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阳龇了龇牙,唇边露出森白尖利的狼牙。
通过黑子,雪阳和分散在殿外庙外的一众大妖能够做到心灵对话,因此不需要开口,也不需要传声,排除小妖的参与,没有被敌方窃听或泄露的可能。
雪阳真的很着急,也就是说,眼前这个缚地魔早就料到自己会去找那傀儡娃娃,因此将傀儡娃娃藏到了非常隐蔽的地方,自己短时间内肯定是找不到的。但是现在自己也不能立刻强行攻击,因为如果对方立刻切断大傀儡术对陆之谣的控制,陆之谣的命就保不住了。现在对方正在一点点地消耗磨损黑子设下的精神保护结界,不知道还能撑多长时间。她空有一身的本事,只能在这里焦急地干等着,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谣儿当做即将入口的大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东方出现一抹鱼肚白的时候,上天终于又眷顾了雪阳一次,黑子的声音就像天使之音般在她心底响起:
“启禀主公,前去查老宅原主人的录姡已经返回,属下已经将她接入精神网络,让她向主公汇报。”
黑子话音刚落,录姡冷淡的声音就在雪阳心底响起:
“主公…”
“废话不多说,直接说重点。”雪阳道。
“是,启禀主公,这只缚地魔的原体是北宋初年华亭县大户姬氏一族家主嫡子的正妻——姬楚氏,小字玄方。”
“等等…怎么回事,详细说说。”录姡这话说的太过潦草直接,略去了大部分重要的细节,实在让雪阳摸不着头脑。
“楚玄方,楚门第十七代孙,因为是女子,本不该列入家谱,但因为对家族贡献突出,楚门家谱中有记载。因为楚门嫡系那一脉,在那一代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其余的子孙不是早夭就是猝死,再不然就是没有生育能力,都没留下血脉。唯独这个女儿嫁了人,生了孩子,后来还过继回来一个男孩,作为楚门下一代的继承人。”
雪阳闻言心下大惊,脑中仿佛闪过一道霹雳,许多迷迷糊糊的东西立刻贯通了起来,怪不得,怪不得啊,原来都是楚门!
录姡的话还在继续:
“楚玄方自幼聪慧,天生灵体,贯通阴阳,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阴阳术奇才。她八岁就掌握了楚门几乎所有的阴阳术,十三岁自创阴阳术,并且完善了先代传下的并不完整的大傀儡术,成为楚门最强的阴阳师。只奈何,她是个女子,本来仗着父亲,也就是当时的楚门家主宠爱,学习只有嫡系男子才能学习的祖传阴阳术就是违规了,更是不能让她抛头露面,去外驱魔除妖,因此她空有一身阴阳法术,却从未驱魔除妖。倒是因为性子跳脱,时常用法术折腾府内的下人。
到了十五岁,她的婚事被提上议程。因为当时的楚门并不生活在现在的浙东,而是在现在的昆山附近。因此与当时华亭县最大的大户人家姬氏一族毗邻,来往甚密,也有联姻的意愿。姬氏是豪门世家,当代家主当时正在京为官,官至参知政事,乃是大官。他和正妻有一幼子,名唤姬子豪,当时还在读书,正等着过几年考功名。年约十八,正是婚配的年纪。当时的楚门家主胞弟也在京为官,是司天监监正。虽然和一品大官参知政事不能比,也勉强算是官宦人家,再加上是幼子婚配,姬家没有太过计较女方的门第,这桩婚事倒是很容易就定了下来。
楚玄方出嫁后,与姬子豪感情很好,小夫妻恩恩爱爱,是天作良缘。楚玄方性子活泼跳脱,姬子豪性子内敛沉稳,二人互补,相处非常融洽。几年后,二人很快就有了三个孩子,长子,长女和次子。次子是打算过继给楚门,改姓楚的。但是由于夫妻俩舍不得这个小儿子,一直到十七八岁还养在身边,由楚玄方亲自教导他楚门阴阳术。
大中祥符七年六月,姬子豪携妻子,以及当时十四岁的小儿子一同前往长洲(今姑苏)游玩。六月初六,一家三口泛舟湖上,傍晚看到长洲上空出现奇特星象,楚玄方大感兴趣,当即就在船上推演天象,这一推演就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直到三天后她才从船舱中出来,面色苍白,满身虚汗,几欲虚脱,也不对丈夫儿子说明测算结果,将测算结果小心封入一个檀木奁中,此事就此揭过…”
“这些事情…你是从哪里知晓的那么详细的?”雪阳忽然打断了录姡的报告,声音中竟然充满了不可思议,甚至带着惊疑不定的情绪。
“回主公,这是属下从姬子豪留下的手札中读到的旅行游记,他喜好游山玩水,每到一处都会详细记录游记,制成手札。属下特意找到了姬氏祖坟,这记录就随葬在姬子豪坟中,保存尚且完好,因此记载还算详细。”
听闻此言,雪阳面色变得极为凝重。
“继续说。”她声沉似水。
☆、第三十七章
“据姬子豪长洲之行手札中之后的记录,关于此事还有后续。那个檀木奁本来是楚玄方随身携带的妆奁,本来也值不了多少钱,却在她们从船上回到客栈之后,莫名失窃了。”
听闻此言,雪阳面上的表情没有表现出惊讶,显然她似乎已经料到会有这一出。或许应该庆幸录姡的情绪起伏向来不大,因此在叙述之中很少掺杂她自己的情绪,更加客观,更加理性,因此雪阳也在她冷静的叙述中渐渐平复了内心的震惊,理清了头绪。
“只不过这个小偷似乎是个怪盗,除了窃走檀木奁,其余什么东西都没取。窃走了檀木奁之后,这怪盗还留下了一封字条,和一块玉佩。字条上的内容姬子豪也详细记录在了手札之中:命定之事不可变,贪邪之念不可有。某非窃贼,知取走木奁非正当之举,因此留一枚玉佩作为信物。千年后,见持木奁者,可用此玉佩换之。”
录姡暂时停住了话头,雪阳沉吟片刻,然后说道: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谣儿伯父所说的,檀木盒换玉佩的事情,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可是主公,那玉佩分明是上一代天师的随身物品,又怎么会在千年前就到了楚门的手中呢?”这个时候,黑子忽然插嘴进来问道。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谣儿身上的那枚玉佩是一对玉佩中的其中一枚。这玉佩是终南山上一代天师所配之物,由于形状独特,我们都有印象,于是先入为主,认为谣儿身上的玉佩一定就是上一代天师的随身物品,却没想到,其实此玉佩非彼玉佩。如果说此玉佩确实如手札中记载的那般,于千年前就已经在楚门手中,那么只能说明,留下这枚玉佩的,很有可能就是玄司。”
只是,玄司为何会与他人佩戴配对的饰物?雪阳心里有些打鼓,玄司心系雪月,早在三千多年前二人感情初现端倪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了。按玄司那执拗的性子,认定了就不会改变,又怎么会轻易变心。
而且如果仔细计算时间,大中祥符七年六月初六,那个时候雪阳自己正在神界,还未回到人界,玄司那个时候一直在雪阳身旁,也身处神界,绝不可能出现在长洲。而且自己也从未在她身上见到过这枚玉佩,着实是奇也怪也。那么,如果“玄司并未变心,也从未持有这枚玉佩”这样的猜想成立,那么这枚玉佩中附带的玄司的气息究竟是从何而来,窃走檀木盒之人究竟又是谁?目的为何?窃走也就窃走了,为何偏偏要在千年后以这样的方式将檀木盒归还给楚门?一系列反常的,无法解释通的现象,让雪阳深深锁起了眉头。
不论如何,这一大堆疑问,先暂时放在一边,眼前还有更急需解决的问题存在,想那么多是没有用的。
于是,录姡的话继续:
“檀木奁被盗后,楚玄方的脸色变得很差,坐立难安,姬子豪担心妻子,便询问妻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是夫妻间彼此信任的缘故,楚玄方将此事告诉了丈夫。只不过当时她和姬子豪挑选了非常隐蔽的谈话地点,并且楚玄方特意施展了隔音结界,才将来龙去脉告知姬子豪。但是,详细的星象占卜的结果,楚玄方还是选择了隐瞒,因此姬子豪不知晓,也没有记录在手札中。
之后,姬子豪劝说妻子不要太过在意此事,就按照窃奁之人所说的去做,楚玄方也答应了。
姬子豪原本以为此事应当就此揭过,生活是会恢复平静的。可哪知道,从长洲回到华亭后,楚玄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整整三年的时间,绵延病榻久治不愈。最后甚至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楚门也派了楚玄方的大哥(无子嗣)来救治楚玄方。但是大哥看过楚玄方的病情之后,却当着全姬家人的面,说楚玄方的生命线断裂,耗尽精元,必然是因为过度损耗寿命卜算天机才会造成的结果。当时姬家其余人并没有在意这个说法,但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当时听众中的某个人对这个说法上了心。
在楚玄方病倒后没多久,姬子豪与楚玄方的小儿子楚汇亭(时年十七岁,过继给楚玄方大哥为子、楚门第十八代家主)某日忽然来找姬子豪,询问当日姬子豪和妻子密谈的内容,并向他索要玉佩和留书。当时身在长洲的只有姬子豪夫妇和楚汇亭,显然这个聪慧冷静到有的时候显得有些冷漠可怖的小儿子,察觉到母亲当年的星象卜算有大秘密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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