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琰把长苏的衣裳给他穿上,虽然已经是午后,树荫下依旧有些寒气。两人并肩走着,来到山腰的开阔地,远处大片的杜鹃枝繁叶茂,虽还未见花影,但周围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却已经开得靡靡。
景琰指着杜鹃的方向说:“当年我和小殊在九安山乱跑,无意间来到这个地方,那一年刚好是清明时节,杜鹃花已经开得漫山遍野,粉白嫣红,大片大片的可好看了。当年小殊特别的顽皮,他爬到一棵大树上,捅了一个马蜂窝,后来害得我们两人被一群马蜂追得满山乱跑。小殊他一直都是那样活泼好动,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他人很聪明,感觉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可惜梅岭过后………他却再也没有回来,你说他要是回来了,他会是什么样子的,他会不会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捉弄我,会不会还和以前一样嫌弃我,我变了,不知道他知道我变成这个样子,他看到了会是怎样的心情。”
景琰一直看着长苏的表情,发现他只是偶尔眼眶微红,其余的时候都是云淡风清的微笑。景琰现在也不敢确认,梅长苏到底是不是林殊了,如果是,为什么他说起那一年九安山的事情,他依旧无动于衷。他的模样好像真的就是一个局外人,一点也不动摇不关心。
长苏看着远处的群山说:“殿下,失去的就是失去了,无论如何的怀念,他都不可能从新回到你身边。林殊已经死了,天地为墓,永远的留在了梅岭那块地方。殿下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只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景琰笑了笑说:“我跟长苏说一个故事吧!关于我和林殊的故事。”
那一年的清明时节,顽皮的林殊和景琰去九安山探险。贪玩好动的林殊捅了个马蜂窝,害得他们两人被马蜂追得迷了路,在九安山逛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下山的路。偏偏那时又下起大雨,两人躲在一个山洞里,雨越下越大,感觉天地间就只有他们两人。天冷了还下雨,又生不了火,就只能相互依偎。
两人看着雨势林殊说道:“景琰,你看那片杜鹃花像不像彼岸花,你说我们死后会去哪里?如果哪一天我真的战死了,你不许哭听到没,你要坚强的活下去。我喜欢梅花,到时候你要在我的墓地周围种满了梅花,这样梅花开了我就会回来找你了。要是你战死的话,我就……我也会好好的活着,我会在你的墓地周围种满桔梗,我会让它四季不败,永远都绽放在周围,我会告诉你春天一直在你身边,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那时的景琰没有想过会和小殊生离死别,小殊是那样厉害的人物,又怎么会出现意外,他笑着说:“好啊,不过小殊我们都是一起出征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有我在,我保证不会让你受伤。”
“景琰,我好冷,下雨了杜鹃花也不好看了,我想看满山遍野的杜鹃……。”林殊说着说着就靠在了景琰肩头,似乎是睡着了。
景琰紧张的碰了碰他的额头,发现有些微烫,他的手腕一处划破有一个小包鼓起,应该是刚才被马蜂蜇的。景琰看着小殊的模样,他怕了。看着雨势渐小,他背起小殊就往山下跑去,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磕磕绊绊了多少次,景琰就不知疲倦的背着小殊走在山间上,因为他的背上承载着他生命的重量。景琰走着走着,直到听到远处有士兵的呼叫声,他才感觉到希望。
当皇长子祁王景禹看着两位狼狈的弟弟,想生气却也只能忍着,因为此刻的景琰已经非常脆弱,他不能再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最后也只是笑着拍拍他们的肩膀把人带回了军营,男孩子总是顽皮些。
回到军营景琰一直守在林殊身边,看着军医在忙碌景琰忍不住问:“大夫,小殊没事吧。”
大夫给林殊清理伤口说:“没事,喝几副药就好了。殿下,您的腿也受伤了,去外头包扎一下吧。”
景琰一听说小殊没事了,他也来了精神便安心的出去包扎伤口。
夜里景琰就趴在林殊的床边守着,就像后来的飞流守着长苏一样。景琰看着林殊的睡颜,数着林殊的睫毛说着:“小殊,你一定是长得像晋阳姑母,长的好看。”
这时候林殊在梦里呓语:“杜鹃花……景琰杜鹃花。”
景琰听到了他的呓语,心里默默想着,明天一定让小殊看到杜鹃花。景琰想着想着也累了,就趴在床边也睡着了。祁王进来后就看到景琰趴在小殊的床边睡得流口水,他笑了笑把弟弟抱起放倒外室的席塌上,这两个孩子都是闹心的主。
林殊喜欢明着闹,小事上糊涂,大事上精明,是个机灵的孩子。而景琰就喜欢闷着闹,人也倔强时常一根筋走到底,是一个喜欢把心事藏起来的孩子。
第二日早晨天空依旧下着蒙蒙细雨,林殊起床伸了个懒腰,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景琰的身影,他就问一旁的勤卫兵:“有没有看见靖王殿下。”
“少帅没有,靖王很早就出了大营了。”小兵回答。
“出去了,这天下着雨,他能去哪?”林殊低喃。
直到午时林殊才看到景琰急匆匆的回来,景琰一身湿透的来到林殊的大帐说:“小殊,我给你看一样东子,你跟我来。”
“什么东西呀。”林殊好奇的问。
“跟我来就知道了。”景琰招呼着林殊跟上自己的脚步。
来到自己的大帐,景琰神秘的说:“小殊你一定会喜欢的。”
“到底是什么呀!”林殊掀开帘子进入,入眼一大簇一大簇的杜鹃花开得烂漫,杜鹃都是一整棵一整棵的被挖起,放置在特殊的花盆里,有粉的,白的,红的,甚至还有一棵淡紫色的。
看到这林殊问:“你是怎么做到的景琰。”
景琰得意的说着:“就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你看我把杜鹃花给你带回来了,等回到金陵,我的靖王府落成之后,你可要在我的院子里种满梅树的,不许食言,对了还有桔梗,我要一大片一大片的梅树林和桔梗花。”
林殊看着景琰伤痕累累的双手,他拍打自己的胸膛说:“那当然,我林殊什么时候食过言,我回去就种,一年种不完就种两年,三年…十年,一辈子那么长,我总会种得完。”
两人继续欢声笑语,来来回回的摆弄景琰带回来的杜鹃花。从此之后杜鹃花就成了靖王和林殊之间专属的花朵,此后不管两人去到哪,只要看到杜鹃花,就能想起当时的一切。
长苏听完景琰的述说,他微微笑道:“原来靖王府的梅树是林少帅种的,难怪殿下如此珍惜。”
景琰看着他眼眶微红,时而咬着嘴唇,双手还无意思的搓着衣袖,他已经确定眼前之人就是林殊。他不肯承认自己是林殊,不肯与自己相认的原因他明白,赤焰污名一日不除,小殊就一日不会跟自己坦白。即使林殊要回来,也是光明正大的回来,也是高傲的回来,而不是用另一个身份回来。
景琰说道:“其实之前还有一大片桔梗的,只是后来我时常在外征战经常一年不归,府里无人打理便死去了。长苏,我们带些杜鹃花回去吧,等回到金陵,你再给我种上满园的桔梗好吗?”
长苏看着景琰,眼泪婉转之后还是流下,他说:“好,但是殿下我是梅长苏,我不是林……”长苏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景琰捂住。
“我知道,走吧天色晚了我们回家吧。”景琰说完之后在长苏身前蹲下,他的意思很明显,他要背着长苏回家。
长苏最后笑着趴在景琰身上,景琰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的想法你也清楚,这样真好。
景琰一个脚步一个印的走下山,就就像很多年前一样。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为祁王和赤焰军洗刷污名。
作者有话要说: 一小段故事插曲奉上
☆、第四十二章:谋划
第四十二章:谋划
四月初拔营回京,这一场春猎来时浩浩荡荡,回去时众人都有些颓废。只怕梁帝到现在都还不明白,这一次的春猎他到底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金陵苏宅,长苏回到苏宅后黎纲就带来了两个消息,一个是谢玉的死讯,还有一个就是蔺晨已经在来金陵的路上。长苏坐在书桌前,看着信说“谢玉死了,那么莅阳长公主手中的那份手书就非常重要,黎纲,这些日子你派人日夜保护莅阳长公主。景睿还在南楚未归,我们更要小心。”
“是宗主。”黎纲回道。
梁帝自从回京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如今国事大都由靖亲王打理。大权渐渐落入景琰手中,而朝党的风向如今也非常明显,靖王无疑是下一任储君。
这一天阴冷潮湿的刑部寒字号天牢内,又迎来了一位皇族犯人。
年轻的狱吏问自己的父亲:“爹,那里面关的是不是都是皇族啊,这皇族的人日子过的好好的,怎么一个个都那么想不开。犯了这样的大罪,只怕是活不成咯。”
老狱吏对着儿子说:“是啊,寒字号关押的都是皇族,就是可惜了十几年前的那位皇子了,权力会使人家破人亡啊。”老狱吏摇摇头,带着自己的儿子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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