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土愣了一下，随即轻笑道：“叔叔……你误会我了，我是真的什么也……”
‘砰——’
李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他的身体狠狠撞上了墙壁，身后纵横交错的龟裂显示了这一击蕴含的巨大力量。
李土一把抹去了唇边的血迹，他的眼神微暗，可是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柔，“如果这样就能让叔叔解气的话……”
“还不明白吗？”白沉站起身，走到了李土的身边，他弯下腰，就那么直视着李土的双眼，“真正让我生气的，并不是你对我说谎，而是你的谎言让我看不到任何‘真实’。”
“连‘真实’也不存在的谎言，就只是肤浅和愚昧的自我满足罢了。”白沉伸出手，轻轻抚上了李土的脸，“你跟在我身边那么久，就只学会了这个吗？我很失望，李土，本以为你是个更聪明的孩子。”
“……”李土的瞳眸猛地一缩，原本掩盖在温柔之下的黑暗和扭曲迅速蔓延开来，他轻轻握住了白沉的手，语气甜腻到令人觉得毛骨悚然，“反正我从来都不是你期待中的乖孩子，不是吗？你喜欢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胜于我，你喜欢树里的天真，因为你可以随心所欲的欺骗她，你喜欢悠的温柔，因为他没有任何欲望和野心，你喜欢若樱的听话，因为她永远不会违抗你的命令，你喜欢黄梨的单纯，因为他会无条件完成你所有的心愿。”
“唯独我……在你心里一无是处。”李土有一瞬用力握住了白沉的手，可是很快，他就又松开了，“不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不论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既然这样，为什么我又要当个乖孩子呢？”
“你想说的只有这些？”白沉心情有些复杂，究竟是哪里出错了？他明明用了最正确的教育方式，“我明白了，从今天起，你不许踏出玖兰家半步。”
“呵。”李土冷笑，“你这是打算软禁我？”
“你真的那么认为吗？”反正事已至此，白沉也不在意了，虽然不能教育枢很可惜，但他的寿命只剩下一百多年，能不能撑到枢结婚还是个问题，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处理李土和闲的婚事。
“如果你那么想，就当是这样吧。”白沉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给李土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你愿意说出树里和悠封闭城堡的真相，我就解除你的禁足令。”
白沉说到这里，重新在脸上扬起了笑容，“当然，如果你有骗到我的本事，我也不介意，只要你的谎言能让我相信，我也同样会放你出去，并承认你是我期待中的孩子。”
“是吗？”李土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可能是刚刚的冲击力太巨大，他的身体有些摇晃，“真是遗憾，我早就不需要你的承认了。”
是的，那种东西，他早就不需要了……
李土握紧了拳头，一步又一步的离开了白沉的房间。
房内，白沉注视着李土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怎么说呢，比起黄梨，李土或许是个更加好懂的人，软禁李土与其说是惩罚他，不如说是在保护他。这个孩子太冲动了，做事毫不考虑后果，只知道一头热的往前冲，可与此同时，他骨子里的骄傲又和自身的感情激烈冲突，让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如果继续下去，总有一天，李土会自我毁灭……
可是在对方与闲结婚之前，他必须遏制这一切的发展……
至于再之后的事情，就和他无关了。
这是合理的等价交换不是吗？他庇护这孩子长大，这孩子用他期望的方式回报他的恩情，这样就足够了……
他不欠李土任何东西，李土也不欠他任何东西。
***
李土被软禁的第七年，白沉接到了一个令他措手不及的消息。绯樱闲爱上了一个人类，为了和男人长相厮守，她把那个人类变成了吸血鬼。但是好景不长，猎人协会不知从哪里得到了错误的猎杀名单，男人的名字也赫然在列，所以不幸的被当成发狂的levelE处理掉了。
得知这个噩耗的绯樱闲疯狂的冲进了杀死她恋人的猎人家里，一夜之间，屠杀了整个家族的人，而因此，她也被冠上了关狂咲姫的称号，被元老院列为极度危险的份子，被囚禁了起来。
白沉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你特么在逗我？’第二个反应是闲居然会花心！难道他选错对象了吗？或许应该在闲的身上打主印记，这样就可以让闲开后宫了，至于李土，他再找几个吸血鬼贵族的女孩打发了就行。
可是现在标记都打下了，他根本不能反悔，虽说也不是不能舍弃绯樱闲，毕竟他手上还有李土，但闲好歹是纯血种，如果李土和闲在一起，他恢复的力量可不是一般吸血鬼能比拟的。
不过还真是令人意外，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最后竟然会爱上人类那么脆弱的生物。不，或许正因为是人类，所以才令人无法抗拒吧。
美丽又脆弱，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凋零，所以情不自禁就会把目光集中在他们身上。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深陷泥沼了。
不过……那个孩子居然对他说谎了，宁愿欺骗他，也不愿意说出真相，难道他看起来那么可怕吗？还是说……闲和李土之间或许有什么协议？
白沉并没有立刻出手救绯樱闲，这让不少贵族们有些疑惑。白沉手下的贵族脑残粉们比他还着急，巴不得第二天就去把闲大人救出来。可是保守派的蓝堂等人对此都保持了观望的态度，毕竟闲大人可是背叛了李土大人，选择了和人类的男人厮守终身，他们并不认为这样的闲大人有资格嫁进玖兰家，更别提成为白大人的侄媳了。
白沉之所以不急有很大一个原因，元老院根本不敢杀了绯樱闲，杀死纯血种的罪名，哪怕是元老院都不敢背负，既然闲的安全无忧，他自然不用担心。另外，太早出手也不符合他一直以来的作风。
何况闲做的这件事确实难以平息众怒，让她在元老院的监视下冷静一下头脑也不错。如果真的想复仇，明明有一千种方法可以让那些猎人生不如死，而且还可以身上半点不沾血迹，可是闲却用了最愚蠢的方式。
他并不反对‘爱’这种感情，可是如果那份爱让人连理智也不复存在，那么……爱这种感情真的还需要存在吗？
归根结底，令人走向灭亡的‘爱’根本不是真正的爱罢了，而是人类根本无法靠自己掌控的欲望。
***
绯樱闲被囚禁后的第一年，树里和悠解开了城堡的结界。白沉终于看到了长大的枢，八岁的孩子坐在窗边，似乎在看外面的风景，褐色的头发柔软的垂在肩上，发梢有些微卷，那双眸子也是浅浅的褐色，看上去很温柔，看到白沉之后，枢礼貌的笑了笑：“你好。”
这是个和悠很像的孩子，不过……却又有些不同，这个孩子的眼神有时候会透露出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沧桑和深邃。
第28章
“真是令人感到怀念，你就是枢吧？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白沉蹲下了身子，他伸出手，想要去摸枢的头发。
可是当白沉的指尖快要触及对方头发的时候，他又收回了手。这个孩子……明明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行为，表情也很温柔，但是……却从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是他看走眼了，这个孩子一点也不像悠，至少悠并没有主动拒绝这个世界，而是他人很难走近悠的内心，可是这个孩子……哪怕脸上的表情再温柔，他的内心也是冰冷的。
不，与其说冰冷，不如说是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你应该不喜欢别人摸你头吧？”白沉没有再试图和枢亲近，虽说一开始打了这孩子的主意，不过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实在是无力分心更多事了，而且这孩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轻易就会被洗脑的类型，与其浪费心力，不如提前放弃。
玖兰枢有些惊讶，作为玖兰家的始祖，他活了太长的时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一开始被唤醒的时候，他确实对这个世界感到了陌生。极度缺乏血液的他吞噬了李土给他的孩子，也就是树里和悠真正的儿子。
他凭借那个孩子的身体，重新生长，他明明是害死树里和悠孩子的凶手，可是这两人却还是把他当做亲生儿子抚养长大。
身为始祖的他从树里和悠的身上得到了真正的父爱和母爱，他很感激树里和悠，也尽力扮演好一个儿子的角色。他们的家庭很幸福，虽然因为结界的关系无法外出，但是每天都过得很平稳。
他对这一切没有任何不满，只是……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就好像有一堵墙。格格不入，一切都没有什么真实感。
但是白沉刚刚说出的那句话，却让枢有了片刻的恍惚，漫长的岁月中，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白沉这样的人。
和悠如出一辙的温柔笑容，深色的瞳孔中蕴含着淡淡的笑意，明明是无害而善意的表情，可仅仅一眼就轻易看透了他人的内心。
即使是身为始祖的他，在面对白沉的时候，也感受到了深深的忌惮。
玖兰白，玖兰家的家主，树里和悠的叔叔……这个男人相当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