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凡拧了眉,早知道就早些进来给他捂一捂了,平白让他动了两个时辰。但现在天色已晚,不好再去生火烧水,只好退而求其次,调整两人的睡姿,将热水袋垫在林惊羽腹上,转而把他的脚窝在怀里。
嘶,张小凡嘴角一撇,果真冰寒刺骨,过程中还不小心蹭在他胸口的伤处,寒冷加外伤,只一下就让他猛的打了个哆嗦。他却怕不够暖,更把那双冰一般的脚往自己柔软的腹部上放。
捂了好一会才略微有些好转,林惊羽似乎也感觉到了这分暖意,脚趾舒服的动了动,挠在他腹部的一条陈年旧疤上,痒痒的。
他人二人年纪虽不算大,但人生起伏潮落,世道艰辛也算是尝了个遍。这条疤是他们二人最初上青云时为青龙所伤,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后来幸得苍松所救才逃出生天。
而胸口的伤或多或少却都是因为林惊羽,一次是他鼓足勇气诉说心意不被接受,一时赌气,脑子一昏,非要让林惊羽看看他的心,现在自己想想都甚觉可笑。情爱这种东西又岂是如此便可叫二人心意相通,否则怎生世间有如此多痴男怨女。而这次却是林惊羽亲口咬的,不知他醒来是个什么说法?
这次可不是我逼你了吧,他眼中柔情缱绻,温柔的抚摸着他如璧玉般的面颊,手掌薄茧贴上去,略略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他身上应该没什么伤吧?”张小凡望着林惊羽低喃,自上山后二人就很少同幼时一般亲近,林惊羽仿佛一下长了十岁,事事照顾于他,全无一般年纪少年的玩耍之心,严格自律,耽于修道,纵然同他待在一处,也总是忧心忡忡,神游物外,好像有一股巨大的压力逼着他不得不前进似的。
想是这般想,但即便林惊羽没有意识,张小凡却也是没这胆子去掀他的衣衫。他这师兄最为高傲沉稳,极注重自己在他人面前的形象。明明他二人只差了一岁,但上了青云山后,林惊羽就变得更加谨慎稳重,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自恃为兄长,事事管他照顾他。他一开始还觉不适,后也被潜移默化,有教训就听着,轻易不敢冒犯。
他按捺下想法,心底却像被一根羽毛不轻不重的搔弄着,痒痒的。手下给林惊羽摩擦脚踝取热的动作也隐隐变了意味。
林惊羽沉静的睡着,因着姿势微微蜷缩,像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幼童,难得的显出几分脆弱无助。
张小凡痴痴的望着他峻秀的眉眼,心思一动,一时蛊惑不自禁在他如玉般饱满的额头印上一吻,猛一清醒才觉脸热。
然唇上残留的美妙触感一丝丝钻到他的心脏,在四肢百骸漫延开,骨头都酥了一般。他心神一荡,深渊似的眼眸愈加深沉,喉结上下翻动。
心底的恶魔一直在叫嚣着“就一下,就一下,反正他又不会醒,再说他不是也默许了么。”
是啊,他默许了。
在村落养伤的那一个月,他每晚睡前都会亲吻林惊羽。他知道林惊羽醒着,所以他在这分无言的沉默里愈加猖獗。
他视若珍宝的,轻轻的吻上那人的面颊,一寸寸摩挲,微微探出舌尖回味着肌肤相贴的美妙滋味,而后怔怔的对着他泛白的薄唇发呆。
微妙暧昧的氛围里,每一分吐出的气息都是撩拨。
黑夜里的悉索动静在这时刻全部消失不见,眼里心里只剩下眼前这人,柔软的躺在他的心尖尖上,碰也碰不得,摸也摸不得。逼的他全身都微微燥热起来,浅浅出了一层薄汗。紧绷的小腹也仿若有团火球,源源不断的溢出滚烫的火花,烧的他头晕脑胀,只渴望着有一汪清泉来解解渴才好。
清泉就在他的眼前。
所以,他慢慢的侧身压在那人的身上,一点一点的靠近,近的可以看见他浓密纤长的眼睫,挺翘的鼻梁,和想象中柔软的薄唇。一只手情不自禁的来回摩挲着那人捂在他小腹上的裸足脚踝,顺着他松散的中裤,越探越往上,越摸越往里,摸到他线条优美的小腿,他光裸的膝盖,他紧实颀长的大腿,然后是……
“唔…”张小凡猛的翻回身,狠狠掐了自己胳膊一下,一下余力都没留,掐的他立马痛苦的□□了一声,但效果也很明显,堵塞的大脑终于情醒了,也管的住自己的手了。再一看还沉睡的林惊羽更觉罪恶,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好半天才缓过来。睡却是更睡不着,只好睁着双眼悬念的瞪着屋顶。
长夜漫漫,长夜漫漫啊。
但他不会想到,明天一早,他就会彻底知道,那场改变他一生命运的那场屠杀的真相。
☆、真相
不知不觉间已是寒冬时节,一夜间天气就骤然严寒,寂静无边,半夜里竟纷纷扬扬的下起雪来。
天蒙初亮,张小凡刚刚收拾起身打算出门,他最是适应这般淡然的农家生活,不用去想着明日的生死存亡,而只用想着怎么才能弄一顿香喷喷的饭。昨日下了一夜的雪,也不知道万剑一和苍松有没有存下柴火,又或者有没有放好,不然雪淋了一晚,估摸着也是烧不着。
他轻手轻脚的关了房门,跺了跺脚,抬眼就看见苍松一人孤单单的站在自己的房门口看雪,衣衫单薄,清瘦的侧脸冻的有些发白,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呆了多久。
他心里有些奇怪万剑一去哪了,喉咙转了转,颔首穿院而过,只当没瞧见他,苍松却出口叫住他“小凡,你同我来。”没了以往在龙首峰的威势严肃,更有几分慈爱长辈的宽和。
他脚步不停,径直走到院门前,苍松上前按住他,声音更放软一些“同我来”
张小凡甩开他的手,脸色阴寒,苍松并不动怒,放慢脚步像后院走去,他顿了顿,还是自暴自弃的跟上去,二人在一地白雪留下两道长行的足迹,踩着松散的白雪,脚下咯吱咯吱的响。
一师一徒二人隔着一段距离站在空旷的后院,天地间尽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色。
苍松转头看他,面无表情“如果我知道的没错,当年杀害草庙村全村的人应该是普智。”
音犹在耳,张小凡站在他的旁边,突然间的觉得自己是又在做梦,几乎要立时抬脚离开,双足却如同灌了铅,动弹不得,入股冰寒。层叠的山峦上如洪涛般叠浪波澜的竹林被白雪覆盖,他眼前一阵阵发黑,拼命掐着自己的手掌才没让自己倒下去,嘴唇却被他咬出了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几滴殷红的血珠滚落,顺着唇缝流回嘴里,是如铁锈一般苦涩的生辛味道。
他冷笑,眼如冰霜,一向平实宽和的面庞写上几分蔑视“是吗?”他一出声的音调异常拔高,听上去很是古怪。可他像是毫无察觉似的,黑瞳里闪现敌对的锋利光芒,平铺直叙“我还以为是你呢”
苍松神情淡淡,对他的敌对的态度不置可否“我不清楚你从什么地方知道了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当年的事的确与我有关。”他微微抬眸,“我就是你见到的那个黑衣人,但你村人不是我所杀。”
张小凡犹如当头一棒,脸上仅有的血色也褪了个干净,眼睛却一眨不眨,仿若早有所料。冷冷笑了一声“不是你那还会是谁还会有谁会同一个举世无争的荒僻村子里的村民为难非要杀了所有人才肯罢休!”他双目赤红,嗓音干厉粗哑,眼神绝望的令人心惊,凌然的望着他“还能是谁”
苍松没有回答,但他的答案早已给出。那个答案尖锐的钻入张小凡的大脑,顺着冰冷的血液流到身体的每一处,四肢百骸,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刮的他全身都疯狂的刺痛,像一个破碎的木偶,从里到外,都是空荡荡的一片。
苍松淡漠的瞥了他一眼,眼里愧疚一闪而过,但很快又毫无波澜的平复,如同一潭死水,暮暮沉沉,没有再直切屠杀惨案,静默的眺望寂静白芒的远方,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归来。顿了一会,也不管张小凡,口唇轻启,缓缓道来前尘往事,缥缈无际
“自我以为万师兄死后,便决意摧毁青云,但心里清楚以我一人之力绝不可能完成,故而投靠万毒门,答应毒王替他做内应,而他授我秘籍修炼魔功。”
“你们上山那一年我已修成毒血幡,对付一般敌人尚可,但于道玄此等功力,不足为患。后来偶然间得知魔教圣物嗜血珠落在普智手里,而他近期又要路过青云山下,机不可失。
他话锋一挑,语气不由自主的沉了几分“于是我便设局打昏惊羽,在他身上放置七尾蜈蚣,引普智跟过来,普智为佛门中人,不会见死不救,当然中计。自以为我要对惊羽不利,将他夺下,片刻便中了毒。但我没想到他功力颇深,重伤之下仍能负隅顽抗,毒血幡破裂,还被迫用了青云功法,泄露身份,只好匆忙逃窜。”
“你说不是你便不是你”张小凡冷冷看着他,眼睛火光烈烈,灭村的仇恨已然掩盖其他所有情绪,不剩半点亲和之意“普智既然救了我和惊羽的性命又为何屠村,我们村子同他有何仇怨,会让他一个普度众生的和尚大开杀戒,这种事只有你这个背叛师门,欺师灭祖的疯子才做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