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善轻笑,主动握住他的大掌,睨一眼宫女,吩咐道:“免了,你退下吧。”
那宫女连忙跪下应诺,而后快步跟随殿中一干侍从鱼贯而出。如今,养心殿内伺候皇上的侍从们都清楚,端重亲王说的话,比皇上说的话管用,没见皇上平日对端重亲王也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儿么。
乾隆反手,与克善十指相扣,笑问,“不嫌朕脏吗?”
克善将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举起,仔细看了看,认真的回道:“恩,很干净,没有沾上墨迹,不用洗了。我嫌弃谁也不会嫌弃你。”
难得听见克善嘴里说出这么直白露骨的情话,乾隆心头一热,将人拉到自己怀里抱牢,俯到他耳边,柔情万千的说道:“宝贝对朕真好,朕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昨天是朕想岔了,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朕道歉!”
话落,他顿了顿,侧头去看怀里人的表情,见对方眼眸清亮,正笑意融融的看着自己,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儿,他莞尔,垂头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继续开口,“那香妃,朕并没有碰她,摆驾宝月楼也只是一时冲动,事实上,朕前脚进门,后脚就后悔了。”
说到这里,他面露尴尬,不知该如何继续,只好停住话头。
果然如此!克善暗忖,瞥一眼乾隆尴尬懊恼的表情,忽而轻笑起来,语气明快的开口,“不用解释,我都知道。你不是问我为何不慌乱吗?我告诉你,不慌乱不是因为不在乎,而是因为心中坚信你对我的感情,所以可以不乱本心。以那样的情形,你不收香妃,便是当众打回部的脸,我明知道你的无奈,为何还要与你计较?两人之间,不能总是针尖对麦芒,总要有包容退让的一方,是不是?”
说完,他转头看向乾隆,上挑的凤目里满是对他的真挚情感,丝毫不加掩饰。他亦有错,当时不该语焉不详,而该解释清楚,否则很容易造成误会,铸下大错。感情,容不得任何的猜忌,如今,他算是明白了。
乾隆被他一双满含真情的眸子看的内心滚烫,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低应一声,“是!”,便迫不及待的噙住他的嘴,辗转吮吸,心内满足的喟叹:宝贝为我设身处地,我却身在福中不知福,真是该死!
两人心里没有了芥蒂,拥吻时动作既急切又火热,难分难舍,直至唇舌吻到麻木,才不得不停下来歇气。
抱着怀中气喘吁吁,面色绯红的少年,乾隆抬手轻抚他因情动而染上媚色的眼角,又在他眼角连连啄吻几记,心满意足的笑了,笑完,想起昨夜宝月楼中的一番遭遇,便慢声细语的讲与少年听,全当逗他一乐。
克善听完,果然乐了,拍拍他手臂问道:“你确定阿里和卓此来是投诚,而不是蓄意挑起战争的?”
乾隆大乐,摇头回答:“朕谅他没那个胆。许是他觉得自己女儿长相足够倾国倾城,定能将朕迷倒吧。毕竟,做了朕的岳丈,他的好处不小。”
克善点头,想到那私奔了七次的含香,语带戏谑的开口,“这个含香着实没脑子,你让她招,她便招的彻底,难道不知道做了你的嫔妃,这等阴私足够夺了她性命吗?不过,你也是仁慈,竟然就这样轻轻放过她,是看着阿里和卓还未离京,给他留脸面吧。只是,待阿里和卓离开,你要如何处理?”
乾隆不处置含香,不是为了给阿里和卓留面子,而是想看看,一个女人,为了她心中所爱,到底能够坚持到什么程度。这是他目前最感兴趣的事情。
不过,心中琢磨的事还没影,他也不能对克善明说,只简单的答道:“处理就算了,让她在宝月楼里念经吧。不过一个摆设罢了,后宫中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还不值得朕去花心力。”
克善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的确犯不着乾隆费那心思。两人将这事略过,捡了些朝堂上最新的动态低声交谈,又一起用过晚膳才分开。
待克善离开,乾隆将剩下的奏折三两下批阅完,洗漱过后就要准备就寝。
吴书来赶走欲上前替他更衣的宫女,亲自动手伺候,边伺候边把御花园里端重亲王遇见和静公主的事儿低声回禀了一遍。
乾隆换上明黄色亵衣,坐在床边敛容沉思,脸色逐渐转黑。
“哼,朕还以为她安分了,没想到老五废了,她又盯上了克善,真是好胆!”乾隆语带煞气的低斥,又静坐沉思良久,而后翻身上榻,闭目就寝,可眉头却皱的死紧,直至入睡也没有松开。
第81章 失踪
克善的婚事如今是乾隆心里挂念的头等大事,加之令嫔有意将和静指给他,皇后也在不断相看人选,被两个女人一搅合,乾隆心中大急,一连又派出很多人手在上三旗贵女中查探,只等着找到合适人选了,焦虑的心情才能有所缓解。
皇帝心头的焦虑,除了他贴身伺候的那些心腹,没人知道,但,正是因为不知,才偏偏有人敢往他枪口上撞。
在第三次被令嫔堵在御花园的小道上时,盯着眼前正屈膝行礼,风情万千的令嫔,想到和静跟她学的那些做派——一样的都喜欢在御花园堵人,乾隆终于怒了,指着她就是一顿没头没尾,严厉至极的训斥,最后以‘窥伺帝踪’的罪名将她贬为常在。
看着瘫软在地,满脸涕泪的扯着自己衣摆,连连喊冤求饶的令常在,乾隆这才觉得解气了,心中的焦虑也略微松缓,一脚将她踢开,走到坤宁宫就将令嫔被贬为常在的旨意宣示了皇后,让她处理后续事宜,又千交代万嘱咐,切莫随意替克善相看人选,他心中自有考量。
皇后乍闻自己多年的劲敌还不待她出手,就已被皇帝给连将两级,如今只是一个小小常在了,不用她花什么心思,动动手指头也能把她给轻易碾死,顿时觉得心满意足,又想到克善毕竟是亲王,亲王福晋,由皇上自己挑选更加妥帖,于是满口的答应下来,送走来去匆匆的皇帝后,一整天都是笑意盈盈的。
虽然解决了两个隐忧,但乾隆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依旧每日催促着暗探们在京中搜寻,半月下来,终于有了些收获。
“呵~京中心思浮动的贵女们还真不少。”看着手里一份名单,细细一数,竟有数十个之多,乾隆笑的玩味,语气中并无丝毫恼怒的迹象。
偷觑一眼帝王玩味的表情,暗探又双手奉上一沓厚厚的资料,恭敬的说到:“启禀皇上,这是各个贵女们的详细情报。”
乾隆满意的点头,接过资料一一比对着名单认真查看。
这些暗探不愧是先皇留下的精英,半月时间便把这些贵女们及其私相授受的对象调查的一清二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什么地点,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交换过什么物件,都记录的极为详实,堪堪快比上民间流传的叙事小话本了。
乾隆一脸兴味的看完,抽出其中一份又从头阅览,末了,抬眸问那暗探,“这奉恩镇国公阿克敦是因何被降罪夺爵?”
“启禀皇上,是乾隆十七年,因军机泄露大案被牵连而夺爵。”暗探不用细想,张口便答。
“哦,原来如此。”乾隆恍然的点头。那年的军机泄露案件闹的满城风雨,牵连者众,他一怒之下连夺了几家军机大臣和王爵的封号,流放宁古塔的也有,看来,这阿克敦便是其中一家。
又仔细看了看两人结识过程的那一段,乾隆轻笑,沉吟道“这两人真是般配,一个有情,一个有义,阿克敦嫡子阿林十二岁便能舍身相救这觉罗氏,落下腿疾;觉罗氏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宁愿跟着流放宁古塔也不愿许与皇室为嫡妻,性情当真刚硬。不过,可惜了,觉罗氏的阿玛雅尔哈善可不是个仁义的主儿,倒是白白便宜了朕了!”
看到‘觉罗雅尔哈善欲将其女觉罗氏送入十一阿哥府为嫡福晋’这一段,乾隆摩挲下颚,笑的意味不明。
又反复将资料检审几遍,心中有了定夺,乾隆看向座下跪着的暗探命令道:“看着这觉罗氏,不要让她再闹出绝食自残这等蠢事,务必要确保她选秀时能顺利参加。探查其它贵女的人都可以撤了。”
暗探拱手应诺,对帝王诡异的指令并不多想,只管下去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那边厢乾隆终于敲定了一个无比适合的人选,心中大安。这边厢,克善却迎来了一个对他而言,堪比晴天霹雳的消息。
紧紧捏着手里的几张信筏,克善盯视其上遍布的娟秀字迹,仿佛要将它们盯出几个洞来。离开了,成全她,成全香妃,成全明珠格格和还珠格格,成全天下所有有情人?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当他是月老吗?
新月的贴身侍女云娃此刻正纠着一张脸,跪在他脚边,表情如丧考妣,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噤声!”听见云娃嘴里发出的几声呜咽,克善睇她一眼,沉声命令道。
云娃立马收声捂嘴,抬眼去看克善表情,见他坐在椅子上巍然不动,盯着信筏的双眸中虽然满是怒火,却并无慌乱,心中立刻安定下来。有王爷在,一定会没事的!她垂头,坚定的暗忖。
克善折起信筏,徐徐开口:“公主所和慈宁宫后院的佛堂都找过了吗?确实没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