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有些担忧地看着与自己坐在一处的子衿,心中有些微的慌乱:“你……真没被他发现?”
子衿暗暗咽一口口水,实际上,那一天的纸条遗落在了什么地方,她确实是不确定的等到后来去找的时候,却也没看见红拂他们的眼神有什么变化,虽说这东西最好得支应一声,可是……
不行,绝对不能让向问天知道,如果他知道了,就必然瞻前顾后凝滞不前,可是,自己只差一点点就要成功了,等到自己成功之后,向问天的死活就让他自己掌握去吧!
子衿肯定地摇摇头。
这就奇怪了……
向问天不疑有他,眼神中闪过浓浓的疑惑不解——
教主安排自己和这个女人同坐一车,究竟是何用意?
照理说,她是红少爷的下人,即便是发落,也轮不到自己,可是这种安排却又确确实实发生了,这种时候,似乎只剩下按兵不动一条路可以选择了。
“近来教中无大事。”
东方闭目靠在侧壁,杨莲亭坐在车外赶马,投过来的疑惑视线已经有些放肆了。莲蓬正在身边休息,他不想太过大声责骂吵醒莲蓬,只能淡淡回答一句。
杨莲亭悚然一惊回过头来,心下忐忑手舞绒编,那是红蝎特意拿来给他的,说是他带来的这些个灵马十分聪颖,并不需要马鞭抽打,只是偶尔用绒鞭指示一下路线便足矣,杨莲亭先前还不相信,两天行路下来,心中却只剩下了对万寿山庄财力物力的赞叹敬仰。
原来如此……
被看透了心思的不确定感让他汗毛竖立,心中却还是明了了。
原来不过就是在教中呆腻了吧……
想来也是,先不说自家教主,单就莲公子那沉闷的个性,能在黑木崖呆上这许久,他也是未曾想到的。
东方怜爱地看一眼身边睡得香甜的莲蓬,轻吁口气,放下方才握在手里的教中快报,心下有些不确定起来——
这江湖,只怕要乱了。
福建福威镖局一夜之间,满门被灭,唯独镖局小少爷林平之逃出,现已投奔华山派岳不群门下,岳不群似乎对他颇为赏识,居然破格收其为弟子了。
东方摇摇头,若不是林平之逃脱,只怕这桩命案又要被安插在神教头上,只不过倒是怪了,这……余沧海,究竟是哪儿来的底气,竟敢冒着这天下之大不韪,灭人满门?
还有岳不群……
东方揉揉太阳穴,决定不再多想,华山派近来隐隐有与嵩山派双足鼎立之势,看这个阵仗,只怕青城派,只不过是被推出的一直出头鸟罢了。
东方侧头看一眼呼吸和缓的莲蓬,想了想,端起桌上的核桃用内力一个个碎开,取出里面的果仁儿安排在茶碟上。
春光已露,和风暖煦,飞花飘摇,前路上薄薄铺设出粉嫩的花道,微风吹来沁心醉人的花香,嗅入莲蓬鼻尖——
“唔……”
莲蓬微微转醒,眯着眼翻身起来打了个喷嚏,眨眨眼看向窗外:“我睡了多久了?”
“一小会儿”,东方随口回答,将面前的坚果仁儿碟子给莲蓬递过去:“我吵醒你了?”
莲蓬端过来开始窸窸窣窣地吃,闻言摇了摇头,:“唔,没有,这花味道有些浓,把我呛着了。”
东方无奈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办法:“再等等吧,大概半盏茶便能出林了,春日就是这样。”
车队缓缓前行,前头密林中窸窸窣窣一阵儿,爬出来三个有些狼狈的人。
三人中唯一的女子看去正是豆蔻年华,满面惊喜遥望了一眼,拉拉身边男子的衣角乐道:“小林子!我们真的好幸运,你看,前面有车队!”
被拉住衣角的男子看着女子的手皱了皱眉,很聪明地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回答道:“这说不定是过路的商客,你看那周围环绕的青衣侍卫皆气度非凡,只怕是高门大户出来踏青的,不知道求助能否顺利便是。”
被冷落了的男子此时高深笑道:“师弟真是太过谨慎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四海之内皆为兄弟,我们以诚待人,怎会得人白眼呢?师妹放心吧!师弟若是不愿意,师兄去便好。”
女子欣喜地笑开,嗓音清甜软糯:“我就知道大师兄最好了!”
男子宠溺地看着他,先前那小师弟似乎有什么不满,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叹息一口,举剑插入面前的沙土中,原地打坐,不再说话。
东方举着案上的另一篇公文正要批示,便感到身下的车辕忽然停下了,耳中听到周身侍卫们蹭蹭出剑的鸣响,一时有些疑惑——
有路匪?
很快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车外有青年高声道:“虽不知车内何人,还请不要介意,在下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路经此地遭遇不测,兄台切莫紧张,在下没有恶意!”
就听杨莲亭道:“华山派令狐冲?!你不要满口胡言,我等虽不晓得江湖事,可也是知道华山掌门并未出山的!”
令狐冲有些慌张道:“兄台有所不知,此番与在下一同出来的是在下的师弟师妹,在下不过是带着他们游历江湖,却不查中了偷人暗手,兄台若是不信,你看……”
东方微微撩开帘子的边角投去视线,只见那令狐冲双手奉上一块暗黑色的令牌来,杨莲亭接过来仔细看了两眼,还回去,转头微微朝车内道:“教主,是真的。”
果真是高门大户啊……真是规矩森严。
令狐冲有些忐忑地站在车队之外,手里摩擦着自己的腰牌,余光瞄到小师妹焦急无助的视线,就更是心疼了。
面前的车帘子忽然被撩开,令狐冲的视线不由地被吸引过去,车辕晃动一下,便将一人向着地面慢慢出来。
乌发黑亮顺直,垂至身前,被车外的微风微微撩拨起来,飘摇到肩背之上,华丽而缠绵,那份精细几乎晃花了令狐冲的眼。
那人下车撩撩衣摆,抬起头来,果然是剑眉星目面白身欣,周身气势非凡,可以看出是久经上位的人物。
真是个美人……
令狐冲心中暗暗叹息道:只可惜是个男子。
东方挑起眉眼随意打量了一下他,结合从前教中的情报,便知确实是令狐冲无疑了。
东方瞬间挂上假笑:“原来是令狐公子……久仰久仰。”
令狐有些受宠若惊地瞪了瞪眼,他虽然性格不拘小节豪迈爽朗,可那大多是针对与他相当的江湖中人,如今碰上一个如此惊采绝艳的公子,对自己这无名小辈却如此礼待……
这人定是好心性!
还不待他回答什么,车内摇晃一阵,突然又探出个脑袋来:“怎么下车了?碰到路匪了吗?”
令狐抬眼望去,立刻就定住了。
那人眉目发色皆是偏灰,虽说这样看去会有些虚薄无力,可这人却切切实实挣脱出了这个规律。
一双剑眉斜飞入鬓,眼角微挑,锐利的寒芒便犀利地射向自己,那人看去似乎心情不大好,紧紧抿着原本就不厚的薄唇,面无表情的模样,竟然比平日里师傅发怒还让自己紧张些……
令狐的声音有些抖,立刻就忘记了眼前的美人,转而朝莲蓬一躬到底,干巴巴道:“前……前辈,弟子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此番路经此地……想……想……”
令狐头脑有些当机,看着莲蓬的眼睛愣是什么都没想出来。
莲蓬不满地眨眨眼,令狐冲脚底都有些发凉,好在他很快就缩回去了,一声轻哼萦绕在令狐冲耳边,令狐冲微微松了口气,随即苦笑开来,心想只怕今夜又要辗转难眠了……
东方毫不掩饰哈哈大笑出声,令狐冲的模样是真的把他娱乐到了,也没顾得上一贯而来的清高,东方拍拍令狐冲的肩膀,安慰道:“内人生来便是这个脾性,令狐公子不必介怀,他并没有生气。”
“那就好……”令狐冲反射地放松下来,随即更加僵硬了,“内……内人?”
他转头指着车驾的方向,声音中带着些不敢置信:“他是……女子?”
东方心中暗笑,面上皱眉道:“自然不是,内人眉目之间哪里看得出女子娇婉?令狐公子莫不是……看不上我这等龙阳之事?”
令狐冲看这老好人沉下的脸色,难得地为自己说错话慌张起来,连忙摆手道:“自然不是自然不是……在下只是……一时惊讶罢了。”
这样一说心中回想,令狐冲又有些敬佩起东方的心性来,这人明知道江湖中人对龙阳之事的态度,却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身边爱人的身份与地位,实乃心性真诚豁达之人,若能结交,实乃大幸!
东方自然不知道自己一时的恶作剧被令狐冲曲解,他此时正在心中偷笑。
“大师兄……”
身后传来岳灵珊怯生生的声音,一下将令狐冲惊醒。
令狐冲朝着东方抱歉地笑了笑,开口介绍到:“这位公子,这是在下小师妹岳灵珊,这是在下的师父新收的弟子林平之,在下此番就是与他们出来,哪曾想碰到了这样的事……”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道:“哎呀,在下险些忘了,这位公子贵姓?”
东方眯着眼打量一眼岳灵珊,岳灵珊也略带着些疑惑打量他,显然已是有些记不清五六月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