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瑚到书院附学,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信中还说了另一事。
他长子有一小女儿,年仅八岁,生的伶俐可爱,对比其他几个淘气少年,老人家难免多爱些。也不知荣公从哪里知道的,把主意打到他小孙女身上。
因此贾瑚进来的时候,就发现院长他老人家的目光不太友善。
贾瑚反思了一下,没发现哪里做的不好,只能归结于眼缘。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人看你不顺眼的。
他错了,这是祖父看孙女婿,越看越不顺眼,却挑不出毛病的憋屈眼神。
院长大人想到信上所说,贾瑚年仅十岁,此次下场,诸事不明。只得细细叮嘱他何时入场,准备何物,有何忌讳等等。末了,还特意把家里总结的一本科举相关的小册子借给他,那是周家先祖总结的,每代人都会有所删改,以贴合时代。
回到老宅,吃过晚饭,贾瑚照常拿着一本游记看。
其实他讨厌那些经文,每次学的时候,都感觉像在分析数据一样,枯燥无味。不过最甜美的果实,总要经过艰难的磨练和漫长的等待,现在到了他丰收的时候了。
阅读文言文对他来说不再是一种压力,他能毫无顾忌地徜徉在书的海洋。他使用这种简练、蕴意丰富的词句,好像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美中不足的是,他还没有自己的事业呢。
他在现代,也是年少时自己创业。
离殿试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他有足够的时间。
不过,创业基金从何而来?他可没有向家里伸手要钱的坏毛病。
说曹操曹操就到。林之孝不愧是为主子分忧的好管家,这就给他送钱来了。
“主子,这几天抄家所得都整理好了。”林之孝毕恭毕敬地捧着一本厚厚的账本,账本上面还放着一打的地契和银票。
贾瑚接过,草草地翻了几下。
林之孝尽职地站在一旁解释:“这是上次给您看的账本,您说没什么能入眼的,送了一些到族人那里,剩下的奴才就给全卖了,卖的价钱也记载在本子上。”
本子上从哪家抄出了哪些东西都记得很清楚,有些在后面注明族人的姓名,有些则注明卖了多少钱。账目还算仔细,字迹也清晰。
“不少下人家里也养着仆奴,连同老宅的下人,这些人奴才吩咐了牙人,务必卖到远方。比较小的宅子,和地段不好的铺子,也按照您的吩咐脱手了。”
“银两一共得了三十五万六千四百八十两。地契留下的有十二张,六张是金陵城内三进的宅子,还有六间商铺,在比较繁华的地段。”
林之孝之前就预估了这些加起来有上百万。抄出的东西,族人选走了大半,如此也兑现了对六老太爷的承诺了。
不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贾瑚挑出那六间商铺的地契,打算练练手。
让贾瑚失望的是,其中盈利最多是一个古董铺子,古董几乎都是从贾家库房流出的;其他五间都是盈利不多的粮铺,卖从庄子里出产的粮食。
他不禁感叹,这些目光短浅的人,难怪这么轻易就被我拿住了。
想到做生意,贾瑚有些意动,苦于再过三天就是县试,他只好叹了一口气,说:“这些你看着办吧。县试的用具都准备好了?”
“奴才请周府的管事确认过了,一应俱全。”
二月县试,连考五场,一天一场。
考完之后,贾瑚整整睡了一天。
醒来之后,在秋叶的伺候下洗嗽,贾瑚感觉身体虚弱,没什么力气。
这是,夏雨端上补汤,轻声说道:“大爷,这是春草亲手熬的当归枸杞炖鸡汤,补充元气。”
贾瑚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满满是鸡汤散发的香味,迫不及待地喝了起来。
这几天,他都是大早上就起来排队入场,练武的时间都没了,晚上沐浴之后,倒头就睡,也没什么心思看游记了。感觉比高考还累。
中午,吹手鸣炮,县试发案。
第一名者,曰县案首,无须再一路考至院试,直接进学,获取秀才功名。
然而贾瑚并不是县案首【……】。
无奈,写诗需要灵气,而对贾瑚这个理科男来说,即使是格律诗,他写的也显得匠气十足。江南又不缺诗文出众,经书娴熟的学子。不过,显然考官也很欣赏贾瑚务实的文风,即使在作诗上并不出众,贾瑚依然得了个第六名。
府试在四月,考完县试之后,贾瑚就住到了江南书院,结识了几位今年也要考秀才的同学,其中贾瑚的年纪最小。
当知道贾瑚今年不过十岁的时候,院长大人的嫡次孙周仁不由很吃惊,他脱口而出:“我父亲还说你至少十三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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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阁会友
面对各位新认识的朋友震惊中夹杂着好奇的眼光,贾瑚不得不承认自己被愉悦到了。
“年龄有那么重要吗?”他反问道。
几位打了个寒噤,连连说不重要。
周仁苦着脸说:“难道你是打娘胎里生下来就会念书吗?我父亲说,我要是早点启蒙,也就堪堪和你平齐。”说完,他哀叹道,“我可是四岁就开始启蒙了!每日勤学不辍,居然还有人比我更……”周仁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林立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
其他人也纷纷安慰他。
贾瑚不解其意,孙牧歌忍笑向他解释,原来周仁的父亲也是一个学者,和他祖父一样不愿出仕,周仁的祖父只好寄希望于孙辈。不幸的是,周仁是长房唯一的嫡子,对比几个堂兄弟,祖父对周仁的要求格外严苛。
周仁总是哀叹自己的父亲为何不愿出仕,这样就少一个人总是盯着他读书,祖父也不会对自己要求这么高了。
原来是这样,贾瑚明白过来,这是原以为自己吃了这么多苦,是学子中的佼佼者,没想到突然跑出来一个拼天赋的家伙,把他给压下去了的不服气啊。
想起自己在娘亲肚子里偶尔听到的贾赦的读书声,他发现自己还真是这样。
他暗忖,说道:“周兄四岁启蒙,我可是刚会说话,就开始背三字经了。”
想到自己的才能是无法掩饰的,贾瑚大大方方地把自己天生记忆力强这件事告诉他们。
不出意外地得到诸多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孙牧歌更是相当直接地说:“真羡慕你。难怪你这个年纪就学了这样多。要是我也有这样的能力,就不必每天都花大半时间来背书了。”
孙牧歌对死记硬背很是苦手,知道的几位好友都善意地哄笑。
贾瑚也难得笑了起来,并说,大概真的是老天爷见不得人完美无缺,他却是在诗才上比常人更缺了一分灵气。
他这一笑,周仁都看呆了。
贾瑚天生唇弧上挑,不笑也像是带着三分笑意。本来贾瑚就年幼,大概是为了不被他人看轻,他总是一派沉稳的样子,很少展颜欢笑。
见贾瑚奇怪地看过来,周仁咳嗽一声,颇为尴尬。
贾瑚自然不知道有人会看他的笑容看直了眼。他不是不笑,只是你很难想象一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会满脸笑容,一点小事也乐呵呵的。贾瑚就是这样。同龄人会为了难得的假期兴致勃勃,他也只是感到略微放松。今天和好友们出来游玩,也没有像周仁那样大呼小叫,表达自己的兴奋。
“哦?那瑚兄弟和牧歌真是恰好相反呢!”回过神来的周仁兴冲冲地说,“牧歌的诗词可是连我祖父都说好!”
对我的称呼什么时候又变成瑚兄弟了?贾瑚有些不解,之前一直叫贾兄的呀。
有时候,人的友情来的就是那么莫名其妙。
转眼两人就走的最近了,周仁在他耳边不停地为他介绍金陵风物。
“瑚兄弟,这边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临渊阁了。”周仁指着大街上耸立的一座茶楼,说,“临渊阁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非读书人不能进,第一次进来的人都要留下墨宝——我当年也是写了一首诗才被允许上楼呢!”
进去一看,原来一楼是一个大厅,占地极广,数十座屏风把大厅隔成十几个小空间,里面放有桌案。大多是空置着,寥寥几人或书或画,挥洒自如,他们的周边都围着许多书生。
“看!那是牧歌写的诗!”周仁指着墙上的一幅字,相当自豪的说:“只有极其出众的诗、文、、字、画,才有可能被阁主选中,挂在这大厅的墙上。”
贾瑚定晴一看,原来四面高墙,高处悬挂了许多字画,笔走龙蛇,气势磅礴者,数不胜数。他不禁喃喃道:“这楼的主人也不怕这些字画挂在这,被人糟蹋了。”
林立正好在他身边,闻言温和地笑道:“这些都是十年间出色的笔墨,有些价值连城的,都在楼上呢。”想了想,他补充道:“据说五楼放着的镇阁之宝,都是第一代阁主的收藏,其中有一幅史书上没有记载的宋徽宗的真迹。不过很少有人有这个荣幸能上五楼,这个传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恐怕是真的,”孙牧歌插话说,“那年我被邀请上去,看到书画大家文仪先生激动地围着它打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