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时日不短,他对李氏兄弟的为人算是了若指掌。若说武功天下无双,打江山平天下,太子李建成当之无愧是天下第一人。但若说智谋举世罕有,治国家理朝政,平心而论,秦王李世民可能才是最适当的人选。
譬如这次太子失踪怕是与李世民脱不了干系。其实陷害也不是第一次,建成却或是置若罔闻,或是一笑而过。或许是这种兄弟争斗以前从未如此激烈过的缘故。作为朋友建成这种直爽重情义自然很妙,若是作为一国储君,既不肯委曲求全,有时还会意气用事不顾大局,这样的人,注定在朝堂上难以生存,谈何治国?!
明日令人将建成安置在药庐的榻上,见他牙关紧咬,似乎忍受极大痛苦,忙脱去外衣检验,外伤虽多,却多已结疤,问了严宽,才知道之前他曾中了迷药昏睡过去。
明日细细问了中毒情状,又取了银针查探。见建成突然睁眼,眼中俱是红血丝,他见了明日,眼中半是欣喜半是怨愤,留恋不已看了片刻,便重又闭上眼睛。
欧阳明日叹了口气,借故支走严宽等人,待药庐里只剩下两人。轻轻拍了拍建成侧脸道:“太子殿下?中这种迷药不能忍着,要疏导出来才行。”
他的手既不温暖又粗糙,却令李建成再也忍不住旖念。他哑声道:“明日神医还是不要救我的好。”
欧阳明日手上取了金线,默默低头将建成双手缚上,也不答话。建成忍痛道:“严宽告诉我,你和他妻子是孪生兄弟,这是你教他骗我是不是?我那晚守在你门外,亲眼见你出门,况且,欧阳明日的孪生兄弟,难道也是行走不便么?!”
建成见他仍不答话,便是默认了,顿时怒从心头起。“你为何教他骗我?是怕我对付他?你……竟对他用情如此之深?那我在你心中算是什么?真的只是……”
替身二字未说出口,却被欧阳明日的吻堵得再说不出剩下的话来。
这个吻是如此缠绵深情,建成觉得脑袋突然一片空白,浑身上下的血液齐齐向欲望处涌去。明日的吻虽然生涩,手上却熟练解开建成的外衣,露出大片□□肌肤来。原来他本夜宿烟花之地两个日夜,连日竟连内衣都未穿。
“明日……”建成难耐地挣扎起来:“解开金线……明日……”
欧阳明日却边吻边取了金针从建成背后大穴狠狠刺下!
见建成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明日叹道:“既然太子殿下问到了,那明日在殿下心中又算得什么呢?”
建成觉得全身血液逆流,心脏几乎跳出胸膛:“我至今未娶正室,只因……这个位置我是……要留给欧阳明日的。”
明日神色震动,又转瞬大笑起来。
他声音清朗,听在建成心中却如针扎一般:“殿下几岁了?竟还有这种妄想!如太子殿下这样懵懂又不顾大局之人,就算我真的能做了太子妃又能活几天?”
建成觉得自己刚才的燥热状态已经消失,浑身逐渐被凉气侵扰,甚至连心脏都是。
明日见他面色逐渐褪了红晕,知道这种金针刺穴的法子果然奏效,暗暗松了口气。
建成隐藏怒气道:“明日,你刚才说的这些都是为了刺激我,给我疗毒是不是?”他的自尊心实在无法容忍最信任的人会这样评价自己。
明日摇头道:“明日从不说违心之言。殿下此次不是第一次受秦王陷害,之前为何从来都是一笑了之?”明日低头贴在建成耳边道:“因为殿下刚愎自用,只要秦王但凡露出一点孺慕,或是有点儿示弱,殿下便会心软犹豫,这样的殿下就算侥幸让你登上皇位,恐怕也非天下百姓之福。 ”
建成道:“那不一样!况且,这次……未必便是世民害我!”
明日叹道:“殿下除了刚愎自用,还很识人不清。您可知道,府中至少十名侍卫为秦王收买?殿下拨來保护我的侍卫也多半是秦王眼线?殿下幕僚的情况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宫中宠妃秦王也可从容运出,想必宫中情形也是如此。”
他见建成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双拳却逐渐握紧,加上了最后一根稻草:“就在殿下去柏壁救援前,秦王还拿派人收买我,希望能在殿下出征前一晚用迷药迷倒您。”
李建成再也承受不住,低吼一声,几乎挣断金线,双手已经鲜血淋漓,却仍是极力疯狂挣扎着。
明日趁他情绪激动,迅速取了背后的金针,道:“殿下息怒。请原谅明日现在才对殿下说这些肺腑之言,只是这些日子以来,明日苦思冥想也找不出法子应对秦王布下的天罗地网,只好退而求其次,为殿下找了一步退路。”他从暗格中取了羊皮纸和一块玉佩道:“以前从未和任何人说起过,我父亲其实也曾是一方霸主,他统治的四方城现在虽然已经大半成了废墟,却还有一些忠心的部下和好朋友在那里。今晚我会进宫向陛下澄清事实,若是未时之前未回,便是宫中也有变故,殿下不必犹豫,可以即刻去四方城暂避。李世民的势力再大,在他统一天下之前,此处都是极安全的。”
建成怒道:“未时之后你若不回来,便是遇难了。你却叫我去暂避?呵!原来在明日眼中,我不但刚愎自用,识人不清,还贪生怕死?”
欧阳明日并未答话,严宽却忍不住推门进来:“神医的话我刚才全听到了,我陪神医进宫。一来可以澄清真相,退一万步说,万一遇险,以我们二人的武功,脱险可能也是很大的。”
欧阳明日故意说了许多,等的便是严宽的这句话。
两人见建成低头沉思良久竟不再反对,便叫人备了马车,因明日是皇帝陛下的救命恩人,特许不经召见即可入宫的特权。而严宽不过是太子府侍卫,没有手续难以入宫。
明日出了门道:“若要取得入宫的腰牌,怎么也得折腾两日,事急从权,只好假扮太子冒险一闯了。”
严宽并无异议,明日取了雪月轩里的太子朝服让严宽换上,又亲自替他换了太子惯常的发型,后退一步打量再三,叹道:“天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两人准备停当,上了马车,明日又嘱咐了待会进宫面圣应当 着重说些什么,在严宽追问下,又说了些太子和秦王之间的过往恩怨。听得严宽眉头紧锁。
两人一路顺利,到达宫门比预计得还要早。下了马车才发现,清风送爽的天气突然闷热起来,太阳躲进厚厚云层。似乎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积蓄,即将到来!
严宽一身黑龙朝服,头戴紫金冠,手握上朝的玉圭金剑,抬头见宫门上黑沉沉三个大字:“玄、武、门”!
第18章 十八、玄武门之变
十八、玄武门之变
严宽走了几步,突然觉得身边明日停了脚步,忙转头道:“神医?”见明日捂住左胸,脸色发白,忙上前道:“神医你没事罢?”
欧阳明日摇头道:“没事。” 他心知这是乔振宇看见玄武门以后的身体反应,只是他为了救太子建成,却不得不设下圈套诓骗严宽过来送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此次进宫若能顺利面圣,自然是皆大欢喜,但自己心知这可能性极小。刘武周被诛后,大唐周边几乎没有太大的威胁。李淵老矣,李世民野心极大,太子却一味忍让。
如今情势其实未定,若是李世民真敢现在动手,便是自己乱了自己的棋路,若能令他以为自己杀死了太子建成,说不定便有破绽留下。
对不起,严宽!乔振宇!原谅欧阳明日这个自私之人罢。为了太子殿下,便当作明日亏欠你们的,今日若是严宽有事,欧阳明日必定以命抵命!明日看着眼前严宽慢慢前行的背影,满目愧疚!
这玄武门的通道极长,严宽直觉这里十分不祥,因此一步一顿,走得极慢。欧阳明日跟在他身后,两人堪堪五步左右的距离。
快要进入内城,严宽抬头看了一眼远处城墙箭垛,犹豫片刻,终于迈步走了进去。
内城呈现狭长的瓮型,是个易守难攻的地形。两人走到中心,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听天空中咔擦一道闪电,正照亮四面城墙上突然出现二三十弓箭手,持弓拉箭,有人一声令下,天空中的羽箭与雨点一同打了下来!
两人心知中了埋伏,都是一惊。严宽取了金剑抵挡了不少羽箭,转头对明日道:“快退回去!”
两人向着城门处边挡边退,快到城门处却见一队执锐披坚的甲士,服饰正是近卫军。明日道:“常何是李世民的人,这些禁军是来阻止我们后退的!”
果然这些禁军并不主动攻击,只是持长戈等武器站成人墙,阻挡二人退路。严宽甚至隐约能听到常何的声音:“靠紧点!让羽箭伤到本官你们担待的起么!”
严宽一声怒吼,趁弓箭手换箭的片刻,以金剑斩开了一个士兵的左手,抢了他的长矛在手,这金剑只是装饰品,临敌不如普通铁矛有用。
士兵虽是接到命令只要阻拦二人出门即可,但见面前黑发太子如神人一般,越战越勇,俱都心里发怵。
严宽心中一片澄明,将铁矛舞的如铁桶般密不透风。他只知道现在二人性命全系在自己这一柄矛上,就算自己出不去,若能让明日出去也是好的!
因他勇猛无匹,禁军们竟被逼得逐步后退,眼看已经到了宫门边上,欧阳明日竟飞身替他挡了一名禁军的偷袭,顿时吐了几口鲜血,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