来表情讪然的领着他们登上帝王御驾,看见帝王僵硬了一秒的表情,深深垂头。
三人上马车后齐齐行礼。
“起来吧。”乾隆沉声叫起,心底不虞。一个十二已经够碍事的了,怎么又来一个永琪?朕当初真不该叫上这么多人!
乾隆暗暗后悔,却只能咬牙忍下,招手示意他们围着案几坐下。永琪自动坐到乾隆身边,十二心里对乾隆还是有些发憷,神经又不像永琪那么粗,怎么虐都不知道害怕,捡了个他对面的位置远远坐下。
克善正要在乾隆对面的位置上落座不想被永璂抢了先,动作顿了顿,不自在的朝乾隆瞥去。
乾隆对永璂的识相很是欣赏,暗道自己这个儿子不但有大智,还极为会看眼色,值得培养。他对着看来的克善宠溺一笑,和颜悦色的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扬眉说道:“快坐着吧,案几下放了暖炉,赶紧过来驱驱寒。”
克善无奈,半弯着腰,缓缓走过去,正要屈膝便被帝王拽住手腕,一把拉坐下来,而后,对方动作娴熟的撩起案几上铺好的锦被,将他的腿严严实实盖好,边边角角都掖了掖,再捏捏他逐渐有了些温度的手,满意的点头道:“好了,这样就暖和了。”
确实很暖和,冰凉的脚被热气烘烤,克善全身酥软,顷刻间放松下来,微眯起狭长的眼眸,满脸享受的朝乾隆灿然一笑。
乾隆心跳失速几秒,马上又恢复常态,捏捏他嫩滑的脸颊,笑的极为满足。真好,哪怕再逃避这份感情,这人也没有对他产生类似厌恶的情绪。
其实,从21世纪来的克善从来就以为:爱本身是没有任何过错的,他可以否定对方的爱,却不能否定对方的人。因此,他对乾隆本人除了有些逃避,并没有厌恶反感等负面情绪,甚至,就算知道了他对自己有绮念,怒气只一瞬间便消弭了,剩下的只有满满的慌乱和无措。
永琪被乾隆一系列照顾人的娴熟动作和两人之间隐隐透着亲昵默契的相处模式给镇住了,呆呆看着他们,表情惊异。
他原本以为当初皇阿玛对他已经够好,够宠溺了,没想到今天同端郡王一比,瞬间便被比下了一个台阶不只。宫中盛传皇阿玛待端郡王比亲子还亲,看来果然是真的。他深受打击的朝身边的十二看去,见对方表情平淡,显是对此习以为常了,又被刺激了一下。
“五哥有事?”十二被永琪看的有些不舒服,憨憨一笑问道。
他坐下后专心暖脚,对自家皇阿玛大献殷勤的动作见怪不怪,视而不见。他从来都知道皇阿玛对克善是特别的,超越了这宫里所有的皇子皇女。但对方是克善,他坚定的认为,克善值得这种对待。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他们静静的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也足够耀眼,足够吸引住所有的光芒和视线,让人连嫉妒也无力。
永璂不懂嫉妒,不代表永琪不懂。他恍惚的收回视线,低低的应一声“无事”,再看向克善的眼神里暗含了几丝妒意,几丝忌惮。难怪皇玛嬷直说要把这端郡王拉拢过来,就凭现下皇阿玛对他的宠爱,幸好他不是皇子,否则,这储君之位怕是早有人选了,他们这些阿哥还争什么?不行,不能被一个奴才比下去!
这样一想,永琪瞬间热血澎湃,暗下决心这次一定要努力办差,让皇阿玛另眼相看。
克善坐在永琪对面,将他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垂头淡淡一笑,转瞬便将这脑残人士抛到脑后。提防他?以往的教训告诉他,千万不要将心机浪费在脑残身上。
乾隆注意力都在克善一个人身上,对两个儿子的反应丝毫不去在意,见克善垂头,笑容恬淡,脸上因为身体回暖而升起两抹红晕,很是好看,心情也跟着更为愉悦,拿起案上的谍报扬了扬,温声问道:“这东西你们都看过了吧,说说自己的看法。”
被问到的三人静默半晌没有说话。永琪和十二齐齐皱眉,垂头沉思,显是在整理思路,斟酌用词。克善看看苦思的两人,淡然一笑,闲闲靠在车壁上等待。皇子们都没有说话,他不好先发言,等两人发表完意见他再开口吧。
瞥见克善闲适的动作,乾隆拿起手边的热茶,啜饮一口,掩饰自己不受控制上扬的嘴角:观宝贝这胸有成竹的悠哉样子,应该是已有发现了吧?这就是他爱上的人,如一个巨大的宝藏,越是相处,便越加受他吸引,舍弃不能!
第49章 出巡三
永琪和十二斟酌一番用词后,永琪抢先开口,“回皇阿玛,这次劫银案案情重大,仅凭虎山寨这几十号路匪,怎么敌得过押送灾银的这两百多训练有素的侍卫?儿臣以为,必定还有另一系土匪参与了此次抢劫。咱们去了山东,应该将调查重点放在附近的匪窝身上,清剿了这些匪窝,必定能从中找到另外10万两灾银。”
说完,永琪满脸期待的向乾隆看去,不着痕迹的暗暗观察他表情。
乾隆一哂,心下已忍不住摇头,面无表情的瞥他一眼,对他的推论不置一词,径直朝十二看去,扬起下颚,示意他开口。
永琪为乾隆冷淡的反应黯然了双眼,双拳紧握,牙齿紧咬,愤愤然也朝十二睇去,等着看他能说出什么高论来。
十二抿抿唇,语速缓慢的开口,边说边想,“回皇阿玛,儿臣有不同意见。案件刚发生时,押送灾银的两百侍卫中,其实有一人幸免于难,根据他的供词,当时抢劫灾银的路匪仅虎山寨一路,并无其它匪窝参与,因此,五哥的猜测可以排除。后来这唯一的幸存者也死的相当蹊跷,一家十人,被一夜灭口,死法是中毒,这等阴狠诡秘的杀人方法,不似穷凶极恶的土匪所为。另外,当初虎山寨的人怎么知道灾银运送路线?怎么能准确的在路上设下埋伏,轻而易举的绞杀了两百多训练有素的侍卫?又怎么会独独放过那一人逃出生天?这其中尚有很多疑点,根据这些疑点,儿臣猜测,当地官衙必定出了内奸,这案件有很大可能是官匪勾结,共同做下的。”
十二话落,乾隆嘴角上扬,眼含赞许,暗道这孩子近日确实越发长进了,不枉他精心栽培。
克善朝眼含询问的十二看去,微不可见的点头,示意他的思路很正确。觑见两人认同的表情,十二暗地松了口气,拿起手边的茶杯大大饮下一口润喉。
不待他咽下茶水,永琪冷哼一声开口:“当时的与案人员皆已暴亡,十二弟也只是仅凭猜测罢了,有何证据?仅凭那逃脱侍卫的证词你就能断定真没有其它路匪参与?万一他当时被吓傻了,头脑不清醒怎么办?”
十二垂头沉思,没有回答永琪的话。他不得不承认,永琪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凭一个已死之人不甚清晰的供词,确实不能证明什么,任何猜测都有可能成真。
见十二被问倒后永琪下巴高昂,踌躇满志的得意样儿,克善微眯瞳孔,掩住眸子中暗含的讥嘲,指关节轻敲案几,侧头直视乾隆徐徐开口,语气淡然,却带着极为强大的自信和笃定,“启禀皇上,奴才同意十二阿哥的观点,这次劫银案件,必有官府中人做内应。”
乾隆面上的笑容加深,斜飞的浓眉高高挑起,语带兴味的问:“哦?有什么理由?说说看。”
克善颔首,指尖轻点桌面,慢条斯理的开口叙述理由,“其一,劫匪总共89人,却能轻易绞杀200多武艺高强的侍卫,即使他们凭着地形便利设下埋伏,这个结果也很不合理。因而奴才猜测,这两百多侍卫里一定有劫匪的内应,两者里应外合才能达到如此效果。其二,劫匪事先便在押送灾银队伍的必经之路上舍好了埋伏,这个消息是跟哪儿来的?肯定还是内应给的。其三,凭以上两点可以断定,那名逃脱的侍卫与此次劫银事件九成九脱不了关系,但他事后却也被毒杀灭门,所有人证俱都暴亡,未免太过巧合了,所以,这背后必定还有官阶更高一层的人在策划,行事才会如此干净利落。以上就是奴才的观点。”
克善说完,收回置于桌面上敲击的手指,朝乾隆瞥去,等待他发表意见。永琪和十二敛目,细细寻思克善的论据,表情若有所思。
乾隆轻笑一声,摸摸克善的头顶,眼眸精光四射的继续追问:“这就完了?你既已猜到这背后有人谋划指使,可能说出这指使者究竟是谁?”眼里期待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