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林勺好像很宠慕容冲的样子,但行刺帝王这种罪行哪里是说从宽就能从宽的。
“想必大人自己说来也是不信的。”脸色苍白的慕容暐此刻倒像很是清醒。他说完这句,便不再搭理吏官,径直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盯着湖面,不知透过湖水看向了哪里。
“我要的不仅是我的尊严,也是整个慕容氏的尊严。国与家之间,我终究是放弃了你们,叔叔说得大约也没错,如果我成功了,我终将还会为了所谓的尊严再次放弃你们,是哥哥自私了。也许我真的错了,但我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清河,下辈子不要再做我的妹妹了。凤皇,好好活下去。”慕容暐喃喃自语,话音刚落,身形一晃,脚下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才勉强站稳,“大人,请转告大王。”
“什么?”吏官问道。
“解药我是不会给他的,这是他欠慕容氏的,有本事他自可自己配出解药。”慕容暐仰头一笑,随后猛地一跃,跳进了湖里……
……
“陛下……”将事情的经过复述给林勺和慕容冲,吏官支吾着喊道。
“你先下去吧,这事先别让别人知道。”林勺吩咐道。
“是。”吏官点头。
林勺这个要求他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慕容暐所犯之事已经不是他自己自杀就能解决的了,若是被朝堂那些恪守规文的文官知道了,恐怕死也是要拉整个慕容氏下地狱的。
吏官一走,此处瞬间陷入了沉寂。除了林勺偶尔轻拍慕容冲后背的动作,别人甚至连动作都没有一个。
感觉慕容冲差不多缓过来了,林勺对王福道:“王福,对外宣称新兴郡侯意外死亡了,不日举行丧礼,一切规格以其爵位操办。”
“是。”王福纠结着一张脸,并不赞同林勺的决定,但还是一声不吭地领旨了。
“不用。”慕容冲拽拽林勺的衣服,抬起面无表情的脸,听不出情绪地说道:“是谁谋划了这场刺杀想必朝中早有不少大臣心知肚明,只等证据确凿再行劝谏。慕容暐既然做了,就应该知道后果,他已然不在意后果了,你又何必为了他枉顾了朝中众臣?”
慕容冲这番理智的分析让林勺吃惊了一下,不过,如果他分析的这个后果里不包括他自己的话,林勺说不定就觉得慕容冲真的和王猛那些人是一道想法了。
“我为什么要在意他们怎么想的?”虽然吃惊,但林勺对慕容冲的说法不以为然,反驳道。
“主公,慕容公子说得也不错曙光。”郭嘉也不知道思考了什么,一直没插嘴的他竟然破天荒地开口了,“虽然嘉一直不知道主公想做些什么,但是很多事与其堵不如疏。”
“嗯?”林勺从鼻子里发出了疑问音。
“这件事主公你越是隐瞒,朝臣越是会想得深远,如此一来,他们必然将慕容氏视为一刻不能留下的毒刺,在主公你决定铲除慕容氏之前定然不会有安生的时候。”郭嘉说。
“那以奉孝来看,我当如何呢?”林勺挑挑眉,问。
“公诸慕容暐所犯之事,在群臣发难之前把慕容公子摘出去,并且送离京城一段时间。”郭嘉不假思索地道出了自己想法。
闻言,林勺只是沉默了一下便恢复常态,不甚在意地问慕容冲:“小凤皇,你怎么看?”
不离开,要么死,要么顶着祸国殃民的头号跟林勺一起被群臣烦死。而离开却多了很多可能,他想做什么都有实现的机会。
然而,首先他要有想去做的事。
除了报仇他还能做什么?
报仇的话离开不离开又有多大的分别?
慕容冲久久不回答,林勺像看清了慕容冲心中所想一般,无声地捏了捏慕容冲的耳廓,对王福道:“按奉孝说得做吧,明日再对外宣称慕容暐的事,今日你找些人将小凤皇送出长安城吧。”林勺想了想,又补充道:“送去平阳,任命慕容冲为平阳太守。”
“我……”慕容冲抓住林勺的手腕,看着他欲言又止。
林勺也不催促,坐起身,让慕容冲滑坐在自己腿上,“小凤皇啊,你现在还是太嫩了啊,你心里打着什么主意我清楚得很。”
“你放心吧,在你亲自报仇前我是死不了的,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男人就该用男人的方法报仇,你再难过再伤心也成不了慕容清河,何不做回自己,真真正正的为你姐姐,为你自己,为你的国家而报仇呢?”林勺在慕容冲五彩缤纷的脸色下,挑起他的下巴,轻啄了一口慕容冲的嘴角,说道:“离开后自己找出解药吧,我等你。”
“不用你管我!”慕容冲没由来地气恼道,挥臂就打开了林勺的手。
“至少在取回我的福利前我是可以管你的。”林勺笑着道。
林勺所说的福利是什么,慕容冲再清楚不过,愤恨地张开手臂,眼眶绯红,好像要哭出来似的喊道:“那你来取啊!”
“现在取过来我到底算是被你毒死的,还是你哥呢?”林勺摸摸上扬的眼尾,好笑道:“你们这一家子都是带毒的啊,可惜这招尝过第一次就没兴趣再尝第二次了,你还是死心吧。”
慕容冲咬着嘴唇,深吸了一口气,猛然从躺椅上跳下来,抓起手边的酒壶向林勺扔过去,酒壶撞到林勺胸口,酒水洒了避无可避的林勺一身。慕容冲无视他狼狈的样子,大声质问道:“竟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要装傻?既然你自己能做决定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你想我离开?你想我用我自己的方式报仇?好啊,机会是你给我的,你不要后悔!”慕容冲恨恨道,再也不看林勺一眼,转身决绝地离开自己所在之地。
第30章
事实正如郭嘉所料,慕容暐的死讯传出去没多久,皇宫的大门就被朝臣给踏破了。林勺以强硬的态度将这些人拒之殿外,但久而久之这也不是个办法。
这一日是林勺回皇宫后第一次早朝,解药未成,林勺坐在龙椅上没多久就困倦了起来。他支着胳膊,手抵着额头,缓缓地揉了揉,说道:“慕容冲朕已经送走了,其他该怎么办怎么办吧!”
“大王,慕容冲留不得啊!”王猛三步上前,重重地跪下来叩首,大有死谏之势。
林勺懒懒抬抬眼皮,瞥了王猛一眼,也没将王猛的视死如归放在心上,“这里是王爱卿说得算还是朕说得算?不如朕将位置让给爱卿好了。”
王猛震住,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勺,“大王,微臣万万没有此意,微臣一心忠于陛下,一心为陛下之江山社稷打算啊!微臣之心日月可鉴啊!”
“既然如此爱卿是不是该干嘛干嘛去?”林勺半眯着眼,抬抬下巴。
王猛不甘,还要再说什么,却见龙椅上的林勺眉头一皱,喉头一动,忽而头一歪,吐出一口污血来。
“大王!”
一时间,整个朝堂都乱了,所有人都蜂拥而至,就像去关心一下林勺。
林勺闷咳了一声,伸出手示意他们站住。
“陛下……”王福靠近林勺,凝重着一张脸,想去扶住林勺又缩回了手。
林勺擦去了嘴角的血渍,转眼笑着问:“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王猛张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林勺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撑着扶手站了起来。王福连忙跟上来扶住他,林勺也不拒绝,借着王福的力道离开了。
未及寝殿,林勺猛然头一昏,身子沉了下去。
“陛下!陛下!”王福费力地拉住林勺,嘴里惊慌失措地大喊着,一边对旁边的宫人喊道:“快去叫御医!快啊!”
“是!”几个宫人闻言,一欠身连跑带滚地往御医院跑,另几个侍卫机灵地上前,从王福手上扶过林勺,将林勺扶进了寝殿。
御医们赶到林勺寝殿的时候,林勺已经昏迷不醒了。御医们被王福骂得满脑门儿汗,手哆哆嗦嗦地给林勺把脉,医治。
“怎么样了?”久不见御医下结论,闻讯而来的郭嘉忍不住有几分着急。
“这……这……”御医拿开手,擦擦汗支吾着说:“大王,大王这是毒及心脉。”
郭嘉闻言,脸色一白,王福在一旁和郭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只见他脸黑如锅底,怒火攻心地上前一把拽开御医,毫不客气地批评道:“大王到如今这样都是你们这群庸医无能?若是你们能早日配出解药,大王哪里会到这一步?”
“王公公,解药配置出来总是差了一味药,是我们学艺不精,到现在也没能找出这味药。”御医说。
“你们还知道是你们学艺不精?庸医!”王福啐骂道。
郭嘉在这段时间缓过神,走上前对王福示意地摇摇头,问御医道:“你们可有什么办法缓解主公的状况?”
御医思考半响,犹疑地说:“为今之计只有让大王服用药方不全的解药,然而,我们也不确定这个解药能不能起到作用,会不会带来别的伤害。”
郭嘉眼色沉了沉,看了眼床上仿佛失了生气的人,问御医:“如若主公不尝试解药,结果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