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有自费去上戏进修过,上过傅光中老师的课。”杨洋说道。
刘芳娟点点头,“老傅啊,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了。他怎么样?”
“傅老师的身体很硬朗。”
“我是说他教得怎么样。”刘芳娟好笑地解释道。
“……很严厉。”杨洋想到那几个被骂哭的女孩子,憋出一句话来。
刘芳娟看杨洋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哈哈大笑起来,她那个老朋友她怎么会不知道?对演戏认真得不行,就连她,以前和对方探讨的时候都争到过脸红脖子粗的地步呢。
“好了,不和你聊了,再过两场又是我俩的了。你快贴暖贴吧,到时候冻得流鼻涕看你怎么演!”刘芳娟催促道。
杨洋被穿堂风吹得又哆嗦了下,赶紧点点头,再怎么样,形象要维持好。
之后那场戏是陆喻斐在街上摆摊,几个来收保护费的地痞流氓过来找茬,把摊子给砸了。
候场等道具到位的时候,杨洋接了个电话,是小哥说要来探班,杨洋小声问了下导演,导演挥挥手说没关系才敢让小哥过来。
他等了半天也没见到小哥到,一边想着是不是路上堵车,一边又担心小哥会不会没找到路,毕竟拍戏的地方向来偏僻。等到轮到他开拍了,小哥依旧没现身,杨洋只好拜托了身边一个场务,如果看到有个年轻男人过来,拜托他带进来。
场务一拍胸脯说包在他身上,对这个平时闲下来还会和他们唠嗑,偶尔帮着搬重家伙的演员好感十足。
陆喻斐坐在摊位上打开自己媳妇准备的饭盒,里面一个红鸡蛋上刻着“喜”字,他拿出来放在手心上,指腹轻轻擦过,他低着头绽开一个笑,那一瞬间,仿佛周围一切都黯淡下来。
张起灵被场务领进来,那场务看到了目的地就赶紧走了——这哪来的制冷机啊,下回再来,他一定找个借口推脱掉,就算是杨洋亲口拜托的,他也……也不答应!
他看到小孩笑得那么好看,原本因为堵车有些烦躁的心情好了些。
刘芳娟见到张起灵站在那儿盯着杨洋看,便猜到估计就是杨洋说的那个朋友了,她吩咐助理把人带来,站那么远干什么!
陆喻斐手里的红喜蛋还没来得及剥开,笑容还挂在脸上,三个地痞流氓就从边上冲了过来,两个人把摊子砸了,另一个一把打掉他手上的喜蛋,什么话也没说,往蛋上狠狠一踩。
“你!你们这是干什么!”陆喻斐红着眼睛,手指尖发颤,堂堂陆家二少爷哪里被这样的小厮欺负过?一时间眼泪倔强地盈在眼眶里不肯掉下。他抬头看着那三人,声音都气得有些发抖。
张起灵眼神一凛,站在他边上的小助理默默躲到刘芳娟的椅子后面,眼神要是能杀人,那三个群演估计都被碎尸了吧……好可怕TAT
“好,这条过!”导演出声道。
又是一条过。
“今天状态很好嘛。”导演见杨洋又凑到监视器这边看效果,夸道。
“谢谢张导。是您指点得好。”杨洋笑笑。
“行了行了,咱俩别再恭维了,你朋友在那边呢,快去吧。”张导摇摇头笑起来,往那一指。他想起第一次他夸杨洋的时候,对方又惊喜又诚惶诚恐的样子就想笑。
杨洋顺着一看,果然小哥站那儿呢,他打了声招呼便快步向小哥走了过去。
张导看着杨洋轻快得都要蹦跶起来的背影,对身边的导助说道,“还是个孩子啊。”
“可不是嘛。”
杨洋跑到小哥身后,猛地一拍小哥肩膀,“哇”得一声吓唬他。
张起灵转身,“来了。”
“嘿嘿,没被吓到啊。”杨洋摸摸后脑勺,刘芳娟的小助理又往旁边退了几步,妈蛋她被吓得不轻啊QAQ
他会被吓到?张起灵好笑这小孩怎么想的,墓里那些牛鬼蛇神都不能把他吓到,他还会被这样的恶作剧吓到?
“刚才有没有受伤?”他问道,眼神扫过杨洋的手,又瞥向角落里那三个群演。
三个群演抖了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恰好对上张起灵的眼睛,齐刷刷又是一颤,有种被阎罗王盯上的感觉。
“没啦。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我刚才演得像不像?嘿嘿。”杨洋笑嘻嘻道,刘芳娟坐在旁边,头一回见到杨洋那么活泼的样子,果然还是要和同龄人待一块才像样啊。
同龄人……?咳,不好说啊不好说,咱不能以貌取人您说是不是?
“嗯,像。”张起灵点点头,他看到小孩眼睛还有些红,忍不住伸手碰了碰,“怎么就哭了?”
“啊?受委屈了呗。”杨洋开玩笑道。
“平时怎么不见你哭过。”
“有小哥在谁敢让我受委屈。”杨洋嘴上不正经道,心里想着,真男人哪能随便掉金豆子啊。
张起灵受用地点点头,没说话。
刘芳娟在一旁看着,都快笑出声来,这两个孩子怎么相处起来那么好玩!
作者有话要说: 小哥话变多了n(*≧▽≦*)n
☆、第31章
杨洋演的戏,充满爆发力的镜头其实并不多,除去新红楼宝玉大喜那一段是浓墨重彩的一笔之外,其余的很少会有尤其强烈的情感波动,都像是源远流长的清流,不夸张不矫作,但也因此很难让人产生眼前一亮的惊艳。
因此这一场在医院里和刘芳娟的对手戏,才更加亮眼。
张导在杨洋化妆的时候给他讲戏,说的是陆喻斐的母亲前来闹事,失手把陆喻斐的妻子推倒在地导致流产。这一场戏尤其重要,是陆喻斐性格转变的转折点,由软弱到强硬的最大推动剂。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陆喻斐微抬起头吸了口气,仿佛不这样,周围的空气就会被夺走,就会窒息。
“我当然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啊。”徐云,陆喻斐的母亲,挂着牵强的笑脸伸手想去抓儿子的袖口。
陆喻斐点点头,手不经意地微微抬起,错开母亲伸向他的手。
他的视线从母亲身上移到不远处的地面,“是,今天是我的生日。”他声音低哑,透着一股抹不去的疲惫,一滴泪凝聚在眼眶里,他缓缓道,“二十年前,你给了我一条生命。”他顿住,喉结上下滚动两下,那颗泪终究掉了下来,“今天,你把我的另一条命给带走了。”
徐云慌乱地打断,“不,我没有,我……”
“从此我不欠你什么了。”陆喻斐没有理她的辩驳,他再次看向他的母亲,眼里的血丝让他看起来有些可怖,像是冰冷的怒意被强力压抑,又像是刻骨的绝望,“我不想见到你,我也永远不要见到你。”
“我们两清。”陆喻斐声音坚冷,带着难以被察觉到的颤抖。他闭上眼,收在袖口里的双手握紧成拳,指关节用力到泛白,薄唇抿得没有了血色,终于他卷起唇,似哭不哭似笑不笑。
转身的刹那,徐云看到陆喻斐几近崩溃的踉跄,她知道,大概一切都回不去了。
片场一片沉寂,直到张导喊了声“cut”,才逐渐开始有了稀稀落落的声响,几个感性的女演员连忙转身抽了纸巾小心地擦拭眼角泛出的泪花,生怕把妆给弄花了。
在张导原本的设想里,这段戏或许是该竭嘶底里的,失去亲生骨肉的痛苦无疑会把人逼疯,暴怒、嘶吼、踢翻桌椅,这些极具视觉冲击的元素才该是必不可少的。
但他没想到杨洋根本没有添加这其中的任何一个情节,他却能透过监视器的屏幕,从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表情,感受到铺天盖地的震怒和绝望。
看到这样的表现,他不得不承认,这才是陆喻斐会做的、会说的。那个本就讷于言语、温吞如水的男人,怎么可能因为一次巨变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样的说话内容,对于陆喻斐来说已经是极致。
陆喻斐的性格,注定了他即使愤怒到了极点,也是收敛难以张扬的。
刘芳娟从戏里走出来,听到张导激动地把这段戏反复看了两三遍,大力夸赞两人的演技,称刘老师的演技又精炼了。她苦笑一声,不得不承认后生可畏,她几十年演戏经验的老戏骨居然被一个后生带入戏了。
她仿佛切身体会到了徐云的慌乱懊悔以及不知所措,极其复杂的情感堆积在一起几乎压垮了她,她甚至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自己的“儿子”,只能看着他,心里隐约知道这一次的见面或许会是最后一次,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刘芳娟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像是要把心里的郁卒一齐吐出来。杨洋还背对着她,肩膀还在细微地抽动,她知道这孩子还没从戏里走出来。
这场戏几乎是把重锤,狠狠敲打在所有人的心上,毫不夸张地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那极其压抑的情绪,就好像再也快乐不起来了,所以当张导喊出那声“cut”的时候,他们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张导见到杨洋的状态就知道他不再适合继续拍了,不过今天这场戏能这样一条过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惊喜。他本就打算今天一整天都在反复NG修改中度过,却没想到一个年轻小辈能把这样一条戏给精确演绎出来,这样的爆发力,的的确确是他低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