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微哑，眼睛里几条血丝显而易见。黄少天知道对方到了合训后期，虽然几乎没有亲自下过场，但各种战略计划和对手研究的工作，常常让他工作至深夜，精神困乏的时候也是就靠着那几根烟提神来着。
这一刻，四目相对之下，内心深处潜藏已久的小野兽又偷偷跑了出来，龇牙咧嘴地挠着他的心脏，一下又一下的。
“我靠啊……飞机上哪里有给你抽烟的地方，老叶你别瞎闹，赶紧睡觉！”
好像只有大声地说着话，才能把那种微妙的慌乱给掩盖过去似的，黄少天迅速地扯过了搭在一边的毯子，盖住了对方的身体。
“唔……那就睡吧……”
对方居然没有再坚持，头一歪，很自觉地靠上了他的肩膀。毯子下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慢慢地伸了过来，轻轻地和他握在了一起，依旧是十指紧扣的姿势。
身边不时有脚步声响起，收拾餐盘的空姐们即使在面对这有点奇怪的景象，却也还是笑得非常职业。
“老叶……你的头好重！”
嘴里虽然说着抗议的话，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坐直了几分，以便对方能够睡得更舒服一点。
“恩？”
半晌之后，叶修的回应声终于响起，却依旧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我已经睡着了，你说什么来着？我听不到。”
“叶修你大爷的！”
黄少天满心的恨意无以发泄，唯独只能把毯子下扣在一起的手，用力捏得更紧了些。
第五章 客场压力
叶修这一觉睡得格外舒心。三个小时之后航班降落首尔仁川机场，才在空中小姐甜美的提醒声中做了一个大幅度的伸展动作，慢悠悠地把眼睛睁开来。
“这枕头不错……”
他一边起身一边不忘点评，眼看着身边的小话唠依旧黑着一张脸，保持着嘴巴紧闭，四肢僵硬的姿势，忍不住在对方的头上敲了敲：“还不走？这椅子是有多舒服？”
“你以为我不想走吗？被你睡到现在腰都软了，你他妹的让我这一时半会地怎么走啊！”
惯有的唠叨式连招瞬间变成了精简型的咆哮式大招，难得的短句子才被黄少天怨念出口，正忙着收拾行李的国家队同僚们手底下的动作都跟着有了几秒钟的僵直反应。
“被睡到……”
“腰都……“
“软了？”
某几个关键词闪成了不太和谐的文字泡，在机舱里暗潮汹涌的飘荡着。
“叶神果然威武！”半晌的窃窃私语之后，唐昊做出了最后的总结陈词。
一行人取了行李，浩浩荡荡地进了接机厅，随行的工作人员才打了个电话，就已经看到不远地方早已有人高高的举着接机牌，满脸兴奋地等在了那里。
作为领队，叶修很快和工作人员一起上前打了个招呼。接机的翻译显然是个荣耀的狂热粉丝，对着叶修几乎激动到有些语无伦次，好不容易把队员们的行程安排介绍了个大概，就已经夹带私货地掏了个本子出来求大神签名。
叶修捏着笔迅速地在本子上划拉了几下，随即一边招呼着队员，一边猫到了角落里赶紧抽了两口烟。吞云吐雾了好一阵，心满意足地灭了火，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悠悠地最后上了车。
“我说……你腰现在怎么样啦？”
登车之后的叶领队从黄少天身旁路过，还不忘关心备至地撩上一句。
一道白眼翻过。
声名在外的年轻剑圣在地陪翻译目瞪口呆地注视下，速度飞快地朝着自家领队竖了竖中指。
车子一路向前，大约一个小时之后进入了首尔市区，最终在一栋巨大的建筑物前方停下。原本忙着欣赏街景的各位队员，面对着眼前巨大的赛事宣传挂幅和各种大牌赞助商的闪耀logo，一时都震惊到有些失语。
“电竞在韩国是一项非常受尊敬的职业，韩国前总统卢武铉就担任过WCG的名誉主席，在韩国的任何城市，都可以看到专门的电竞场馆，而这里，就是刚刚建设完毕的全韩国最大的电竞基地。”
年轻的翻译显然做了不少功课，一边追随着大神们的脚步，一边介绍着自己储备着的各种信息。
“同志们，即将在这样的舞台登场，大家的感觉怎么样啊？”叶修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一切，脸上的表情到还是很淡定。
“很不错……这种场馆和兴欣网吧之间至少也得隔着两百多个蓝雨训练营的距离！”黄少天憋了一路，眼下逮到机会，本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精神，迅速反击。
韩方给参赛国的队员们安排下榻的地方离比赛场馆的距离并不远，步行也不过10分钟左右的时间。灰色的小楼从外观上看并不起眼，内部的格局也像是普通的训练营宿舍，只是走廊尽头近200平米的公共区域里，几十台配置精良的电脑和墙壁上满铺着的各色电竞游戏宣传海报，才将它自身的属性显露无疑。
“一楼是餐厅，二楼是健身区域，我们和日本队的队员住在三，四两层，再上面就是韩国队员的住宿区。每层楼都有相应的训练室，各位可以随时使用，明天早上9点是预选赛的开幕式和抽签排位，下午三点比赛正式开始。各位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会负责将问题反映到组委会那边。”
充当翻译的男孩临走之前事无巨细的做了一番交代，叶修身边跟着随行的工作人员和喻文州，倒也不用太为这些琐事操心。剩下的时间里，大家在训练室里稍微练了练手，待到晚饭过后，也都很快进了房间，养精蓄锐地等待着第二天即将开始的战斗。
次日，队员都特意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之后按照约定的时间在一楼的餐厅里集结。
餐厅里已经热热闹闹的坐下了好几十号人，却默契十足的划分出了一左一右两个阵营。喻文州取了餐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抬眼之间和不远处的男孩眼神交汇，正准备微笑着点头示意打个招呼，对方却已经警惕性十足的迅速把头扭开。
“棒子鬼子这算是什么情况啊？比赛这不还没打吗？吃个饭也火药味这么重？”在这么凝重的氛围里吃早饭，孙翔显得有些难以下咽。
“装什么小清新啊？嘉世当年和霸图遇上了，待遇难道不比这个更惨！”黄少天迅速接话，目标直指嘉世新旧两代，一剑封喉。
“高手之间气场的对阵你不懂……”叶领队叼着烟头慈祥笑：“所以那个时候我们也很少带着蓝雨玩来着。”
一顿早餐吃得剑拔弩张，几十号人的餐厅里大家都在暗自打量着未来几天即将迎面而击的重要对手。
韩语日语中国话各自为营，在小范围的低声讨论中，敌意暗潮涌动。
时钟指向了早晨九点。
在翻译的提醒下，叶修整理了一下衣服，很快站起身来。
休息区的大门已经打开，所有的队员们历经了半个小时的等待之后，即将踏入世界杯预选赛的盛大舞台。
强烈的镁光灯把场馆的每一个角落都照耀得熠熠生辉，四面全开的看台上，影影绰绰的都是人影。随着选手的入场，铺天盖地的叫嚣声犹如潮水一般，汹涌地拍打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这些家伙们……到底是在喊些什么啊……”
环绕赛场的扬声器里正用英韩双语对入场队伍进行着介绍，巨大的显示器上，也随着介绍的内容，投影着选手们的个人信息。
只是观众席上反复呼喊着的似乎只有一个词组，一波高过一波的声浪，几乎就要将正在介绍着的官方声音给淹没了。
“他们喊的是……韩国必胜。”
现场加油的声势实在是太大，随行翻译的解释都不得不扯起了嗓子。
“我靠……这样也行？现在介绍的是我们吧……韩国队的那些家伙不是还在候场区么！”张佳乐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我不懂”的无奈表情。
所谓的客场压力这个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曾经在职业比赛里经历过，利用主场优势镇压对手的气势，更是他们已经熟悉了的场景。
然而再怎么样也好，在同一片土地同一种语言环境之下，被孤立被打压的感觉并不明显。粉丝之间的吐槽乱斗，在他们看来，更像是一场无伤大雅的氛围烘托而已。
更何况，中国荣耀职业发展十年来，也有着种种潜移默化的规则在约束着粉丝们的出格行径——至少在比赛尚未正式开始的初始阶段，粉丝们之间更愿意以一种成熟克制的姿态来维护整个荣耀圈的正常发展。
因此，像眼前这样，身处陌生的国度，被各种理解能力之外的异国语言强势攻击着的场面，每个人都还是人生中的第一遭。
面面相觑之间，黄少天慢慢凑到了叶修身后，伸手推了推对方的肩头：“我说老叶，你可稳着点啊。”
叶修眉毛微微挑了一下：“我都被你的垃圾话锻炼过多少年了，还会被这种事情干扰么？”
巨大的声浪之中，中国队的相关介绍已经最后完成。
并没有队员们习惯了的欢呼和掌声，只有高喊着的“韩国加油”依旧热烈地回荡在场馆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