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红又将掌中剑往前推进了半分,他嗄声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剑尖距离楚留香咽喉已只有两分,他竟仍然声色不动,淡淡笑道:“你自然不是不敢,而只是不愿而已。”
一点红冷笑道:“我一心想杀你,怎会不愿?”
张啸林笑道:“你这样杀了我,能得到些什么乐趣?”
剑尖,突然颤抖起来。
一点红磐石般镇定的手腕,竟已动摇了,嘶声喝道:“你真有如此自信?”
突然一剑刺了出去。
楚留香从头到脚,绝没有一分动弹。那锐利的剑锋虽只是贴着他脖子过去,但这一剑也可能会刺穿他咽喉。
一点红的脸虽仍如冰一般冷,但肌肉却已一根根在颤抖着,一张脸终于奇异地扭曲起来,道:“你……你真的不肯与我动手?”他语声竟也颤抖起来。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实在抱歉得很。”
一点红仰天长笑道:“好!”笑声凄厉,他竟回过长剑,一剑向自己咽喉刺去。
这一来,楚留香倒当真大吃一惊,劈手去夺他长剑,一点红手腕闪动,剑尖始终不离他自己咽喉方寸之间。
楚留香也展开空手入白刃的武功,着力抢夺。
星光下,只见剑光闪动,人影起落,两人毕竟已动起手来,但这两人动手,一个为的竟非伤人,而是救人。另一个要杀的也非对手,而是自己。
这样的动手,倒当真是空前绝后,绝无仅有。
银时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这样一场诡异的决斗,只感叹“吃饱了撑着啊?”
刹那间数十招,突听“铮”的一声,湖上竟响起了一声琴声。
琴声叮咚,妙韵天成,但其中却似含蕴着一种说不出的幽恨之意,正似国破家亡,满怀悲愤难解,又似受欺被侮,怨恨积郁难消。
琴声响起,天地间便似充满一种苍凉肃杀之意,天上星月,俱都黯然无光,名湖风物,也为之失色。
银时不禁皱起了眉头。这琴色之音带有魔性,此时响起,意志薄弱点的很容易会让人丧失理智。
正如银时所想的,楚留香心境开阔,胸怀磊落,听了还不觉怎样。
那一点红却是身世凄苦,落魄江湖,他心胸本就偏激,本就满怀抑郁不平,否则又怎会以杀人为业,以杀人为乐?
此刻琴音入耳,他只觉鲜血奔腾,竟是不能自己,突然仰天长啸,反手一剑,向楚留香刺了出去。
这剑迅急狠辣,张啸林猝然不及思索,出于本能地闪身避过,星光下只见一点红目光皆赤,竟似已疯狂。
等到一点红第二剑刺出时,楚留香已不能不避,方才他虽能镇定,但此
刻面对着的已是个失却理智的人,那情况自然已大不相同。
琴声越来越急,一点红的剑光也越来越急,他整个人竟似已完全被琴声操纵,再也不能自主。
楚留香不禁大骇,他倒并非怕一点红伤了他,而是知道这样下去,一点红必将伤了他自己。
他正绞尽脑汁的想办法着,忽然眼前让人无法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由于自己把全副精力集中在了中原一点红身上,而一点红则已经失去理智,更加不会关注四周,因此,他们两人都没想到此时银时已经进入到他们的战斗区域里了。
楚留香大惊道:“银子!你做什么?很危险的快离开!”
结果,银时居然一只揪起了他的后衣领,同时另一只手揪起了一点红的衣领朝着湖面大喊道:“要开演奏会回自己家开去!!”喊着,同时将楚留香和一点红一起朝着琴声传来的方向狠狠的扔了过去。
猝不及防被如此对待的楚留香那一瞬间愣住了。就保持的呆呆的表情连同一点红一起直接击中了湖中泛着的一叶孤舟上。舟上盘膝端坐着个身穿月白色僧衣的少年僧人在发现飞来的两人后也呆呆的愣住了。
孤舟在两个大男人的冲击下变得粉碎。而琴声终于也消失了。
楚留香从水里探出了头不禁苦笑了一下:“……活了这么久还真第一次被女子抛下水里啊……”
虽然苦涩,但是,下水未免不是一个好办法。水中与陆上大不相同,一点红纵然未恢复理智,但掌中剑刺出,不过空自激起一片水花,已再难伤人了。
楚留香捏住一点红的手腕,点了他的穴道,将他抛上湖岸。终于算了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水里又浮上了一个人。正是舟上的少年僧人。只见他目如朗星,唇红齿白,面目皎好如少女,而神情之温文,风采之潇洒,却又非世上任何女子所能比拟。
虽然掉进水中,但却丝毫不见落魄,反而更显空灵。
见到他,楚留香笑了:“原来是你,我早该想到的,世上除了你外,还有谁能抚出这样的琴音……”
这少年僧人正是名满天下的“妙僧”无花。
无花看着楚留香,展颜笑道:“难道贫憎的琴艺之差让楚兄恨不得飞过来毁掉贫憎的琴?”
“不,不是的……”楚留香苦笑了一下,“都是岸上的那位少女……”
朝岸边一看,银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二更哦!二更!别漏了上一训啊!
☆、第九十九训
楚留香和无花一起湿淋淋的上了岸。
岸上,一点红已经失去意识躺在那里。
无花寒目望去,问道:“此人无碍?”
楚留香笑道:“我点了他穴道,大概一两个时辰就会醒过来。大师可知这是何人?”
无花道:“何许人物?”
楚留香道:“这就是那‘杀人不流血,剑下一点红’。”
无花微微皱了皱眉,突然再一次跳下水中。
楚留香惊讶道:“大师,这是为何?”
无花在水中游了一圈后再一次上了岸,淡淡的说道:“不曾想到居然与该人相遇,身上已经沾染了血腥与杀气,愧对佛祖!阿弥陀佛!”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你难怪要做和尚,像你这样的人,若是不出家,在凡俗尘世中只怕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想了想,楚留香忽然问道:“你素来渊博,可知道‘忍术’曾流入中土么”
无花寻思半晌,缓缓道:“忍术一流,传自伊贺,纵在东瀛本岛上,也可算是一种极神秘的武功,但以贫僧看来,你的神通不但与忍术异曲同工,而且犹有过之。”
楚留香道:“你如此捧我,可是要我下次着棋时,故意输你几盘?”
无花正色道:“东瀛的武功本是唐时由我邦传入的,只不过他们稍加变化而已,东瀛武林最着盛名的柳生流、一刀流等宗派,大多讲究以静制动后发制人,岂非正与我邦内家心法相似,至于他们剑法之辛辣、简洁,也正与我邦唐时所盛行的刀法同出一源,大同小异。”
楚留香道,“经过他们渲染变化之后,而成为‘忍术’的那种武功,是否已流入中土?有没有人已学会?”
无花沉吟道:“据说二十年前,曾经有一位‘伊贺’的忍者渡海而来,而且还在闽南一带居住了三年,中土武林中若有人能通忍术,想必就是那三年中从他那里学会的,而且想必定然是闽南武林中的人物。”
楚留香皱眉道:“闽南……难道是陈、林两大武林世家的人”
“你果然渊博,但那忍术……”楚留香想起了银时曾经说过的那个毕业试,犹豫的问道,“你可知否所谓忍者的考验就是要去书局买……春宫图?”
无花:“……”
沉默了数秒后,无花又一次“阿弥陀佛”的准备跳下水里,不过背楚留香拦住了。
“开玩笑的,大师请不要见怪!”
无花叹息道:“还请楚兄往后慎言慎行,别再与贫僧开这种有污风雅之玩笑!”
“……嗯……我会的……”
楚留香心中决定绝对不能把银时介绍给无花。
无花离开后,楚留香抱起一点红,寻了株高树,将他稳稳的架在树桠间,然后一掠下地,挥手笑道:“咱们就此别过吧,再过半个时辰,你就会醒来,我知道你绝不愿意被我瞧见你醒来时的狼狈样子。”
他扬长入城,一路上反复的思索,只觉此事直到目前为止,还是一团乱麻,摸不出什么头绪。
他决定暂时不去再想,让头脑也好休息些时。
“不过……那位白发姑娘跑哪儿去了呢?”
此时的银时在城里四处溜达着。
考虑到自己将某两人丢向水里的举动,银时觉得先躲避一下比较好,因此才独自一人溜走的。
晨光已露,街上已有了稀落的行人。
银时在考虑着要不要先回楚留香的船上让宋甜儿给自己弄草莓牛奶喝呢还是先找个地方睡一觉时,眼前出现的一群人让他停下了脚步。
“三姑娘,这样太危险了……”
“哼,你们吞得下这口气,我吞不下!!”
几个男子被一个女子斥着。只见那几个男子均愁眉苦脸,而女子则一脸怒气冲冲。
“阿勒,那个不是那什么天星帮的女的?”
训斥着男子们的女子正是沈珊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