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戏就已经是响午了，阿四带着张启山进了后院便退开了。张启山转过墙角的时候，就看见刚才在戏台上惊艳众人的那人，正站在杏花树下抬头望着满树的花骨朵，神色温柔。清风吹过浮起鲜花，围着那人飘扬飞舞，不似凡人。
不远处的庭落里摆放着菜肴，以及两双碗筷。
“二爷！”张启山应着道上人对他的称呼，看着闭眼似乎沉浸其中的妙人，心里却有些叹惋自己已经逝去的初恋。虽然这些年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也就隐隐记得曾经为一个妙人心动过，并且许下了聘礼的诺言。这些年记忆逐渐逝去，唯有对方那一身红衣和一双夹带风情的桃花眼留在心中，他却依旧坚守了诺言，对那双响环和九头落凤钗有所打算。
如今却得知了自己的心上人是个男儿郎，难免深受打击。
“刚才的戏，可和胃口？”煜霜转过身看着来人，眉角捎带笑意。
“二爷的戏，自然是极佳的！”张启山压下了心中的惊艳，想着自家父亲的语气，尽量让口气显得和父亲一样惊波不澜，却不知他的眼睛早已出卖了他。这种里表不一成功逗乐了煜霜，笑的眉眼弯弯的煜霜自然而言的邀请张启山一起吃午饭。
张启山因为家庭变故，小小年纪身上就担着那么多事情，故而性情沉默不喜多言。相反煜霜两都算的上是顺风顺水，前世有小六一路护着他，这世虽然父亲早去但是却又对他忠心耿耿的戏班子旧人护着他，所以吃饭的时候都是煜霜在说，张启山在听。
吃完了饭，煜霜抹干净了嘴巴看着从进院子起脸上表情就没有变过的张启山，孩子气的嘟了嘟嘴巴。虽然能够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来些许的情绪，只是对着这个和小六一样的棺材脸，他就莫名的想要看对方变脸。
“启山有什么梦想么？”煜霜抿了口茶，看着对面的青年。
张启山定定的看着煜霜，想起了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那些日子里清政府还没有倒，他还是张家受宠爱的小少爷，没有家族压力也没有什么苦恼，无忧无虑肆无忌惮的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追自己喜欢的美人：“二爷，我的确不打算这么过下去了！”
煜霜愣了一下，他不过就是客套，总感觉会引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二爷也能看出来吧，东北三省一旦沦落，小日本的野心就已经填不满了！二爷，我是从北边过来的，你不知道我们过着怎样水深火热的日子！背井离乡的时候，我回头看着那片我生长的土地，看着他们践踏我的同胞……”张启山放在桌子上的手握拳，咬牙愤恨，“我的姐妹被人践踏，我的兄弟葬身枪口之下，如果不是我侥幸便也就这么折在了他们手里！二爷，说实话我不甘心！”
煜霜看着少年，八年抗战他只是在历史书上看过。他小时候小六也不会给他讲这些故事，对他念得也就是些童话故事，虽然他在这方面有着天分，但是小六莫名很抵触他接触这些。后来穿过来之后，也很少接触这些国恨家仇，毕竟他是后世的人，对此世的归属感并不强，只是知道他的家国最终平安，也就算了。
张启山却在煜霜发愣的这个空里，将自己的经历一笔带过，发表了自己的豪言壮语：“二爷，我一定要报仇！为我的家人，为我的同胞！所以我要参军，我要用我自己的力量，抵御外敌，捍我中华！”
煜霜看着张启山眼里的光芒万丈，不知为何就想给对方浇冷水：“那是官府的事情！更何况你怎么就知道东北三省就一定会沦落？现在的政府还算清明，他们未必不愿意出兵一战，和那日本人抗衡到底！”
“二爷，你应当比我更清楚！”张启山看着煜霜，眼里闪着一种别样的光芒，“二爷，国家正处于凋零的边缘，与其关起门做个懦夫，假装不知道外面的风雨索隅江南一带，等着这场灾难降临，二爷何不如借着自己的力量拼一拼？”
“二爷，别人不说，不代表启山就不知道！”张启山看着煜霜的眼睛，一字一顿，“叶家，就是二爷的吧！”
第15章 交流
煜霜端茶的手顿了顿，抬头看着张启山脸上的笑意更浓：“启山在说什么啊，叶家是戏班子背后的主人，这单大家都是知道的啊？”
“如果这么说二爷会高兴的话，那就当启山胡言乱语吧！”张启山也不辩解，看着笑意嫣然的煜霜摇了摇头继续自己的话语，“二爷也看出来了吧，如果我想要长沙这块儿地儿，就一定要挣得二爷的默许呢！”
“你这么说，可让李家的人怎么办啊~”煜霜笑的眉眼弯弯，异常开心。
“二爷这个时候还在装傻充愣可就不好了！”张启山摇了摇头对对方的恶性趣味不做评价，“李家家主折损在了斗里，本来有希望继位的李四被人在那斗子里打断了腿，虽然这些日子从新撑起来了大半个李家，势力也不如从前了呢！”
“更何况，二爷在中间掺手了吧！”张启山说的万分肯定。
煜霜抬杯饮茶，眼中毫不掩饰对张启山的佩服之情。李家的事情他的确有掺手，毕竟李家那兄弟两个和他虽然是对手，但是比起行事阴私作风不正的刘家，他倒是更喜欢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手段决绝狠戾的李家，如果不是因为时局问题戏班子决计不能再长沙这款而地儿一家独大，他谁都不会留。
“你想要做什么！”煜霜抬眼看着对方，眼中精光流闪。
“如果我想要抵抗他们，就需要钱财！自古虽说商人下贱，但是却也是来钱最快的途径！”张启山似乎胸中早有城府，对着煜霜一点儿都不犹豫的说了出来，“况且大多商人手段了得，信息灵活！如果能够打通商人，那就相当于是成功了大半！”
“你不会真的天真的以为这长沙城里的商人，会和我一样好脾气的听你扯淡吧？”煜霜挑了挑眉头饶有兴致的浇了对方一头冷水，“他们不用扫帚把你打出他们的大门，都是很客气的事情了！”
“二爷又在说笑了！”张启山的劲头儿不但没有被浇灭，反而愈加旺盛，“二爷其实就已经能够在这长沙城里只手遮天了不是么？只要二爷你愿意，不要说是去去商贾，就是军方高层也能通行不是么？”
煜霜挑了挑眉没有肯定，但是也没有出言反对：“然后呢？”
“长沙那么土夫子，只要我们能够整合其中一半的势力，控制货物的来去，事情就要简单得多！”张启山言语之中，已经将煜霜归为了他的一类人，不自觉的用了‘我们’这样的说法，令煜霜有些心动。
只要是男人，宏图霸业江山美人，又有几个不心动的呢！
只是他没有想到，张启山的度量这么大，不仅想要从新振兴张家，竟然想妄想吞下整个长沙的势力。长沙是通商要地，自古就是鱼龙混杂，这些年古董玩意儿逐渐兴起，有了领军羊的架头，正巧又赶上古墓较多，才让他们有了可图之机。
“你想让我做什么呢？”煜霜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看着对面意气风发的人。
“我想要从军！”张启山说得非常认真，“一旦我从军并且得到了高位，在长沙的地位就会逐渐稳固，到时候张家无论是做倒斗这一行，亦或者是要做些其他的事情，也会比从前安生的多！我的父亲兄长虽然死了，但是他们留下的人脉还在！”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说道呢？”煜霜笑容不变，看着张启山。
“只是现在外贼入侵，南下逃难的人不计其数，百姓流离失所！启山刚到长沙，认识的人以及能走的门路自然不如二爷多！如果二爷能够出手，自然也就能省了启山很多事情，另一方面也满足了二爷想要立张家为挡箭牌的心！”张启山说的非常肯定，言语之中对这件事情没有丝毫的不快。
“二爷是南派，对于发丘点穴这些事情可能了解不多！只是我们北派在找墓这上面还是有所成就的，承蒙二爷不弃，启山倒是愿意告诉二爷一些或许会感兴趣的墓室，此类墓室极大又有很多风险，军队不得入的！”张启山言语之间已经将未来两个人能够各尽其职的事情规划了一二，看着煜霜。
“军队需要钱，下斗也需要钱！军队的钱可以从斗里来，只是启山这边能用的人手已然不多，所以此事只能拜托当地这些地头蛇们了！私以为二爷是最好的合作人选，就是不知道二爷你意下如何？”说完，就看着煜霜不再言语。
“南派啊……”煜霜看了看杯中已然冰凉的茶水，将其倒进了池子里，从新到了一盏。
“而且有件事情二爷也已经听说了吧，现在的上头已经不稳了，隐隐有要变天的征兆啊！”隐晦的指了指北方，张启山准备下最后一计猛茶，却被煜霜的轻笑声打断了。看着对方眼角眉梢的笑意，有些不解。
“不，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启山会觉得我是南派？”眨了眨眼睛颇为无辜的看着他。
“难道不是么？”这次改成张启山愣住了，“道上都是那么传的啊？”
“自然不是！”煜霜忍着笑意，对这种说法的来历也了解了一二，“我的手法是承自北派，算得上是摸金校尉的后人！只是手下的阿四却是实打实的南派，每次下斗都各司其职，他们正好扫尾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