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贾瑚几乎是以一力创造了这个盛世,承平帝不是不忌惮的。所以姓贾的沾不了兵权,而且除了贾瑚,贾家其他族人皆不在高位。
至于姻亲:贾瑚和从前的九皇子现在的卫亲王在一起了,贾瑛嫁入宗室,贾琏娶了公主,三者皆和皇室关系密切。
可要说和哪个皇子亲近,那却未必。毕竟卫亲王声名在外,除了无意皇位的,哪个皇子也不敢靠近,以免败坏自己的名声;和郡王至今还是个郡王,身份尴尬,和哪个皇子都不亲近,只和卫亲王抱团;至于怀柔公主,十八皇子才不到十岁,宫中母妃又是出了名的中立。
饶是如此,那些个皇子还是憋足了劲儿的讨好贾瑚。明眼人都看得出,贾瑚若支持哪个皇子,皇位非他莫属。所以卫亲王、和郡王、年幼的十八皇子乃至苏妃的娘家侄子们,一个个被骚扰的不行。没人敢天天堵卫亲王,免得惹贾瑚发飙;也没人唆使十八皇子,毕竟苏妃和皇上都看着,可是和郡王和苏家子弟,干脆就深居简出了。
说这么多当然不是没用的,当贾宝玉于家宴上突然发疯,导致公主受惊胎儿不稳一事流传出去后,在京中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贾政一家彻底倒霉了。
虽说两府不和自来已久,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万一他们针对贾政一房,荣府这边心疼了怎么办?清官难断家务事,但看小王氏一直出出入入荣府,荣府也没拒绝,就没人以为两家交恶了。于是贾政一房在京里过的可滋润了。
可笑的是,小王氏却认为是自家出了个娘娘的缘故。受从前的贾母的影响,贾政深以为然。于是在第二天,小王氏直接递了牌子进宫。
☆、第116章 荣辱
“母亲,快请起。”在琴贵人的示意下,抱琴扶起跪拜的小王氏,一双眼睛忧心忡忡,不待小王氏诉苦,便迫不及待地问,“家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王氏一怔,不意娘娘早料到家中有事,不由掩面哭泣,把事情添油加醋地说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也敢给我儿甩脸子,这是不把贵人放在眼里啊!贵人,宝玉可是贵人亲弟弟,生来是有大造化的,我们贾家的未来就靠他了!林家姑娘瞧不起宝玉,岂不是瞧不起我们贾家,瞧不起贵人?”
“听说怀柔公主受了惊,是不是?”琴贵人不耐烦她的避重就轻,追问道,“到底公主如何了?腹中胎儿可稳?”
小王氏抖着嘴唇,难道如此受皇上宠爱的贵人,还比不得一个早出嫁了的公主?她忐忑不安地说:“我……我……我当时太急了,没听到后续。”
“那后来呢?太太你没派人去荣府慰问吗?”琴贵人怒道,“母亲三天前递的牌子,今天还不知道公主病情?”
小王氏委屈道:“贵人,宝玉的通灵宝玉这么一摔,我担心宝玉会出什么问题。再说了,宝玉抄书这么幸苦,我关顾着宝玉的身子,哪有精力探问公主如何?”她又大着胆子说:“贵人何必顾忌她?公主虽是皇上亲女,却早已出嫁。贵人深受皇恩,难道还怕她?再说了,我好歹也是公主长辈,只是受惊,大不了我让宝玉给她赔罪便是!”
都说自己受皇上宠爱,可是贵人位分这样低,琴贵人心知,若是无儿女傍身,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作为家族唯一一个进了宫的,荣辱皆系于荣府一脉。见继母这样没有自知之明,琴贵人气苦,当下抚着胸口,颤声道:“我道如何,好好的,皇上前儿说好了来我这里,转眼就被新入宫的美人截去了。宫里上下都说我要失宠了,我思来想去,自诩入宫以来,时时小心,步步留意,不当做了什么触怒皇上之事。见太太递了牌子过来,猜测恐是家中有人生事,特求了皇后娘娘让我早早能见到太太。”
琴贵人失宠了?!小王氏一惊,怎么会?
“——既然是宝玉做错了事,太太理应早早带着宝玉负荆请罪,诚心诚意给公主赔不是,进宫来看我做甚!太太当谨记,我在宫里如履薄冰,不求家里有人在朝中支持我,只盼勿惹出事来,拖我后腿!”琴贵人话题一转,不容质疑的说。
这个拖后腿的人,不就说的宝玉么。小王氏脸色又青又白,强硬的转移话题:“新入宫的美人,脸蛋都跟花儿似的,嫩的能掐出水来。贵人在这上头怎么能跟她比?只是以色事人,终不长久,贵人当早点为自己考虑才是!”暗示性的看了一眼抱琴。
这个拎不清的蠢货!
琴贵人深感无力,只得对左右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抱琴和另一个长相老实的宫女退下去,临走前,抱琴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小王氏,眼里有着不知名的或许连她自己也没发现的期盼。
琴贵人眼底一暗,这个丫鬟,心大了。
小王氏不明所以,看着琴贵人亲自下来,拉着她的手亲近的说:“不怕别人笑话,我自来以为,我在家时,母亲便待我极好,我们娘儿俩是极亲近的。母亲又是家里难得的清明人,有些话,女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贵人示好,小王氏连连点头,慈爱的说:“贵人入宫以后,我这心里啊,空落落的,只恨不得贵人还在家中。贵人有什么话,不妨都说出来,母女之间,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呢?”
琴贵人漫不经心地玩着长长的华贵的指甲,眼里划过怅然,慢慢地回忆道:“我从前在先皇后宫中呆了数年,又在这宫里呆了十数年,冷眼看着,皇上宠爱的要么是淡雅如菊,清静无争的妃嫔,要么是娇俏可人,嬉笑怒骂皆生动的美人,要么是天生丽质,身材修长,或热情,或娇憨,或清冷……独不怎么喜爱如我这般珠圆玉润,小意温柔的才女。”
“一开始也许是新鲜,皇上宠了我几日,很快就厌了。可皇上还是时不时来我这里,听我弹弹琴,同我说说话。晚上多数留下,可是……却很少幸我。”讲到这里,已经算是涉及到皇上和妃嫔的宫闱之私了,琴贵人脸色难堪,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再强调。
“尽管如此,第二日,还是有流水一样的赏赐送入我宫中,因此宫中皆以为我十分得皇上宠爱。后来不少人学我,却无一能长久,大家只道我是第一个,皇上对我格外特殊。”
小王氏喜道:“皇上真是念旧啊,这对贵人可十分有利,贵人为何反而不甚欢喜?”
“皇上可是喜新厌旧的很。”琴贵人摇头,“我问你,皇上既然宠爱我,为何不晋我位分?为何我父兄无一人官运亨通?如果是哥哥和宝玉是还未入仕,可恢复父亲的官职,不是小事一桩吗?我曾试探提起,可皇上却不接话,也没有要恢复父亲官职的意思。就连哥哥和宝玉,皇上也从不提及,只在我提起时偶尔夸赞。可是惠美人原是地方上的小官之女,她昨儿才炫耀过她父亲要入京做官。而大多数时间,皇上只问我关于大伯父,关于大表哥……”
“那是贵人还未诞下一儿半女!”小王氏急了,“贵人,抱琴是个好生养的,她的家人的卖身契都在我这儿,贵人只管放心用她……”
琴贵人打断她的话,自顾自的说:“后来我心里细细想了,每次我得了大宗赏赐,总是因为大表哥立了功;每次有人给我没脸,总是因为宝玉又做了什么。我再一想,没有位分,没有子女,没有皇上真心的宠爱,我这个贵人,也不过是个皇上向荣府展示恩宠的工具罢了。”
琴贵人凄凉的笑了,小王氏泣道:“贵人切莫妄自菲薄,皇上对贵人,皇上对您……”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皇上对贵人如何,贵人心里最清楚。小王氏当即拥着她痛哭:“我苦命的女儿啊……”
琴贵人脸上闪过一丝讽刺,“既然我的荣辱系于荣府,那么贾府的荣辱,当然也在荣府。我这贵人不过是因着荣府没有适龄的女儿才得来的,若是太太和宝玉真惹怒了荣府之人,他们既能捧起一个琴贵人,也能捧起一个姓贾的旁支女子。我这么说,太太可明白?”
“贾府出了个琴贵人,不是太太在荣府耀武扬威的资本!”
小王氏后背冷汗淋漓。
自从宫中琴贵人越受宠爱,她在大嫂等人面前确实是腰杆子越挺越直,有底气多了。这回宝玉的事,她也是因着心中对公主的一点子轻慢,才强撑着不去请罪。
小王氏内心十分愤懑,可形式比人强,她也是果断的人,当即道:“我出宫后就带着宝玉去给公主赔罪!”
琴贵人这才露出舒心的笑容。她抚着自己小腹,喃喃道:“皇上偶尔还是会和我……我还能生,总会怀上。”
在小王氏正要告退时,琴贵人看着侍立在一旁的抱琴,和小王氏闲聊:“抱琴,你随我入宫,在宫中呆了多久了?”
抱琴屈膝道:“回贵人的话,已经十四年了。”
“你入宫时多大?又在宫里呆了几年?”琴贵人笑问给她捏着肩膀的问音。
问音抿着嘴笑道:“贵人年前才问了奴婢一回呢,现下又忘了?可见贵人说记性好都是哄我们的呢。奴婢入宫时十三岁,一入宫就分到贵人的流水阁,伺候贵人已经两年了呢。可比不得抱琴姐姐和贵人情谊深厚呢。”