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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为霜 完结+番外 (六遇)


  时白露在众人的目光中站起身来,她捏了捏手腕,朝吐火勃走去,背手问道:“宋人好武与我何干,只是吐火将军盛情难却,我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也只好陪你玩一玩了。”她转身单膝跪地,作揖恭敬,“还请母亲准许。”
  “陛下,二公主并不善骑射,不如由我代为比试,以尽将军之兴吧。”一身银甲的边江忙出列说道。
  “呵,不善骑射,那还做什么公主!我北燕就算是个半个孩子也能弯弓射雕,怎么你们楚国人就这么金贵,什么都做不了,难道还要我迁就于她一个女流之辈比绣花缝布吗!”
  “砰——”边薇脚踏马背平稳地落在高台之上,与吐火勃对峙,英挺的眉毛微微皱着。“吐火勃,你不要太过分了,你要想比试我来与你比试,一定打得你落花流水!”
  “行了,不要吵了。”时宴平淡如水的声音此刻却像一记重锤一般敲在高台上的众人心里,一直暗暗看好戏的时白禹有些期待的看向自己的母亲,只见她走下来,一身明黄色耀得人睁不开眼,长身玉立,气度华然。
  “不过是一场小比试,有什么值得推脱的。”她倾下身子,把跪在地上的时白露扶了起来,“你以前不是说你不喜欢舞文弄墨吗,那今天倒是让我瞧瞧这舞刀弄枪的功夫如何 。”
  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里,含着太多情愫,一点点爱怜,一点点担忧,一点点内疚……还有期盼?
  “若是赢了可有奖赏?”鬼使神差般,时白露脱口而出。
  时宴点头微笑:“有。”
  “……若是输了呢?”时宴蹙眉,想了一会儿,凑到她耳边,吐气如兰,弄得她痒痒的。“赏一顿板子。”时白露闻言腹诽,这也算赏?
  两人两骑站在围猎的□□之上,青海骢显得有些焦躁,在原地来回走动嘶鸣。身穿白衣的时白露弯下腰来拍了拍青海骢的脑袋,在它耳边轻轻说着:“乖,我知道你饿了,等解决旁边这个胖子,我回来就喂你吃饭。”
  吐火勃看着眼前正在被刀割断脖颈束缚绳索的麋鹿,冷哼一声:“小女娃子,当真初生牛犊不怕虎。待会儿我就让你跪下喊爷爷!”
  站在高台上的时宴看着时白露的背影,不禁生出时光流逝,白驹过隙之感,眼前好像忽然变成了楚京城门,她将那个自小爱洁、好穿白衣的半大孩子亲自抱上马,小小的鹿皮短靴只能勉强勾住马镫,薄扇般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扑闪着,她记得临行前,小露一直缠着她。
  她说,娘,我怕黑,夜里你会来接我对吗?
  她说,娘,我看书上说宋国多风沙,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你一定要来接我呀。
  她说,娘,我要是想你了,就会喊你的,人家说千里传音,你要是听见了一定要回答我啊。
  时宴记得,她还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她的。
  “好,再过不久娘一定来接你。”
  “不久是多久?”墨黑瞳孔里有不解,有不安。
  “……三千六百五十日,天一黑一亮就是一日,很快的,小露不怕。”
  “砰——!”一声炮响,两匹马不分先后地冲了出去。
  

  ☆、第 38 章

  青海骢脚力上乘,时白露却故意行在吐火勃身后。茫茫草原,不过一会儿工夫,那已被圈困多日不得见光的麋鹿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了,宋国少有麋鹿这种东西,是以她并不熟悉它的习性。
  草丛窜动发出声响,时白露从箭筒里取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射了出去,听得一声吱呀惨叫,她欣喜过望快马直奔,到了地方却见到只是一只野兔,她提着兔子耳朵唉声叹气了一番,翻身上马调转马头之后,果然再瞧不见吐火勃身影。
  她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谁说吐火勃只是个好用武力的大老粗了,之前知道自己在跟着他寻麋鹿踪迹,所以到处乱跑,这下逮着个机会,把她甩走了,必定直奔目标去了。
  从怀里取出一个细小的药瓶,打开瓶塞,一股怡人清香袭入鼻内,嗅觉顿时敏锐了不少。她轻轻挥了一记马鞭,来到之前与他分散的地方,他身上的羊膻味道愈渐明朗,再循着被马蹄碾过的马草痕迹,何愁找不到他。
  鹿鸣呦呦,带着慌乱无措。吐火勃纵马追着,眯着眼睛弯弓瞄准那只做了标记的麋鹿,“咻——”地一声,箭矢夹着风声朝麋鹿飞去,却在离麋鹿只差半米的距离被一只横空出现的箭矢射中了,断裂成两截,如没了羽翼的小鸟一般跌落在地。
  只在吐火勃望着来人惊诧的片刻间,时白露又从箭筒里取出一支箭矢,一边纵马驰骋一边瞄准麋鹿,在离麋鹿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突然转身,朝正快马扬鞭追逐的吐火勃射了一箭,那箭矢来势凛冽凶猛,快地惊人,不过转瞬时间就飞到吐火勃眼前,他忙拉着马头侧身躲过,脊背上不禁冷汗涔涔。
  “小女娃子,倒是爷爷我小瞧你了。”吐火勃咬牙从箭筒的夹层里取出两支箭矢,一支稍短,一支略长,他将弓弦弯到极致,顺着风势射将出去,只见两支箭竟然在途中分了方向,短的那支朝麋鹿飞去,而长的那支竟然直指时白露——
  箭在弦上的时白露感觉到风声席卷而来,她看着还兀自在逃命的麋鹿,和那已经趋近麋鹿皮毛的短箭,毫不迟疑,她射出了那支将短箭截断在距离胜利一步之遥的路上,并且穿透了麋鹿皮肉的箭矢,麋鹿惨叫了一声,哀怨地倒在了地上,猎场四周候着的侍卫兴奋地跑了过来,将麋鹿用绳索套上了:“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与此同时的是手腕袭来的疼痛,她没有穿盔甲,手腕自然也是空空如也没有防具,吐火勃那支长箭差点就洞穿了她的腕骨,血流如注。忍着剧痛将箭矢拔出,箭头却还深深嵌在里面。时白露单手牵着缰绳驱马走向脸色极差的吐火勃前面,将断矢往地上一扔,她说:“知道我为什么拼着受伤也要在你之前射中麋鹿吗?”她此刻唇色发白,脸也渐渐没了血色,大颗大颗的汗珠还不待沁满额头就直往下掉,腕骨处的血也是不见停止,把下方一块草坪都染红了。
  吐火勃冷哼一声:“因为你想赢。”他失算了,他总算知道时白禹为何会有这样的转变,眼前这个女人,真的不可大意。
  时白露摇头,她似乎疼得厉害,倒吸了几口凉气,眉毛紧锁,声音也虚弱下来:“属于我南楚的东西,即便是区区麋鹿,你碰了我都嫌脏。”
  吐火勃哈哈大笑,他看向正被侍卫拖着走的麋鹿扬鞭一挥,冷声说道:“嫌脏?别说麋鹿,便是你南楚,迟早也是我北燕的囊中之物!更何况,你以为你现在就算赢了吗!”他冲到侍卫身后几步之外的地方,挥刀砍断侍卫手中的绳索,下马轻轻点地便将麋鹿拉到马背上。
  看着如此卑劣行径的吐火勃,时白露也不是没有做过设想和防备,只是她现在有些力不从心,伤着的是右手,她并不是左撇子。腕骨处的伤口渐渐止了血,疼痛已然麻木,只是她明显感觉得到的是体力的流逝,必须速战速决!
  耳后马蹄声忽至,吐火勃侧目一看,怒骂了一声:“疯子!”他拿出弓箭,一连射了五六支箭矢,都被她轻巧地躲过,人眨眼间就到了跟前。她眼底有颗痣,刚刚抹汗的时候沾了血迹,此刻像一滴朱砂,穿着一身白衣似雪,像来索命的白无常。
  “到此为止了。”她右手拔出腰间的七珠双刃匕,太阳光芒射在白亮的刀身上,一时晃得吐火勃眼睛睁不开。“啊——!”一声惨叫,吐火勃的左腿被锋利的匕首扎在了马背上,座下的马儿一声嘶鸣,双足高高抬起,更加扯裂了吐火勃与马背深深相连的伤势,不过马后的麋鹿倒是被颠落下来。
  时白露想下马去将它拉到青海骢的后头驮着,一只脚刚刚点地,差点就跌了下去,她单手撑着地面休息了一会儿,见吐火勃正在拔出匕首,只好摇摇沉重的脑袋,使出全身力气将麋鹿拖到了青海骢上面。
  一炷香时间早就过了,没有任何人回来。
  高台之上,时宴手心里都是汗。她越想越觉得心神难安,吐火勃那样的人,求胜心太过强烈,做事又不把她放在眼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边江边薇两兄妹刚刚已经得了她的命令出去寻人了。
  林以安也是站起身来不住地来回踱步,翘首以盼。虽然时白露和他有过几次冲突,但是怎么说她也是楚国的公主,看着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赢了是侥幸,若是输了,伤着哪儿了——他看向已经坐不住,下得高台的时宴,若是因着这个名头,两国交战,只怕生灵涂炭在所难免。
  “备马!”时宴快步走下高台,挥袖喝道。
  一阵缓慢的马蹄声徐来——半条手臂沾满血迹的时白露骑着青海骢出乎意料的先行到了,她看见时宴了,时宴就在百米之外等她,如多少次梦境里的一般,穿着龙袍踏着长靴,丹凤眼大多数时候都如寒潭般又冰冷清澈又黑不可测,只是梦里的时宴,眉眼里都含着笑,温柔和煦,像冬日里的一抹阳光,对,就像现在十米开外的时宴一样,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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